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了一聲,皇甫爵似乎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他胸口下剝落。
他明顯表現出不能沒有她,他明白的說要娶她,為什麼他眼前這個傻丫頭就是什麼也不懂,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他的一切,進而狠心將他的尊嚴踩在地上?
她不記得他的求婚,他認了,畢竟那時她醉了,他不能要求她記得一切,但酒會里他所表現的一切,她竟全無所覺?
方才,他明白的不許她離開,他要她留在自己懷中,她卻只是問他憑什麼,只是逃開他、說他霸道。
究竟他該怎麼做?她的傻怎麼能傻得讓他這麼痛、這麼無助?
他以為自己認識她,明白她的傻氣、她的天真,但似乎只有明白、只有認識並不足以讓她明白他的心。
「我再說一次,我要嫁給誰你管不著!但是,是的,我是要嫁給他,如此就能擺月兌你了!」
口不應心,寧盈翾始終不敢直視皇甫爵,她用謊言武裝自己,希望自己這如利刀般劃著自己心的謊言能催眠自己,能逼自己放棄。
畢竟,事實再明顯不過了,他不會在乎她的。
擺月兌?他該拿她怎麼辦?在他急得、惶得趕來夜店之後,就算他有些口不擇言,但她怎麼能如此指控他?
她喝醉的那一夜他所說的話她可以全不記得、全不當真,但她自己說的醉話,難不成就只是醉話?
「孫華大哥,帶我走,我想離開這里,離開這個人。」
寧盈翾的淚自頰上滑落,有如滾燙的熔岩,讓她為自己覆上的面具全數熔解,只剩最後一絲氣力保持聲音里的鎮定。
離開他?她真的這麼想?
沒再伸手去拉她,皇甫爵只是定定地看著寧盈翾離開。
「這樣真的好嗎?」
看著一切的方孫華好心疼的問,覺得寧盈翾好傻。
「這沒什麼不好的,小萍也要我放棄,對一個永遠不會在乎我的人,一個我永遠也不能愛的人,這樣是最好的。」
像是在說服自己,卻又像是在欺騙自己,寧盈翾的淚決堤而下。
為什麼她會變得這麼愛哭?
為什麼會連她都搞不懂自己?
她明明就決心要放棄,也明明說了那麼多謊話,為什麼她的心就是不能停止去想他,為什麼就不能少痛一點?
皇甫爵的存心戲弄,她不是在酒會時就決心不要再忍氣吞聲了?
要不,她也不會咬他、不會說出那些話。
因為她早知道自己該放棄,就算做不到,也早就決定了不是嗎?
所以她說這些話來傷害自己,只是要讓她的心死透,只是要用心痛去遮蓋她那些不切實際的吶喊與渴望。
「傻盈翾,難道你看不出來……」
「我看得出來,他是來嘲笑我的。」
沒讓方孫華說完,寧盈翾又往自己心上捅一刀。
她已經把自己傷得體無完膚了,不需要再有人來提醒她——皇甫爵只是來看她笑話而已。
皇甫爵怎麼會是來笑她的?
他是男人,自然了解皇甫爵那樣的神情代表著什麼,而那些話也明顯的是一時氣憤的口不擇言,但盈翾這個小傻瓜居然全當真了,居然因為那些氣話而判自己死刑。
「孫華大哥,謝謝你,我想我該回去了。」
嘆了口氣,將頰上的淚拭去,寧盈翾強逼自己打起精神擠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我送你回去吧。」
她這樣哭得梨花帶雨的要怎麼自己回去?
「放心,我沒事。」
至少,明天之後,等她哭完,等她真的離開,她就不會有事了。
或許心還是會痛,但應該不會這麼痛了。
雖然看得出來她的堅強是佯裝的,但方孫華了解,從不輕易落淚的寧盈翾是倔強的,就算如今她哭得像個淚人兒,她的倔強還是不可能改變的,否則,她也不會傻得、逞強得說出那些話了。
「好吧,那路上小心點。」
輕拍了拍寧盈翾的頭,方孫華只能任再她故作堅強。
轉身走回店里,方孫華還沒來得及踏進店門,一條人影已快速奔上前來。
方孫華挑起笑與那人對視,而後指了指寧盈翾離去的方向。
在夜店里,當寧盈翾隨著方孫華離去,皇甫爵心灰意冷,完全一副斗敗公雞的模樣。
他真的要投降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這樣擾亂他的心,寧盈翾不但做到了,還輕易的將他的心帶離了,可向來對付女人不費吹灰之力的他如今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盈翾哭了?你又做了什麼?」
季岩朔不知打哪冒了出來,欣賞著眼前難得一見的景象。
他能做什麼?從頭至尾難堪的都是他不是嗎?
「就這麼投降?為了一個不大高明的謊言?爵,如果我要結婚,應該是不會叫我的未婚妻某某小妹的」
原本只想隔岸觀虎,但看了半天,皇甫爵卻像只被五花大綁的無牙老虎,讓他再也看不下去,只好努力再推一把,免得他舅舅說他怠忽職守。
他又不是存心惹她落淚,她的每一滴淚都是以讓他的心滴血不止,但他能怎麼辦?咬住自己的舌頭免得那些攔不住的話又沖口而出,再讓寧盈翾那個小傻瓜徹底誤會?
若是以往,面對如此的誤會,面對這樣的女人,皇甫爵的怒氣絕對足夠引燃火山,但不知怎地,寧盈翾就是有這種天大的本事讓他熊熊燃燒的怒氣如雲霧遇上狂風,不消一瞬就全數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無情淹沒他的束手無策,讓他別無選擇的只能高舉自旗。
他或許真的是瘋了!
