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兮挑眉看著還躬身立在車門口的上官雪琪,笑道,「上官大小姐千里迢迢趕來,卻是被安排照顧我,想必很是傷心吧?」
上官雪琪聞言大怒,幾步走進車廂內,狠聲道︰「你怎麼如此沒臉沒皮,竟是到軍隊中來勾引三皇子!」
「呵呵呵,上官大小姐可要睜大眼楮看清楚了,我是被下了藥不能動彈而已。」上官兮輕笑著嘲諷,「再說,我身在這里,還是上官大小姐一手所致,你此時與裴延走到一路,下了很大決心吧。」
上官雪琪皺眉,思路慢慢回轉過來。
她看著上官兮,若有所思,「原來是被下了藥,呵,那你現在還不是任由我處置!」
「哈哈哈,本還以為你是個有點腦子的女人,看來,是我高估了你。」
上官兮突然狂傲的笑起來,上官雪琪面色一冷,道︰「你什麼意思!」
「我是在笑你太過愚蠢,你若是現在取我性命,倒是寬了心,但你卻失了裴延的心,你應該看的出來,裴延喜歡我,絕不會殺我,你若殺了我,你自身難保。你若听我的話放了我,我倒還會幫你一把。」
上官雪琪一愣,微變的面上卻是露出發狠的表情,「哼,是你太高估自己,三皇子憑什麼喜歡你?」
上官兮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她,嘴角扯著不知是自信還是嘲諷的笑容,「就憑現在是你伺候我,而不是我伺候你。」
「你!」
上官雪琪氣的伸手指著她,欲要發怒,卻又無言以對,良久,她低聲道︰「說,你想怎麼做?」
上官兮挑了挑黛眉,道︰「你身上有沒有帶銀針?」
上官雪琪茫然的從荷包里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出來,銀白的光芒在透進的明亮月光中反射出一米刺眼的光芒,上官兮眼中一亮,似是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一個時辰之後,上官兮騎馬狂奔在回去的路上,她剛剛離開之前,已經在軍隊的最後看到那所謂的裴聿的尸體,雖然是一模一樣到真假難辨,但是對于上官兮來說,這樣的易容術卻能一眼便能識破,那不是裴聿!她一直不會相信裴聿已經死了,但是根據裴延的反應,他是認定那就是裴聿的,這就說明,這個尸體是裴聿做的安排,一切都是他算計好的!
只是現在裴聿到底在哪里,他到底在打算什麼?上官兮心緒繁雜急切中卻更是憤怒,裴聿這是什麼意思,千方百計招惹上她之後就這樣突然憑空消失嗎?他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若是讓她找到,她一定要狠狠教訓一頓這個家伙!
但,若是找不到又怎麼辦,難道裴聿真的死了?尸體是其他人的安排?不,不會!上官兮甩了甩被夜風吹得有些發暈的頭,又狠狠甩了一下馬鞭,馬疾馳而去,迅疾如風的速度下再容不得她多想。
僅僅兩個時辰,她便趕到了城門之外,此時,城門外的土地上已經略略被收拾過,沒有了尸身的蔓延覆蓋,卻還殘留著紅色干涸的鮮血,上官兮坐在馬背上,環視了一周陰冷淒涼的景象,空曠一片的土地上盛滿了鮮血,似是一晃神,便會開出遍地的血色彼岸花。
她閉上眼楮,猩血的氣味混著冷風襲入她的鼻尖,沉澱冷凝的血液似是最陰毒的毒藥,引出了她心底的絲絲恐慌和躁動,上官兮不由的想,這片腥味中是否摻雜了裴聿的鮮血?
