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大業是在這附近歇過腳,」鳳翎邊對齊氏說,邊往四周再仔細瞧,就在齊氏腳下不遠的地方發現一個小紙團。
齊氏也見著了,彎腰拾起。
「這小子八成是又喝多了,隨身物件兒丟了也不知,」齊氏邊無奈的嘆,邊往鳳翎邊兒上靠靠,展開紙團和鳳翎一起瞧。
紙上的墨跡幾乎暈成一團,很勉強才能看出畫的像是指的什麼地點。
「這是大業畫的?」齊氏將紙遞給鳳翎,問。
鳳翎蹙眉搖頭,「字兒寫得潦草,也瞧不出什麼筆跡……不過這鬼畫符一般的東西,倒還真像大業的風格。這畫的什麼,」
鳳翎指著紙上的一點墨團,像是毛筆尖兒沾墨點過幾次的痕跡,「這兒的地形我不熟,三嬸可看得出來,指的哪兒?」
齊氏又接過來細瞧,「我瞧瞧,」一邊不停抬眼對著面前的小路和手中的圖比較,「這是指這邊的路……這兒,寫得……」盯著圖瞧了一會兒,「瑞……瓷……」
齊氏指尖在紙上重重一點,抬眸,「我知道,瑞源瓷器莊,……邊兒上,好像……這畫的,不會是……舊的女乃女乃廟罷?」盯著紙擰眉想了一會兒,齊氏點頭,「這莊子我去過……」
甘氏往右側的小巷指指,「往這邊岔過去兩條街,不算遠,但挺偏……這附附近也沒啥,就是個女乃女乃廟,搬去新址之後,舊的就荒廢了。只有時行人歇歇腳。大業不會是喝多了,辯不清路。往那兒去?」
鳳翎又搖頭,「有這圖。顯然是想好了要往那兒去的,不該是隨便走走。」
「也是。」齊氏盯著手中的圖,想了想,「也不知是不是別人落下的,哎,我實在不放心。反正也不遠……要麼,我去瞧一眼,你還是回店里等著?」
鳳翎挽住齊氏的胳膊。
「我還是陪您一塊兒吧,萬一真是大業喝多了。也好有個人商量著辦。」
鳳翎還真不放心齊氏一個人外出,這時店里又沒有男人。
有她在,好歹袖里還有些藥丸子,對付幾個宵小之徒還是不成問題的。
齊氏想想也是,萬一這紙真是大業落下的,他要喝多了,光她一個可拉不動他,有個人回去報信兒也好。
回去店里吧,店里也沒人可用;萬一不是大業的。也無端耽誤大家的時間。
齊氏猶豫著看看天色,還早,天大亮著,又想著漾瀾河邊治安向好。齊氏也就拍拍鳳翎的手,「也好,咱們就在外邊瞧一眼。小心著些。」
齊氏認路,兩人又走得急。穿過兩條街,再繞了一條小巷。不過一刻鐘,眼前果然顯得開闊許多,行人也明顯少了。
「那兒,瞧,」齊氏指著不遠處的一間鋪面,門前大大小小堆了許多瓷瓶瓷缸之類,門楣上掛得正是「瑞源瓷器莊」招牌。
「繞過街角,那兒是個舊女乃女乃廟,」齊氏又道,「我跟你三叔來辦貨的時候見過,基本荒著的。」
兩人路過瓷器莊的時候,正遇著莊里的小伙計在門口,認得齊氏,老遠就沖齊氏打招呼,「喲,秦家女乃女乃,您來啦,可要里邊坐坐?」
「不了,有事兒。」齊氏向小伙計打過招呼,順口問了一句,「小三兒,您可瞧見我家佷子往這邊走沒?」齊氏面色有些尷尬,「前日還喝醉往這兒走的那個?」
小伙計歪著頭想了一下,「好像是見著了,」伸出手往頭頂上比比,「個兒很高,穿著青色綢緞衫子?」
齊氏面上一喜,「是呢,是呢,」看看鳳翎,「大業今兒就穿得那身,真往這邊了。」
齊氏又問小伙計,「你什麼時候瞧見的?往哪兒去了?」
「什麼時候哇……」小伙計撓頭想了一會兒,「那時羅掌櫃來取貨,我幫著搬來著,正瞧見他……半個時辰以前吧,」小伙計往不過錯的街角處一指,「我見他繞過街角,往哪兒去,還真不知道。」
「八成是了,」
齊氏謝過小伙計,和鳳翎一起快步繞過街角。
盯著齊氏和鳳翎的急匆匆的背影,小伙計撓頭又想了想,自言自語,「好像……還有個姑娘?」
齊氏和鳳翎未見得小伙計的疑惑,急急的到了女乃女乃廟前,牽手站在門前倒蹋的石像前對著大門發呆。
大門半開,門上朱漆剝落得差不多了,露出木頭的本色,又霉得發了黑,看起來就黑一塊黃一塊,斑斑駁駁的,破落不堪。
就像齊氏說的一樣,應該是荒廢了許久的。
第一眼落在女乃女乃廟的門上,鳳翎的心頭就像被什麼東西堵住,難過得她直想跪下來哭,卻怎麼也哭不出聲音。
齊氏一心在女乃女乃廟里,未發現鳳翎的異樣,握緊她的手,「你說,大業……真來這兒了?」
鳳翎面色慘白,嘴開卻不能應,雙腿軟得直打顫。
