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常歡不是真心受教,可他答得痛快,秦天河也就懶得多說,站起身,掃一眼鳳翎,「這次且如此吧,若有再犯,絕不輕饒!還有,你,」
秦天河一指鳳翎,怒目瞪眼,道,「以後要收收性子,沒事別跟著哥哥們往一處湊。祖母教誨得不錯,男女有嫌,你得牢記。婦德女紅,多學學阿璇,若有不會的,讓你娘請先生回來教便是。」
鳳翎應下。
事情總算解決,秦天河站起身,卻依舊眉心緊鎖,目光從甘氏身上掃到陸氏,姨娘們,又往各自身後站著的女兒們身上一一掃過,重重的嘆口氣,不耐煩地道,「散吧散吧,都給我安份些!沒事兒就在屋時給我好好呆著!」
眾人應下。
秦天河陪李氏回屋,敷衍著問候幾句,轉身便到了甘氏房里。
看著他的臉色,甘氏以為他還在為鳳翎的事兒生氣,親手捧著茶遞給秦天河,賠著笑道,「大人,您也甭太生氣,阿鳳畢竟在鄉下長大,心野些,人卻聰明,這次受了罰,定會長記性的了,妾身也會好好管教的,以後斷不敢再犯,大人放寬心。」
秦天河接過茶,垂著眸子喝了幾口,嘆口氣,往身邊的座上指了指,「坐吧,我有話同你說。」
甘氏坐下,秦天河卻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盯著她的臉看,看得甘氏心里發毛,笑道,「怎麼?」
秦天河輕輕搖頭。轉回目光,似有感慨。「葉兒哪,一晃眼。這麼多年了。」
甘氏微怔,知道事情並不如她想的一般。
每當秦天河有難處需要她時,必然先以這句話來做開場白,她听過幾次了,下句當是,「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
果然,秦天河重重的嘆口氣。「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
甘氏自嘲的笑,「大人有難處,說與妾瑟道便是。」
「還是你最知道我的心。」
還是這句,甘氏不由心中冷笑。
秦天河轉臉沖她苦笑,又抿了一口茶水,才說道,「今兒我遇到個故友。姓賀,名廣,今年三十一二,他……昨兒才進京赴職。今天踫巧就遇上了。」
秦天河干咳了一聲,停了來。
甘氏知道他還有話說,卻並不詢問。只是帶著溫順的笑容點頭,「可真巧。」
「是巧。」秦天河點頭。舌忝舌忝唇,又看向甘氏。「前些年,我還是戶部郎中,朝廷命我赴下蔡省督查當地礦稅,賀廣……是那時的礦監書記。」
秦天河停下來,目光閃爍的看向甘氏。
甘氏「哦」了一聲,「大人那時認識的賀大人啊?」
「哦,」秦天河面色有些尷尬,清清嗓子,又道,「這些年,賀廣在下蔡官運不好……剛巧,年初托人補了個京缺,自己就先入了京城,過些時日,大概家也就遷過來了。所以……咳,就遇上了。」
秦天河說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調,甘氏心知他還有後話,也不揭穿,靜靜的看他,臉上笑容不改。
秦天河只好接自己的話繼續往下說,「喝酒的時候,賀廣說起傷心事……咳,賀廣家境倒也殷實,有些積蓄,前年發妻病逝,如今家中無人主持……」
秦天河停下來喝茶,意思卻昭然若揭。
甘氏臉色微變。
秦天河並不是念舊的性子,會與幾年前的一個小小書記員並肩喝酒,回來還有感慨,必是當時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中,為他所要脅。
甘氏強壓住心中的顫栗,笑道,「難怪大人面色郁悶,原來在為賀大人擔憂啊!大人可真是念情的人,這是賀大人之福。其實,賀大人如今好歹是個京官,要找合適的女子續弦,又有何難?」
甘氏說著,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大人,您也真是,這事兒值得您勞心麼?等賀大人安定下來,身份那兒擺著,家境又好,自然會有人上門提親的,小戶人家的嫡女,稍高門弟的庶女,這是定律,還不由得他選麼?」
「最啊……」秦天河又是一聲長嘆,「原本是這個理兒。不過,我和他有舊情,所以,咳,所以,賀兄希望,咳,希望能和咱們聯姻,以後,親上加親,也好,也好多走動。」
甘氏面露難色,顫聲道,「這……不妥吧,大人?妾身無知,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大人身為朝廷一品大員,又與安樂候府聯著姻,即便是咱們家的庶女,至低也該許給小戶小官做嫡妻,斷沒有給個小京官續弦的道理,而且這年紀也……,再說了,大人念舊,也就咱們自己個兒知道,這事兒若落在外人眼里該怎麼編排?大人千萬三思啊。」
秦天河看她一眼,「蹭」的站起身來,負著手,不耐煩的在屋子里來回走著。
甘氏的心在緊縮。
她太了解秦天河了,她這些話勸不了秦天河。
若只是家中的庶女,真許個京官續弦,又是故友,也不是說不過去,秦天河不會難成這樣。就怕是,那人借著手里的把柄向秦天河大開口。
瑞璇瑞瑤是候府的外孫女,秦天河不敢動,最後的壞處,必然落在鳳翎的頭上!