腦海中飄過一陣陣虛晃的幻影廝殺,上官兮渾身輕顫,猛的睜開雙眼,大大的琉璃眸子中帶著千絲萬縷的掙扎彷徨,突然,她雙目聚焦在前面的一襲白色上,在已漸漸光亮的晨曦中,那片破碎的白色似是被挖掘出的純淨至寶,讓人眼前一亮。
上官兮一躍下馬,幾步跑到前面,單腿跪在地上,撿起勾在草叢里的那片破碎白布,白布上染了幾滴黑紅的血漬,還是能隱隱看到雪錦料子的布上,印著蟾蜍暗紋,這是裴聿的衣服,她很清楚。
武功高強如他,干淨潔癖如他,竟會被撕裂一片衣角。
她緊緊攥住這片白布,眼中光亮漸漸暗沉下去,繼而又潤出一眶氤氳,她皺眉,揚頭看向前方,厲聲大叫︰「裴聿!你給我出來!你出來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聿,你若死了便罷!你若讓我找到,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天邊的白色在她帶著顫音的吼叫聲中漸漸放亮,蒼茫蕭條的土地半空上,只飄渺著上官兮憤怒慌張的叫喊聲,有輕微的回音彌漫,卻無半點回音。
「兮兒……」
肩頭撫上一只手掌,上官兮回頭抬起強壓住眼淚的雙眸,怔怔的看著涉雲,「雲姑姑,你告訴我,他到底去哪了,他想干什麼?」
「兮兒,別急,裴聿應該是沒事的,只要用孚宮的力量去找,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聞言,上官兮本是有些木訥的眼神一動,緊緊盯著涉雲,無聲詢問。
涉雲寬慰的笑笑,道︰「早在一天前,沉風和沉君就不知去向,他二人是裴聿的近衛,當然會時刻待在主子身邊,兩人同時消失,必然是裴聿有所安排,再有就是,那日出去尋人的雪柔也不見了,這也必然與之有關,只要將他們三人找到,也就能找到裴聿了。」
「真的嗎?」上官兮欣喜得提高了音調,轉而卻又皺眉,從袖口掏出一張破碎的紙片,交給涉雲,道︰「雲姑姑,你看這會是誰寫的,此人定是你我熟識之人。」
涉雲疑惑的接過紙條,只見髒污的一張小紙條上僅僅能看清兩個字,「兮留」,而這個筆跡明明是上官兮的,再听上官兮的說法,涉雲恍然大驚,「你是說有人冒充你傳了假信?」
上官兮皺眉點頭,但思慮再三,她也想不出到底是誰能夠將她的筆跡模仿的這樣惟妙惟肖,若是這個人真是身邊之人,她有些不敢想象。
涉雲默然,半響之後,她將紙條收起來,沉聲道︰「兮兒,這事我會處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紅雪和陰心都有了線索,一個在陸風國皇宮之內,一個流落在江湖中,現在應當是在東城水家,下面,我們要先去哪里?」
突然听到這樣的好消息,上官兮有些反應不過來,她並未露出太過欣喜的表情,而是默了片刻之後,方才抬眸道︰「孚宮沉寂了二十年,也該重新出世江湖了,雲姑姑,先將孚宮出世的消息傳出去,我們即可動身往東城去,東城即在陸風國國境,我要兩樣同取,都不落下!」
涉雲應了一聲,卻听上官兮又道,「沿途查找裴聿幾人的消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上官兮沒有再回去,只在原地等了一個時辰之後,涉雲一眾人便風風火火趕來,在見到這一眾的陣勢之後,上官兮無奈皺眉,怎麼又捎上了這麼多閑人!
