夢中那死不瞑目的幼貓刺痛了蘇洛的眼,夜的後半段,不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入睡。
第二日,蘇洛來到了屋後的烏木旁,越身攀上了樹干,就見原本青翠的樹葉完全被雪覆住。
伸手將葉片上的雪粉抖落,葉片完全展現在了蘇洛眼前,就見那葉片除了末端綠意略深,其它部分的翠色淺淡了許多,而葉脈的部分則出現了明顯的紅色。
看著葉脈處那熟悉的色澤,蘇洛不再遲疑,俯身搜尋起來,幾經尋覓,蘇洛終于在那密集的葉片和厚實的落雪間找到了他想要的,幾叢微小的果實。
就見那果實只有桃核大小,稀疏的分布在茂密的葉片之間,如果不細找,很難發現。
看著那不多的幾叢果實,蘇洛眯了眯眼,神情莫名,腦中不斷的回想珈藍贊美詩中的內容,克里特貓人,樹神之子……
探手將一小簇果實拂到身前,蘇洛虛握著它們,仿佛在感受這其中生命的律動,蘇洛視線里滿是不可思議,這就是我最初形態嗎,心底發出無聲的疑問,可惜,沒有答案……
初雪之後,萬物歸于沉寂,幼貓們終于冷靜了下來,開始感受到那獨屬于冬季的刺骨寒意。
在雪中瘋玩兒的後遺癥也開始一一閃現,群落中體質稍弱的幼貓們大都染上了風寒。
回過神來的巨狼態度強硬的禁止生病的幼仔在下雪的天氣外出亂跑。這讓本就閑極無聊的病號們,天天在烏棚中長吁短嘆,好在,很快的,讓他們更感興趣的事情出現了。
在幼貓們驚訝的視線中,珈藍那原本平滑的肚月復一天天鼓脹起來。
蘇洛一直可以忽視的問題終于一最直觀的方式展現在了他的面前,生育,貓人降臨世間無法回避的責任。
鼓起的月復部似乎帶走了珈藍不少精神氣,無力的側躺在木屋中的蓬草上,珈藍一天中有不少時間是在昏睡中度過了
巨狼表現的像所有初為人父的蠢爸爸一樣,樂顛顛的忙前忙後,不顧蘇洛的反對,將群落中不多的肉食全都堆到珈藍身前,只想讓對方攝入更多的營養,也不管自己受孕中的伴侶是否接受這口感惡劣的食物。
眼見在傻笑中將各種工作做錯,蘇洛有些看不下去,白天會到木屋中忙一些小忙。
不知是不是懷著新生命的焦慮讓人更容易多愁善感,在同蘇洛相處的時間里,珈藍更加喜歡回憶過去。
很多時候,珈藍沒頭沒尾的喃聲自語蘇洛是听不懂的,也不會刻意去听,他對窺探他人的並不感興趣。
但那一天,蘇洛還是忍不住俯身細听起來,那沒有出現到贊美詩中,獨屬于這個小群落的歷史,終于經珈藍之口,被蘇洛得知。
看著蘇洛光滑的手掌,將自己的手覆上去,珈藍認真道︰「只有被樹神選中的人才會有樹神的印記,說著,珈藍眼中露出了驕傲的光,語調也昂揚起來︰「我是新生的樹神最先認定的祭祀人選。」
「你是第二個!」看向蘇洛,珈藍眼中帶著幾分激賞。
「它有什麼用?」看著自己光潔的手背,蘇洛回想起那個只出現了一瞬,旋即消失的葉狀圖案,疑聲道。
「有了它就可以成為祭祀,主導族群的未來,甚至建立屬于自己的新的族群!」說到這里,珈藍眼中綻出不容錯人的狂熱。
像是陷入了回憶中,珈藍的聲音低沉下來︰「完成成人式後,我依然懵懂無知,就算听完祭司長大人的述說,也迷蒙不已,但偉大的樹之神用夢境讓我了解了一切,有關于克里特人的過去,有關于祭祀應該承接的責任。」
說著,看向蘇洛,目中帶著些了然,像是再說,你也夢見了嗎。
想到哪詭異的夢境,蘇洛眉眼微闔,最近夢境變得愈加頻繁起來,關于這個古老的克里特種族,蘇洛也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見蘇洛低頭不語,珈藍也不多追問,輕撫自己的小月復,珈藍像無數幸福的戀人一樣,眼中難掩的柔情︰「希望會是一只強健的狼人。」他低語道。
「也許是一只克里特貓人也說不定。」蘇洛回過神來,不由接口道。
珈藍聞言,眉頭一簇,緩聲道︰「只有從樹神降臨的貓人,才是真正的克里特,亞種是永遠也無法冠上這個崇高的名字的。」
蘇洛聞言,不由一愕,隨即才在珈藍的述說中明白過來。
原來,克里特作為主神選給三大神眷之族的後代,來到世間的使命就是生下三大神眷之族的血裔,如果和其他低級族群混血,除了可能生出低級生物的後代,還有更大的可能生下混血貓人。
混血貓人的外貌雖然同純血的克里特貓人差不多,但生育能力極度低下,被稱為亞種,或是雜-種,是失去了神的恩寵的一群。
斷斷續續的收集著訊息,蘇洛心底的謎團終于完全被解開,同時,也終于隱約知道了珈藍同巨狼的故事,一個野-獸版本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身為高貴的克里特祭祀,珈藍拒絕了組群里強大的獅鷲人的求愛,愛上了低等的狼人,最終,他們同時不被族群所容。
本來,這種故事,大都會以兩獸私奔這個有些悲情的結局作為結尾,但珈藍的身份卻讓它多出了幾許變數。
身為祭祀的珈藍,帶走了選中它的神樹,野心勃勃的想要在遠離族群的地方,親自建立屬于自己的全新的群落,而這也是蘇洛所在的這個小型群落的由來。
對于珈藍的選擇,蘇洛不予置評,任何人都有決定自己的命運權利。
但珈藍的決定間接的決定了蘇洛一眾幼貓的命運,這讓他多少有些介意。
喝著口中味道寡淡的肉湯,感受著絲絲的寒意,蘇洛陷入了沉默。
如果同樣的問題擺在他的面前,他恐怕不會像珈藍這般輕易叛出群落,即使要離開,也不會沖動的帶著如此多脆弱的幼仔和自己一起離開。
看著遠山,蘇洛開始更多的去描畫那遠方故鄉的模樣,據說在遠山之後很遠的群落,四季如春,獵物充足,果蔬豐富……
時間在緩緩的向前推進,果實一天天的壯大起來,寒風拂過,就會帶來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幼貓們終于發現了這奇異的果實,不由的圍著樹,喵喵歡叫個不停。一切仿佛是夢中的重現。
感受著沉寂的森林里,那讓人心驚的躁動,蘇洛眼中的憂慮愈發濃重。
在蘇洛暗自憂慮的時候,離群落不遠的某個山坳處,傳來了一陣陣沙沙聲響。
伴著那輕微的響動,兩只蜥蜴怪的身影出現在了那里,他們顯然經過長途的跋涉,滿眼的疲憊,不過,卻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這讓他們的神情更加萎靡。
忽的,某一只猛地一抬頭,向上聞了聞,空氣中那不太濃烈的冷香讓他們精神一震,被大雪掩蓋的氣息重又濃烈起來。
蜥蜴怪順著那香氣的來源快速的竄入了密林中,在細雪上留下了一長串丑惡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