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成衣鋪名作「錦衣堂」是鎮上規模最大的成衣鋪,有上下兩層,衣裳款式、花色算是比較齊全的。
齊氏看得高興,決定要買一件給鳳翎,眼光卻又不低,左一件右一件的往鳳翎身上比劃,左也搖頭,右也搖頭,一件也不滿意。
「這位客倌,看上去就是個有眼光的,」伙計適時的送上幾句奉承話,又向鳳翎瞧上幾眼,「瞧你家姑娘喲,長得那眼楮是眼楮,鼻子是鼻子的……再穿幾身好衣裳,那還不得跟天上的仙女兒似的?」
廢話!誰還能眼楮是鼻子,鼻子是嘴巴?鳳翎暗嗤。
可今日齊氏心情好,卻听得眉開眼笑的,「可有些新樣的款式?」
「哎喲,您可真找對地方了,在咱店里,只有您想不到的,就沒有您買不到的衣裳!您隨我樓上來!」
「走,鳳丫,樓上看看!」齊氏要拉著鳳翎往樓上去。
鳳翎趕緊一**往窗前的矮凳上坐下,苦著臉向齊氏道,「我的嬸哎,您饒了我吧?您沒瞧見我這兩腿直打哆嗦呀,還上樓?甭忙了,咱還是回吧?」
齊氏瞪她一眼,「才多大的年紀啊,還哆嗦?得,你在這兒等著,我自己上去瞧,非撥拉出一件合身的不成。」
難得齊氏這麼高的興致,鳳翎也就不再攔她。
齊氏跟伙計上樓,鳳翎自己則坐在窗前的矮幾邊上,雙手托腮,無聊的往外張望。
這時不知什麼地方傳來幾聲吆喝。
「哎。各位大爺大娘大哥大嬸小弟小妹,路過不要錯過哎!有錢的捧個錢場。有人的捧個人場了哎,小子一輩子感激不盡了哎!」
這個聲音十分耳熟。鳳翎起身走到門前往外張望。
不遠處的牆角站著個少年,肩上停著一只黑色的鳥,少年一揮手,那鳥展翅往空中做了個漂亮的盤旋轉體,又再落回少年的肩上,立時引來一些人圍觀。
「哎,會說話的八哥您听過,會唱歌會跳舞的老鴰您听過沒?小子今兒就來給您表演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兒拉!」
老鴰?她知道他是誰了。鳳翎心頭一喜。快步朝他走了過去。
那個解毒少年,馮娟口中的「鐵公雞」,有著老鴰特質的人。
那少年高壯了不少,樣貌卻沒怎麼變化,鳳翎一眼便將他認了出來。
這時偶然見著這少年,鳳翎心中的好奇心一下子又被激發出來,饒有興致的看他表演。
這兩年她雖然不曾見過這少年,卻從馮娟嘴里零零碎碎的听過他的不少信息。知道他名作常歡,是制毒解毒的天生奇才。唯一的興趣愛好卻是斂財。
此時常歡正專心致志的引導他的老鴰唱歌舞蹈,一邊時不時的說幾句俏皮話兒逗得眾人一陣哄笑。
說實話,老鴰的表演初見時還覺得新奇,見久了。也就是老調重談,唱不出新意。
所謂唱歌,也就是抑揚頓挫的幾句「呀呀呀」。所謂跳舞,不過是隨著少年的口哨聲。老鴰在肩上左旋右轉,張翅甩尾罷了。
這些表演于老鴰來說。確實不容易,可要說新奇,鳳翎前世在京城見過更新奇更古怪的。
一輪表演完畢,常歡往地上撒了一把瓜子,老鴰便撲下去美滋滋的吃它的瓜子。
「哎,各位叔伯嬸子,各位大哥大姐,老鴰表演得辛苦哇,有錢的捧個錢場吧,小子給它換幾粒瓜子仁兒也好哇!」
常歡朝眾人一拱手,眾人便不約而同的一哄而散。
「都是群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常歡面現忿忿之色,一面收拾地上七零八落的銅板兒,一面小聲的嘟嚷抱怨。
「老鴰是真聰明,可惜了的遇著了個笨主人。」
常歡收拾銅板兒的手立時頓住,斜仰著臉去打量面前這個一臉稚女敕的女孩兒。
站直身子,常歡向鳳翎一伸手掌,沒好氣的道,「那您就給些賞錢吧,小子是請你來看老鴰的,不是來看主人的……不給錢麼,」
常歡揚手換了個「您請」的姿勢,「您就和那幫鐵公雞一起,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說什麼風涼話!」
鳳翎雙手環抱于胸,笑道,「我不是正和鐵公雞一起呢嗎,還需要走到哪兒去?」
「你說……什麼?」常歡縮回手,面帶惑色的打量她。
「鐵公雞常歡,不是小子你麼?」
「你怎麼……認識我?」
「我能掐會算呀!」鳳翎笑著向他五指張張。
常歡只迷惑了那一瞬,微一沉吟,便「嗤」了一聲,「小小年紀,滿口胡言。讓我也來算算,」常歡裝模作樣的撥弄一番手指,「你姓秦名鳳翎,小名鳳丫,可是?」