「你們跟著干什麼,回去該干嘛干嘛去!」
上官兮豪不給面子的趕人,裴嘯幾人卻是嬉皮笑臉,理由充足。
裴嘯道︰「皇嬸,我也想找到皇叔,你就捎上我一個嘛,我保證很听話。」
裴樂緊跟著道︰「兮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在一邊的郝雲見這兩人都拉幫結派,有裙帶關系,自己沒名沒分的不好交代,眼珠子轉了幾圈,急道︰「他們兩個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吱——」小金躍到馬背上,鄙視了一眼郝雲,挺胸抬頭,目光炯炯的看著上官兮,表示自己這個身份光榮的寵物就不用說理由了。
寒煙和雅傲一致無奈道︰「主子,實在是甩不掉。」
上官兮不再理會這些人,轉身進了馬車。
「兮兒,陰心在水家已經證實了,早前傳出這個消息之後,江湖上人人都想要將陰心佔為己有,水家雖也是名門大派,但也能力有限,經不起折騰,今日便向江湖天下發了邀請函,決定于五日後舉辦英雄會,讓有能力,有財力的人相爭而得到陰心,此時江湖豪杰和名門大家都往城東聚集而去了。」
馬車內,涉雲與上官兮細細說明情況。
當下江湖局勢已經不像是幾百年前那般混亂,這或許還要歸結于孚宮的存在,孚宮傲立江湖,對江湖各勢力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而孚宮存在的根本卻是為了扶持雄霸皇者,多處江湖勢力都漸漸受其影響,與皇家牽連,江湖勢力雖演變得秩序井然,卻也使得許多高手豪杰退隱,武林中所傳功夫內力逐漸退步。
上官兮腦海中將關于水家的情況稍稍整理一遍,也即刻明白了水家如此做的原因,陰心單獨使用,也只對于數一數二的內修高手有增強功力的作用,普通高手使用反而會被反噬,甚至送命,水家現在舉辦英雄會,既能夠提高在江湖上的威望,也能得財附勢,不得不說是一個好辦法。
「那我們最快什麼時候能趕到城東?」
涉雲略略估量了下,道︰「此時邊境正在作戰,我們可另闢蹊徑,沿鳳華山山腳前行,應該會快許多,約莫再有三個時辰,便能到達城東了。」
上官兮點頭,鳳華山……腦中忽然顯現出一片燦爛星空,耳邊傳來懶散聲音,卻又足夠令人安心,她有些恍然,當時她還是沒有將裴聿所在陸風國真正的身份目的探出來,裴聿這樣的人,不管是沒所作為,還是有所作為,都不應該默默無聞才對,只是她在腦海中搜尋一遍陸風國聞名之人,卻無一人和裴聿相襯。
她有些後悔,為何當初不將裴聿在陸風國的事情也查探清楚……陸風國,裴聿會不會現在就身在那里?
上官兮突然轉頭對涉雲急切吩咐︰「雲姑姑,快傳信,讓孚宮子弟著重在陸風國查找,勢必要找到裴聿他們!」
涉雲愣愣點頭,她看著上官兮恍然急切的表情,嘆了口氣,道︰「兮兒,既然喜歡就承認吧,這樣于你們都好,听姑姑的,以前的都讓它們過去。我看的出來,裴聿看起來懶散痞氣,實際上卻是比郝濬更加通透真誠,你們若是真心喜歡,便就要坦誠相對,幾番猜忌下來,誰也不會開心的。」
上官兮一愣,沒想到涉雲會突然這麼說,她看了一眼涉雲,又垂眸不語,良久,她才低低道︰「雲姑姑,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以前的事情我早就該放下了,但是我喜歡他又怎麼樣,他這樣一聲不吭,生死不明就消失了,我還有許多問題想找他問清楚,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他在打算什麼……其實,答應他閑王妃這個位置,我就已經默認了。」
涉雲怔然,沒想到上官兮會就這樣承認,看來裴聿在她心里的位置確實不輕啊,她面上浮出笑容,握著上官兮的手,堅定道︰「孩子,等找到了,就說清楚,什麼都不用擔心,相信姑姑!」
「嗯。」上官兮點頭,緩緩依偎在涉雲身側,如同一個普通的小家碧玉,需要有人來呵護。
多年之前,她就是這樣一塊琢玉,在皇宮和孚宮的精心呵護下,什麼都不用管,經歷了一場生死,她以為看通了許多,明白了許多,她用自己堅固的防備和冷硬將一切都抵制在外,她倔強的不去承認早已在心底生根發芽的情感,她固執的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各種問題。