他居然會放棄扞衛自己的尊嚴,並且想也沒想的便決定將之狠狠甩上了地面,親自踐踏得面目全非。
他不想放開她,就算她明白的推開他,就算她一而再的強調自己要嫁,就算他還需要再明顯的表達自己的心意,他都不想就這麼放手,否則,今晚他也不會到這來不是嗎?
輕合上眼,皇甫爵祈求上帝,自己現在才決心再進一步追上她不會太晚,倘若他能追上,那麼他保證不會再讓她推開自己。
拔足狂奔,皇甫爵奪門面出,將震耳的舞曲拋諸腦後,卻不料剛踏出門,就見到方孫華獨自一人轉了回來。
淚水模糊了視線,寧盈翾朝停放摩托車的方向慢慢走著。
「盈翾。」
驀地,一道熟悉的聲音喚住了她。
這怎麼可能?為什麼他會出現?
瞪大淚眼,寧盈翾蹙起眉心看著跟前的男子。
她現在還不夠亂?為什麼他還要出現?就連他都要來取笑她?
「滾開!」
她跟他已無話可說,就連看一眼都不想!
「盈翾,我是逼不得已的,你知道我的投資……我只是希望能讓你過好日子。」
羅豐桀低聲下氣,靠上前來,就想拉寧盈翾的手。
「滾開!」
退了兩步,躲開羅豐桀的手,窬盈瀚再次重申。投資……逼不得已……她是可笑,可還沒蠢到那麼可笑!
她當然知道他在作投資,可他所有的行為可以稱得上逼不得已?
「我很抱歉,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又靠上前來企圖摟上寧盈翾,羅豐桀的語氣充滿著虛偽的歉意。
「機會?在你把那些債務丟給我、拿走我一切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從我生命里消失了!」
她會痛成這樣,她會傷成這樣是拜誰所賜?她怎麼可能再給他機會!
她給他機會,那誰給她機會?
就是因為他,她才會別無選擇的嫁給皇甫霽寧,也才會去愛上她不能愛的人不是嗎?
「你不是處理得很好?還是說,你不願意原諒我是因為那個有錢的公子哥?」
哼了一聲,羅豐桀不以為然的冷笑。
處理?他不知道她的處理是把自已嫁給一個半百歐吉桑,居然還敢這樣說她!
「我不在乎你巴著那個有錢的公予哥,畢竟,誰有那個能力在郵輪上辦那樣的酒會,不是嗎?」
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也似乎是這兩天偷偷跟蹤寧盈翾,讓他又妒又羨她飛上枝頭,羅豐桀的語氣從虛假的懇求轉成了指控。
他在說什麼?昨晚的酒會,他在場?
「是為了錢吧?」
面對一語不發的寧盈翾,羅豐桀咄咄逼人的又補了這麼一句。
原想繞開羅豐桀的糾纏,將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全當成屁,但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指控卻讓寧盈翾停下了腳步。
「我為了錢是誰害的?我會去巴著有錢的公子哥又是拜誰所賜?羅豐桀,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對我做的,夠了!」
背對著羅豐桀,寧盈翾說得咬牙切齒。
她從來不能想象情侶分手之後會成仇人,也從來都覺得當不成朋友的怨侶一定是有人太小心眼。
如今,她算是「親身體會」什麼是情侶變仇人,佳偶變怨侶!
「我對你做的,或許夠了,而且,追根究柢你能有今天,老實說也的確是拜我所賜;既然我讓你攀上了棵搖錢樹,看在我‘主動退讓’的份上,你該怎麼報答我?」
俗話說,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羅豐桀必然是那個不要臉到天下無敵的家伙,居然厚顏無恥的想順勢從寧盈翾身上多訛詐一些好處。
主動退讓?報答?
她都傷得、痛得恨不得合上眼一了百了了,還必須要「報答」他?
報答他讓她悲慘的拖著垃圾袋當行李箱差些露宿街頭?
報答他讓她面對天文數字的債務,別無選擇的嫁給一個足以當她老爸的大叔?報答他讓她因為嫁給一個老頭而被丟去意大利一個人度蜜月,然後丟了自己的心?
她以前怎麼都不知道她愛了六年的男人是這樣令人作嘔的家伙?
「我攀上了棵搖錢樹,那是我的本事。至于我能搖不多少錢,又是為了多少錢巴著那棵搖錢樹不放,都沒有你的份!既然你說,我是為了錢,那麼就該知道,為了錢的女人是不可能拿錢丟一只狗——」
粉拳緊握,寧盈翾怒不可遏的旋身瞪視羅豐桀,但話還沒說完,那除了羅豐桀之外一並映入她眼眸的人影讓她杏眸圓睜,詫訝當場。
他怎麼會在這?她說的那些話,他該不會都听到了吧?
「皇甫先生,感謝你讓秘書通知我盈翾的近況,還讓我參加那麼豪華的酒會。」
發現皇甫爵在自己身後,羅豐桀挑笑回過身去,一臉的諂媚。
所以,羅豐桀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全是因為皇甫爵?
他就這麼痛恨她、這麼渴望一腳踢開她?
那樣戲弄她、嘲笑她,難道還不夠殘忍?
沒有否認羅豐桀的話,皇甫爵禮貌的回以微笑。「你玩得開心就好。」
皇甫爵的話就好似萬根針瞬時朝著她的心窩插去,毫不留情,下手狠重。
「兩位,慢慢談,不打擾了。」
轉過身去,寧盈翾粉拳槌向心口、牙關緊閉,拔足狂奔;也不管自己的機車就在原地,奔向路旁伸手一攔,跳上了計程車,便頭也不回的逃開那讓她不堪、令她又憤又恨的現實。
「羅豐桀先生,‘久仰’大名。」
忍住沒有去追寧盈翾,皇甫爵雙手環胸,挑笑地向羅豐桀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