齊氏放開的手,比作弧度擋在嘴邊,扯著嗓子往門里喊,「秦大業,秦大業!」
沒有人應。
鳳翎強定心神,看向齊氏。
齊氏便往前走了兩步,在石階前停下來,也往里面喊,「大業,大業!我是三嬸,你可在里面?」
齊氏豎起耳朵來听,里面似乎是有什麼動靜,听得並不真切。
齊氏轉臉向鳳翎,道,「別是醉倒了吧?你在外等著,我瞧瞧去。」
鳳翎點頭應下,看著齊氏跨過石階,小心翼翼的推開大門,往里探了探頭,又回頭跟她說了句,「瞧不太清,你先等著,」才又往里面走。
鳳翎便在門前停下來,警惕的看著四周,忽然听見里面的齊氏「啊」了一聲。
「三嬸!」
鳳翎驚得轉身就往廟里跑。就見得齊氏在傾倒的佛龕前捂著胸口,轉臉看一眼鳳翎。驚甫未定。
面前的腳邊四仰八叉的躺著一個青衫男子。
細瞧之下,好在不是秦大業。
鳳翎深吸口氣。小心的往男子鼻間探了探,己經沒氣兒了,又看皮膚的顏色發黑,應該是死了有些時候。
「沒事,三嬸,」鳳翎扶著齊氏的胳膊正想安慰兩句,身後的木門忽然發出很大的聲響,「嘎吱!」
鳳翎大步往門邊急奔,卻還是晚了一步。
眼楮不能適應突然的黑暗。「倏」的什麼也瞧不見。
鳳翎模索著用力拉門,拉不動。
「怎麼了,這是?」齊氏顫顫巍巍的撲到門邊,和鳳翎一起拉門,一邊對著門縫往外喊,「開門哪,有人嗎,那是……,」齊氏的聲音微頓。
鳳翎便也透過門上的破洞往外瞧。就見著一個粉衣女子被門前的石階絆倒,起身時又驚又恐的回望了一眼。
「玉丫!」齊氏搖著門尖叫,「玉丫!我是三嬸哪,開門。快開門!別鬧了!」
巧玉被身邊的女子拉了一把,掩面往一邊跑開,那女子卻是笑著一步一步的往門前走來。
那張秀麗的臉。卻因為嘴角掛著的冷笑而變得異常猙獰。
瑞璇。
鳳翎下意識的拉著齊氏往後退。
「這是……」後退了兩步,齊氏的話還未問出口。臉上忽然被冰涼的什麼東西打得生疼,一陣嗆鼻的油煙味在黑暗中漫延開來。
一陣粉色和青色的身影在門前的小洞邊交替著晃來晃去。鑽入鼻間的油味則越來越濃重。
鳳翎緊緊拉著齊氏,兩人一直退到牆角,到退無可退。
四周都是牆。
唯有兩邊的高處各開了一扇小小的窗,且不說爬不爬得出,面前的桌子己經倒得不堪做為支撐,沒有支撐,兩人根本是夠也夠不著的。
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兩人的眼前陡然一亮。
外面,當是火光漫天。
齊氏與鳳翎不約而同的又向門上撲去。一陣陣熱浪隔著並不結實的木板門撲面而來,灼得面上發疼。
「開門,開門!玉丫……你瘋了啊!」齊氏撲在門上狠命的搖,一邊大哭。
熱浪浮動,除了紅火和黑煙,門縫里己經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不一會兒,門板燙得再不能放手,齊氏不得不從門邊退回來。
鳳翎握緊雙拳,呆呆的站著。
那一瞬,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見。
額前的碎發被熱浪吹得在面前四散飛舞,夢一般熟悉的感覺。
似乎被她遺忘的、上世的記憶,排江倒海而來。
難怪她一見著這女乃女乃廟,就有種詭異的感覺。
這廟里的情形,分明就是前世王府大街山後的廢棄的觀音廟!
緊握著鳳翎的手,齊氏的聲音顫抖得連不成句,「鳳丫……怎麼辦?」
這一聲呼喚,將鳳翎從驚駭的記憶中喚醒。
上一世,她害了娘,這一世,她要害了三嬸?
不行,絕對不行!
鳳翎發了瘋似的撲上前去拉門,齊氏也上前幫忙,這時才發現被鳳翎緊握著的銅環拉手己經燙得不能觸踫。
鼻息間,甚至若有若無的傳來皮膚焦灸的氣味。
「不成,鳳翎,不成!」齊氏將鳳翎從門前拉開,環顧四周,「咱們得想別的法子。」
可是,這不過是一間小廟,沒有別的出路,又有什麼法子可想?
鳳翎緊咬下唇,疼痛能刺激頭腦清醒。
火舌慢慢的舌忝舌著破舊的木門,門上的橫梁搖搖欲墜。
前一世,她便是離橫梁太近,甘氏自門外沖進來,一個飛身將她撲倒,以自己的肉身替她擋了頭上掉落的橫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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