此時,她開始明白,她一個人走,到底還是脆弱的,等到的那個人,闖進她的生活,融進她的世界,她不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每次一起的時候她都是高興的,只是每次她都該死的清醒,或許無意中已經傷了他太多次心。
周圍,還有這麼多親人在,再活一世,她並未缺少太多,只要將母親救醒了,將所有的仇恨都還報回去,她所擁有的,還是這樣幸福,她無需活的這樣累,那樣對仇人的饋贈,對自己的殘忍。
一日之後,陸風國城東最大的風棋酒樓內,上官兮一眾人入住的陣勢頗大。
裴樂睜著一雙大大的眼楮,抬頭環視著內里裝修如此豪華高大的酒樓,忍不住唏噓,「這陸風國怎麼這麼有錢啊,這又不是在京城,酒樓蓋這麼高,這麼漂亮,都將我們乾龍國京城的酒樓給比下去了。」
裴嘯一個箭步過來,忙將裴樂的嘴給死死捂住,「你說話小聲點會死啊,這里是陸風國,兩國正在大戰,你說話小心點,被拖出去斬了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裴樂被捂住嘴,一雙眼楮睜得跟銅鈴一般,早前他們就告誡過她,讓她謹言慎行,她現在是明白過來了,這個時候可不能拿出公主的身份,反正她也不想當那個公主了。
她用力的點點頭,表示明白,裴嘯這才松了口氣,將她放開。
只是一轉身,便見大堂中,連著樓上的人都往他們這里注視過來,一個個還不斷竊竊私語,裴嘯和裴樂有些慌了,連忙上前作揖,「眾位英雄不要誤會,其實我們只是剛從乾龍國路過,我們也是武林人士,呵呵,呵。」
眾人無視他,只見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突然上前,若不是他腰間隱隱露出的配劍,裴嘯絕不相信這人會是江湖中人。
那人很是謹慎的上前詢問,卻是向著花裘月離幾人,「敢問,幾位可是孚宮風花月三位護法?」
裴嘯了然,跟著松了口氣,原來是從幾位姑姑的裝束兵器上發現身份了,他暗暗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退後了一步乖乖看戲。
涉雲清亮的眸子緩緩掃視一圈,跟著抱拳道︰「閣下好眼力,我孚宮上下為三日後水家英雄會而來,多年未插足江湖之事,難免有錯失之處,屆時還望諸位多多包涵。」
酒樓內,所有人都面色微變,沒想到孚宮真的重出江湖了,孚宮的力量,天下無人不知,若是孚宮動手,那陰心又哪有他們的一絲機會!唉,看來他們都是白跑一趟,不過孚宮出世,自然是千載難逢的大事情,既然來了,自然要去水家看一場好戲。
胡冀也反應很快,當即面帶奉承笑容,道︰「想必這位就是副宮主涉女俠吧,涉女俠此話言重了,孚宮可是江湖之最,誰敢與孚宮作對。此次陰心無需孚宮諸位大俠動手,在下得了陰心便會立刻奉上。」
「真狗腿……」裴樂在人群後面悶悶道。
胡冀當做是沒听到,又看一眼站在幾人前面的上官兮,瞥一眼道︰「不知這位年輕的女俠是……」
上官兮只是靜靜站在那里,就已經奪得了所有人的目光,況且她此時站在孚宮幾位大名鼎鼎的護法之前,她的身份自然更是惹人猜測。
她如同沒發現眾人射在她身上的目光一般,依舊靜靜站在那里,一身白衣配著她恬靜卻是疏離的美艷,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神秘高貴的氣息,但只要再細細感受,卻還能感受到她隱隱的反感戾氣。
涉雲淡淡瞥一眼胡冀,目光中帶上了幾分狠厲,冷冷道︰「此乃我孚宮宮主。」
所有人倒抽一口氣,孚宮宮主?不是在二十年前嫁給了白剎國皇上,而後在一年半前被害去世了嗎?怎麼會又突然冒出一個宮主來?他們隱隱記得,葉冰葉宮主只有一子一女,且都被害而死,宮主之位難道是隨便找了個女子就讓了出去?還是,孚宮宮主的位子,都是容顏絕世的女子才能當得的,要說這個年輕女子倒也有幾分當年葉宮主的風采,若是誰能娶了這個女子,定是會榮華財勢,享用不盡吧!