不等鳳翎回答,常歡白她一眼,一邊招手將老鴰喚回自己肩上,一邊說道,「你是阿娟的朋友,對吧?借馮倫那小子的手坑了我幾回,我還沒跟你算呢!蒙我,你還女敕了些!」
鳳翎「呵呵」的笑,歪頭往他袖里瞧瞧,「你的小蛇呢?」
常歡低頭收拾地上的東西,眼楮也不抬,答道,「看一次一錢銀子,你要看幾次?」
「養一只小蛇呢,幾錢銀子?」
常歡抬眼,「你要養?」
「你替我找只無毒的小蛇,哪,像你那樣,」鳳翎指指常歡的衣袖,「無事可以盤在袖里的那種,教我伺養之法,多少銀子?」
常歡立時眉開眼笑起來,伸出兩只手指頭。
「二錢?」
常歡咽口口水,瞪大眼,「二兩!」
「二兩?」鳳翎發出一聲驚嘆,「呀,阿娟果然沒說錯啊,你和這老鴰還真是一個特性。」鳳翎說著,伸指踫了踫老鴰的翅膀,「這老鴰養得真好,羽黑毛亮,又聰明,只可惜用錯了地方。」
「怎麼說?」
「老鴰是聰明,可是天生的特質哪能改變?論唱歌,它天生的啞嗓子,肯定不及八哥;論跳舞,一身黑乎乎的,它能美得過斑雞?也虧得它聰明,才能表演成這樣,如果你取它之長補它之短,還愁銀子不滾滾來?」
「怎麼說?」听到銀子,常歡的眼楮閃閃發亮。
鳳翎收回撫模老鴰的手指,笑道,「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教你賺銀子的法子,只要你的老鴰听話,便能立時見效,做為回報,你替我謀只小蛇來,再教我伺養之法,如何?」
「成交!」常歡想也沒想,大聲應道。
鳳翎記得前世肅親王府宴客,曾請來京里有名的雜耍班子。最博彩頭的節目便是一只會認銀子的彩毛鸚鵡。
當鸚鵡在空中盤旋時,看戲的眾人手握銀錢高高舉起,鸚鵡便會俯沖下來或以尖嘴叼起、或以利爪抓起銀子,再交到主人的手中。最奇的是,不需要主人的指令,鸚鵡能很準確的判斷銀錢的大小,從大到小的選擇。
對于不入眼的一文兩文錢,鸚鵡甚至會發出不屑一顧的尖叫聲,在客人頭頂盤旋,卻不去抓,總惹得眾人大笑不己。
她知道常歡並不缺銀子,只是喜歡銀子落入手中的那種快感,那麼這個游戲便是最適合他。多也好少也罷,只要能滿足他的成就感便成。
馮娟也說過,于訓練動物方面,常歡有著與眾不同的特殊才能,而老鴰天生聰明,學習這種認物游戲應該不難。
事實上,老鴰學習認銀子抓銀子只花了不過半盞茶的工夫,收到的效果卻比她預料得要好上百倍。
鄉里人從沒見過如此有趣的游戲,將常歡、鳳翎外帶那只老鴰圍得里三圈外三圈的。
握著一文兩文錢來逗老鴰的人不少,拿一錢兩錢來博人一笑的也多,更遇上一兩個有錢有閑的,捧著個三兩五兩的銀元寶,只為了打賭這小鳥能抓幾兩的銀子。
滿目都是亮閃閃的銀子喲,把常歡瞧得兩眼發直。
那老鴰卻比鳳翎上世見過的彩毛鸚鵡還聰明,搬銀子的時候從大到小的不說,而且來者不拒。
對于舉銀子的,它餃了銀子過去,回來再抖抖毛甩甩尾,「呀呀」的唱上一段打賞;對于握著一錢二錢唬弄它的,它先抓著錢,再尖叫著盤旋鄙視一番,惹得眾人哄笑連連。
不過半個時辰,常歡的布褡褳變得沉甸甸的,別說二兩,十兩怕也不止。
幾撥表演完,老鴰再也飛不動餃不動的時候,常歡道歉的話說得嘴皮子都磨破了,鞠躬鞠得脖子發酸,看熱鬧的人才漸漸散去。
常歡看鳳翎的眼神就像看著尊財神爺,用著極其討好的腔調,道,「我咋早沒听阿娟說你這麼有本事呢?還有什麼好主意麼?不是我夸口,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只比我的老鴰更聰明的鳥兒,只要你說,小爺……不是,我肯定做得到!」
「當然有……我的小蛇呢?」鳳翎抿嘴笑。
她才沒那麼傻呢。托馮娟的福,這兩年她太了解常歡了,她要藏著這些小把戲,一樣一樣的從常歡身上換回有用的東西來。
常歡也爽快,「五日後,你來這里,我帶蛇來,包教包會。」
「鳳丫,鳳丫!」齊氏邊跑邊喚她,街前街後的找了幾圈,齊氏急得眼都紅了,免不了上來就是一陣數落。
鳳翎忙又是道歉又是撒嬌的,勸了齊氏好一陣子,又听話的按她的意思挑了一身衣裳,齊氏這才又高興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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