果然,秦天河走了幾圈以後,在不遠的地方定定的看著她,「賀廣與我交情頗深,當年……,」秦天河咳了一聲,沒有把話說完,又道,「他想……娶咱們家的嫡女!」
「開玩笑!」甘氏跳了起來,怒道,「大人,恕妾身多言,這等不知好歹的人,真不配與大人交好,大人還是早些遠離便了!他也敢?嫡女?庶女他都不配!」
甘氏重重一聲冷哼,「他也不想想,阿鳳是咱們尚書府正經的嫡長女,別說他只是個小京官了,即便是別的大戶,都沒有給誰續弦的道理,這說出去,還不給人笑死?大人的臉面何存?阿璇阿瑤雖是平妻之女,那也是尚書府的嫡女,該是嫡妻的命,能給誰續弦!他的身份,能配誰?」
秦天河嘆口氣,面有難色,「話是如此,不過……終究……」
「不行,萬萬不行!」甘氏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的道,「大人若不方便,妾身去說,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別說嫡女,咱們家的庶女都金貴著,妾身心疼,一個也不能給他!再不行,妾身去求縣主,托弟妹去求長公主,總有法子將他弄出京城!總之,不能糟賤咱們家的女兒!」
秦天河略顯不奈的「嘖」了一下舌,卻是長長的吐口氣,壓低聲音道,「你先別急,這事兒……還得慢慢商議。」
「沒得商議!」甘氏面色緊繃,「大人念舊是好事,但事及女兒們的終身,大人也別怪妾身固執。大人細想想,是不是妾身說的理兒?嫡女?啊呸!听著都污人耳朵!」
「你……」秦天河咬咬牙,壓低聲音道,「我也不瞞你,當初……有些事情……與他牽扯,如今,也只能先安撫,切不可給朝廷知道,否則……」
秦天河說到這份上,甘氏自然不能再裝傻與他硬踫硬,想了想,便也軟了語氣,道,「大人若有難處,妾身也能體諒。不過,大人想想,咱們家哪個嫡女能許給他?要不,」甘氏心一橫,「看哪個庶女,妾身收在屋里……」
「他想……」秦天河定定的看向甘氏,搖頭,道,「娶咱們家的嫡長女!」
「放屁!」甘氏不覺吼了出聲,淚也跟著涌出來,顫聲道,「大人,阿鳳是妾身捧在心窩里疼的,妾身就是死,也不能把阿鳳給他糟賤!」
甘氏一邊淚如雨下,一邊指著門口,道,「你這就去回他,讓他死了這條心!大人不去,你把他住的地兒跟我說,我去!」
甘氏說著就要往外沖,給秦天河攔住。
說了許久,終于把難說的話說出來,這時秦天河也變得十分煩燥,瞪大眼楮向甘氏,道,「你,你也真是,婦人之見!就憑他個齷齪樣兒,要許個嫡女給他,你當我想?要能推,我還能回來跟你說這事兒?不過,哎,回頭想想,總是嫡妻,也……」
秦天河也有些說不下去,只得甩開甘氏的手,板著臉道,「你也別鬧,我答應他了,讓他托媒找個吉日來提親,你……也早些準備準備。事兒鬧出去,咱們誰也落不著好。你得為兒子們想想。」
秦天河說完,轉身即走。
「大人,」甘氏不及追他,憋了許久的委屈終于迸發出來,「哇」的大哭出聲,外面守著的李嬤嬤慌忙來勸,「夫人,夫人,可不是該哭的時候,你得快去找小姐,商議個對策,真托了媒上門,可就晚啦!」
甘氏慌記一把抹了淚,胡亂的擦了把臉,跌跌撞撞的往鳳翎屋里去。
琉璃早就過來將事情的經過稟給鳳翎知道。
鳳翎不由聲聲冷笑,好哇,真好,真好!
真是個好爹!
這一世的爹爹還真沒有什麼變化,為了自己的利益,再一次要將她出賣,比前世還早了一年。
她知道秦天河為什麼忌憚賀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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