胡冀也愣神了半響,見涉雲幾人面露不悅,欲抬步就走,他才反應過來,連連請罪,「鄙人不知是孚宮宮主大駕光臨,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上官兮率先繞過他向前走去,冷冷拋下兩個字,「無礙。」
一眾人相繼消失在大堂,將風棋酒樓內幾間最豪華的客房定了下來。
還站在原地的胡冀面上虛偽的笑容逐漸冷卻,看著一眾人的背影暗暗啐了一口,輕聲吩咐身後的人︰「去告訴水族長,孚宮的人來了,還選了一個乳臭未干的美艷女子做宮主,看資歷武功平平,不用太過在意。」
「是。」
下屬應聲而去,胡冀還看向一眾人消失的方向,低聲道︰「哼,孚宮,那都是百年前的神話了,我不相信,它真有這麼神奇,一年多前沒破敗掉,今時今日都已經頹敗到用一個弱女子當宮主,孚宮,已經不是當年的孚宮,英雄會上,我一定會讓孚宮成為一個武林笑話。」
上官兮上樓時候,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朝自己射來,她微微皺眉,卻並未感覺到敵對的氣息,她疑惑,倒是很少有這樣一種目光,即使是在暗處看著別人,也如此溫和,像是包容一切的川水,著實奇怪。
她回頭看一眼,如她所料,無人。
隔著幾重疊影的另一端,半掩著窗戶的房間內,一身穿淡藍色素袍的男子微笑著收回目光,輕聲低喃,「果然如傳聞中一般,警惕細心的很啊。」
他端起桌上的一只玉杯酒水,動作優雅的酌上一口,仰面細致的動作之間,風華盡現,他面若冠玉,行動微風,一雙鳳眼笑眸不添邪氣,不含戾氣,只是單純的溫和,細細去看,雲淡風輕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優雅到無從挑剔的華貴,如同鍍了金光,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薄薄的嘴唇輕扯,帶著眼中的笑意又濃了些,原來這個男子心中還是裝了世間凡事,只因這樣,他才未飄然離去。
他淡淡的聲音傳出,不知對誰,「去皇宮一趟,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他等的人,來了。」
說完,他又低聲對著自己自然自語,「不知道,若是我先招惹,那家伙會不會生氣呢?」
一日的時間,上官兮沒有出門,既然到了陸風國,她便將陸風國的局勢又細細分析了一遍,相對于乾龍國來說,陸風國皇宮中勢力分布卻也簡單,只是陸風國是敬禮大國,首先,自然要敬天神,因此陸風國皇宮內設天聖教,教主卻是佔據了皇家一半的勢力,這樣的局勢,不可謂不危險,即便陸御已經將另一半勢力幾乎握在手中,若想將陸風國人人敬仰的天聖教掌控吞下,卻是一件極難之事。
若是天聖教有謀反之心,陸風國更是岌岌可危。
但這些都是簡單的分析,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孚宮的力量已經查出來,紅雪應該就在陸風國皇宮天聖教聖女手中。
所謂聖女,便是陸風國身份最為高貴的女子,身份之高貴,僅僅次于教主和陸風尊皇。但其風華時候也只有二十五歲之前年少時候,只要一過這個年齡,聖女的下場卻也不一定完美,例如裴聿的母親祁連聖女,便被作為兩國和親的籌碼嫁到乾龍國,若是不能起到護國昌盛的作用,更是會被百姓在心底鄙視怒罵。
