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只听到滿耳的碎雪撲落之聲,雖然不大但是綿密不絕,在天籟俱靜之時傾听落雪之聲,令人身心澄澈。
北京時間六點半,窗外的雪光映亮了窗台。觀音從睡夢中掙扎起身,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她的房間只有地暖沒有安裝暖氣,平常寒冬,只要不下雨大風,屋內溫度仍然讓人過的去,但是踫上這樣的雪天,觀音只覺得冰涼雪意絲絲浸骨,穿衣的速度不知不覺加快了幾分,她要趕上八點鐘的古代服飾研究課程,是門選修大課,叫這門課的傅老師是個年逾四詢離異獨身的女老師,不苟言笑,性子隨和,上課卻極是認真,加上學識淵博博通古今,所以每次上課的學生很多,只有去的早才能搶的好位子。她盥洗完畢,拿上課本,正好踫到剛起床蓬松睡眼打呵欠的李明森,
她皺著眉頭問︰「我記得這個周一早上你和我一樣選修了這門課吧。」
「是啊!所以我特意起了個大早,我們一起去吃早飯吧。’
觀音想了想說︰「以你目前的速度,洗臉刷牙,不吃早餐剛剛跑到學校才能佔到好位置。」李明森奇怪的盯她一眼︰「難道你每天早上不吃早飯?」
「早上有課我就不吃,等上完課和中午飯一起吃。」
「笨蛋,人長期不吃早飯容易會的胃癌的。」
「WHOCARE?」她摔下一句話,遠遠的跑開了,沒有听到李明森那句微不可聞的︰「ME.」
觀音緊趕慢趕,七點半刻到達教室,可是仍然看到前幾排較好的位置已經被人用課本佔走了,她有些泄氣的朝後排走去,坐在一個靠里的位置,距離上課時間還有五分鐘,一群群的人涌進來,一個身量較高的女生,酒紅色燙發,早晨的時間那麼短也不耽誤她畫眼線抹唇蜜,擦粉底遮住瑕疵。
劉然。陳觀音心中微微一動。緊接著她身後一個男生走進來,手里提著劉然的包。韓昭,她心里默念,這兩人緊挨著四處尋找座位。一些和韓昭交好的法學院的同學紛紛起哄︰「什麼時候的事,瞞我們瞞的那麼緊。」
「發糖呀,讓我也沾粘喜氣也好早日結束光棍生活。」兩個人臉上都露出笑容,默認了這種胡鬧。陳觀音覺得自己的腦袋轟的一聲要炸開了,她的臉熱乎乎的,自己都不知道它有多紅,眼眶酸澀,好像要流出淚來。
劉然和韓昭一時找不到位置,只有陳觀音的旁邊還有兩個位置,韓昭領著劉然坐下了來。陳觀音不知道韓昭有沒有朝自己打過招呼,她腦袋完全暈了,只能盡力維持著僵硬的面容。整整十分鐘,她坐在座位上不移不動,面目呆滯,抓緊筆桿努力地看書,害怕自己停止思索,就會任由心中那種憤怒委屈無力,無限制的膨脹,其實她以前早就看到了︰
女乃茶店里並排而座的身影,男生為女生拿出擦手的潔白餐巾紙,店里的燈光溫暖,兩個人不時挨近身子傾听對方的談話。韓昭那樣的男生,能夠使任何一個靠近他的人感到如沐春風,他的眼楮溫潤,嗓音低沉有力,清瘦的身形始終給人穩定可靠堅如磐石的感覺。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她和他?事情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還真是耳聾目瞎。陳觀音心里自嘲,一點火花猛地在她腦海里閃現出來,她突然想起她禁不止舍友的軟磨硬泡,第一次將韓昭的照片發出來給她們看,她只听到眾女的驚呼聲,卻忘記了劉然那時的表情︰帶著思索的微微失神。原來,草灰蛇線,千里奔襲,並不是一切無因無果。是她引狼入室,到如今,怪不得別人。她微微苦笑,掩住心底的苦澀之意。上課的鈴聲將她的思緒喚回。
這一節課的老師主要講解的是宋代服飾,她將電腦屏幕打開,接上投影器,一位雍容典雅的古代女子身著大袖上衣,長裙,霞陂出現在屏幕前,女生們發出艷羨的聲音。老師徐徐講到︰「宋代的服飾特點以簡潔質樸為主,不似唐朝那般艷麗開放,其服飾服色多承襲唐代,只是與傳統的溶合做的更好更自然。」她一面將一面將圖片更換,一位長須拄杖的中年文士驀然出現。
「當時退休的官員和士大夫喜歡多穿一種叫做直裰的對襟長衫,袖子大大的,袖口,領口,衫角都瓖有黑邊,頭上再戴一頂方桶形的帽子,叫做東坡巾。」
台下有學生接話道︰「為什麼叫東坡巾,難道這帽子是蘇東坡發明的嗎?」眾人的好奇心被勾起,靜靜等待著。老師接著道︰「東坡巾,古頭巾名,又叫做烏角巾,相傳為蘇東坡所戴,所以取了這樣的名字,這個頭巾分為四牆,牆外有重牆比內牆稍窄小,前後左右以角相向,戴之則有角,其在兩眉之間,明代楊基有詩雲︰麻衣紙扇兩展,頭戴一副東坡巾。」接著她又不緩不急的講到了宋代冕服朝服公服的樣式,那麼多的細節和描述,她好像只是輕描淡寫的傾述出來,知識像不竭的源頭,任由人的索取,無論學生們冒出怎樣奇奇怪怪的問題,對于她來說都如冰融雪凘般容易。
可親的態度,滔滔不絕的知識,這就是她收到眾多學生尊敬的原因。原來如果女子沒有家庭,也是能夠從研究學問中上得到慰藉的吧。陳觀音喜歡這樣的老師,喜歡這樣雍容的氣度,不卑不坑,是她想要成為的那種人。于是眉睫一垂她收回了心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課堂上。
這是三節連堂的大課,中途有休息時間,觀音沖出教室想讓火辣辣地臉被冷風吹一下,沖的太急了撞到了人,那人怪叫一聲,她听出是李明森的聲音卻沒有理會,紅著眼楮跑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用刺骨的冷水沖臉。等心情平靜了會兒走出衛生間,卻看到李明森沒有走開,而是一臉古怪的看著她︰「你居然哭了!」
「你看到女生哭了難道不應該裝作沒看見馬上走開嗎!」陳觀音惡狠狠地說。
「切,裝模作樣厲害什麼呀,我只是好奇,你不是一向意氣風發嗎?哭可是少有的事,今天怎麼一反常態,誰惹你了?」
「我自己惹我自己還不行嗎?別問了,好嗎?」她匆匆從他面前走過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老師開始講課時李明森才走進來,從她座位前經過時留了張紙條,上面寫著︰
別傷心了。
不知道從哪兒撕下來的舊紙,背面還寫著其他的字,可是這幾個字墨跡未干,入紙很深。
誰要你多管閑事。她把紙條扔回去。一會兒,紙條有被扔回來,上面寫著︰我好像還沒感謝你給我帶過飯吧,下課後去315教室吧,會有驚喜。
下課後,陳觀音直接回公寓,沒有去315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