聖女的下半生到底是怎樣來界定,上官兮不清楚。她只知道,當前天聖教的紫心聖女卻已到了二十四高齡,不久後就會退下聖女之位,由下屆聖女人選擔任,現下,便正是天聖教在國內四處尋找資歷上乘的女子成為聖女的時候。
「宮主。」月離輕喚了一聲,上官兮回神,月離輕聲稟報,「天聖教四處尋找的聖女人選,我已經安排十余人當選,若無差錯,應當會有幾人能混進天聖教學習禮法。」
上官兮點點頭,沉思道︰「月姑姑,等明日的英雄會過後,我們再潛入皇宮,這之前先不要打草驚蛇。」
「嗯,我知道。」
突然,有敲門聲響起,月離看了看門口,道︰「進來。」
門開,卻是店小二嬉笑著進來,手中捧著一張請柬,道︰「女俠,我們東家听聞女俠大駕光臨,讓小的來呈上請柬,想請女俠喝茶,嘿嘿,小的不會說話,但我們東家是誠心誠意的。」
上官兮腦中一動,竟是上前不動聲色的接過那張請柬,笑道︰「客氣了,在下會去的。」
「那,女俠要是沒有其他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店小二見任務完成的這樣順利,憨笑著走開了。
月離有些不解,看了看請柬上的行雲流水的字體,道︰「一個酒樓的老板,不去關心生意場上的事,怎麼對江湖中人感興趣了,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月姑姑,你想必不了解這風棋酒樓,陸風國最大的酒樓每座城池都有一處,而這個東家卻是神秘的很,眾人只知道此人和陸御關系不淺,卻不知道此人真實身份是誰,能和陸御相交成友,酒樓做得大俗大雅,字跡如風雲草行不同流俗,這樣的人必定不是尋常之人,我很感興趣。」
月離了然的點點頭,道︰「不管怎樣你還是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知道。」
傍晚時候,上官兮來到後院之內,已經有人在那里候著,領著她沿一條小徑走著,小徑蜿蜒,不知通向何方,兩邊每一處植物花草卻是極為精致而極富生機,縱是上官兮都不免在心下唏噓,這樣的後院在她看來,比皇宮御苑都要華美精致,人在其中就會不自覺感染到靜心清靈的美好。
她再一次確定,有這樣後院的主人,定不是常人。
「公子,人帶來了。」前面領路之人突然開口拉回了上官兮的思緒。
恍然見前面那男子轉身離開,她這才看到正前方,一襲淡藍素袍的男子悠然坐在矮桌之前,他坐在毛氈墊上,雙腿撇開半撐,整個身子卻還坐的優雅挺立,渾身散發出慵懶淡漠的氣息,但這種慵懶又不似于裴聿的懶散邪氣,高貴卓絕的慵懶,如同誤入世間的上神。
即便上官兮心中已有準備,卻還是有些驚訝,她未曾想過,風棋酒樓的幕後老板,一個生意人,竟會是這樣一個年輕卓絕的男子。
「貴客遠道而來,沈某欣喜不已,听聞姑娘茶藝精到,冒昧請姑娘給這覓嶺茶水品鑒一二。」
這人聲音清冽好听,漸入心扉。上官兮去卻有些怔然,坐到毛氈上之後,才抬眸恍然道︰「閣下便是雲中白鶴玉公子?」
那人輕笑,雲淡風輕而不帶半點傲然,「正是承玉。」
上官兮又深深看他幾眼,目光中不吝贊賞,陸風國沈家長子,命沈沉,字承玉,有卓絕之才,從小與陸御齊名,卻不願從政,一心浪跡江湖,救助天下,世人只知道他蹤跡飄渺,玉簫傍身,隱于世外,卻不知他原來是大隱于市,在酒樓中安身。
他以小字自稱,卻是給了她極大的面子,上官兮頷首微笑道︰「承玉公子,久仰大名。沒想到堂堂承玉公子竟也會做起凡俗生意來,小女私下以為,略有不襯。」
「呵呵呵。」沈沉輕笑出聲來,輕易染上了幾分塵埃,「我從未想過要做隱世高人,是外人所傳過了些。說到這里,還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堂堂孚宮宮主,承玉也不好總姑娘姑娘的叫。」
「小女姓白,單名一個汐字。」上官兮回答的簡潔明了,沈沉卻不由沉思了片刻。
「真是巧啊,若我記得不錯,孚宮前任葉宮主之女,白剎國已逝的夷容公主,便就是這個名字。」
沈沉眼中更是染上了興奮探究之色,目光之下,上官兮面色淡然,笑道︰「是啊,很巧,或許這就是我當上孚宮宮主的原因吧。」
她面色不動,心下卻還是少不了有些惆悵,她知道,離開乾龍國之後,身份早晚要換,若是這樣,不如一切回到原點,她還是她,名為白汐。
「呵呵,看我這疏忽,茶水都要涼了,待我重沏一杯新茶。」深沉忽然轉了話題,笑著將上官兮面前的茶杯移走,又重新溫了一邊紫砂茶壺,經歷了幾個細致的步驟之後,才倒出兩杯清茶。
白汐接過其中一杯,看那淡綠色的茶水清澈見底,有一片黃綠青葉浮于表面,輕輕嗅一下,馥郁芳香,她不禁輕嘆一聲,「好茶。」
她輕輕酌一口,滿口芳香溢齒,清甜入喉,白汐品嘗良久,才開口道︰「茶是好茶,卻還有瑕疵,煮茶時後半個時辰應用文火慢煮,這樣就不會使得香味馥郁沁鼻,而茶水本身的清甜卻被破壞。」
沈沉微微挑眉,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笑道︰「原來是這樣,承玉受教了。」
「不過,你從何人那里听聞我精通茶藝?」白汐有些疑惑,她並不記得自己給幾個人煮過茶喝。
沈沉一愣,繼而笑道︰「承玉私以為,沒什麼能夠難倒白宮主。看來我是猜對了。」
「承玉公子過譽了。」
白汐話一說完,便察覺到有人疾步而來,她回頭,便看見雅傲正急匆匆過來,看一眼沈沉,彎身附在白汐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白汐面色微變,即刻站起身對沈沉抱拳道︰「承玉公子,汐有要事去辦,多謝公子款待,告辭了。」
沈沉悠然起身,點頭,「告辭。」
白汐急切的用上了輕功,飛身而行,轉眼便到了酒樓門口,雙眼往街道兩端搜尋一遍,轉頭問身後的雅傲,「確定是沉君嗎?」
「是的,寒煙已經追上去了,不知有沒有追上。」
白汐應一聲,轉頭卻見寒煙已經從街道一端走來,皺眉稟報道,「請主子降罪,我跟丟了,那人應當是沉君沒錯。」
「算了,那就繼續找吧。」
她轉身回走,卻是攏了一層悲傷的氣息,沉重了腳步。
突然,她眼角有白影閃過,白汐猛然轉身看去,轉角處,正有一白衣身影隱去,她心上一動,那堅毅的一側下顎,薄涼的唇角,一身白衣,如此熟悉!
裴聿!
她飛速朝前方轉角處掠去,一眼遠望,卻只剩噪雜的江湖人群,沒有半點白衣身影,她怔忡在原地,難道,是她眼花了嗎?
不,不會,她一直很清醒,絕不會有這樣的失誤!
「兮兒,你怎麼了?」
涉雲路過,見白汐有些魂不守舍的走著,關切道。
白汐抬頭,清亮的琉璃眸中散發出熾熱的光芒,「雲姑姑,我看到裴聿了,雖然只是一瞥,但我肯定是他,但他為何不來找我?」
涉雲擔心得看著白汐,正要勸慰,卻听她又堅定道︰「他不來找我,我就逼他來!雲姑姑,準備一下,明日英雄會上,廣發請柬,我要在後日,比武招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