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中,她轉呀轉呀,笑呀笑呀,也不知笑了多久,轉了多久,卻漸漸迷失了方向。
正迷惑中,她看見了不斷的從花叢之中疾飛而出,繼而滿天飛舞的蛺蝶。
她忽然笑不出來,怔怔的站在雪地里。
只覺得眼前的景像好熟悉。
她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這些貌不驚人的蛺蝶,她下意識地覺得她該跟著它們,只覺得她不該放手。
還有那蛺蝶穿梭的地方,她隱約看見一個男人的臉。
鳳翎愈發混亂,分不清眼前的一切。
天地寂寞,只余她一人。
她該怎麼辦,該何去何從?
她很努力地想,想到頭疼,脖子疼,耳朵疼,全身都疼,說不出的疼。
身體被四面八方襲來的痛意撕扯得幾欲四分五裂。
她彷徨無助,只得蹲來,捂著耳朵大哭,哭喊著,「娘,救我!
「哥哥,救我!」
「娘!」
「哥哥!」
「阿雲,阿雲!」
「救我!」
哭聲頓止。
周圍變得溫暖而寂靜。
她落在一個人的懷抱里。
她不疼了。
她的臉貼著他濕潤的臉。
他在喚她,「阿鳳,阿鳳!」
鳳翎很努力的睜開眼,終于看清眼前男人的臉,無比清晰。
就是一直在遠方凝視著她的男人。
「阿鳳,阿鳳,阿鳳……」簫雲捧著她的臉。不敢相信似地看著她的眼,喃喃呼喚她的名字。帶著顫抖的尾音。
周圍亦啜泣聲一片。
鳳翎嚅動嘴唇,很費力的吐出一個詞。「阿……雲」
「在,我在,」顧不得一屋子的丫環,簫雲微顫的手捧著她的臉,細細打量。
她擠出一個笑容。
他的眼里便如燃起火光。
簫雲的鼻間好一陣發酸,只得順勢埋首于她的頰邊。
鳳翎的肩頭感受到一滴溫潤的淚。
在她發間摩挲了一下,簫雲抬起臉來,放松自己的懷抱,起身。讓她平躺于床上,握緊她的手,柔聲問,「可有哪里不適?」
鳳翎微動了動,除了脖子略微有些酸疼之外,並沒有什麼不適。
她搖搖頭,「我一直在作夢,阿雲。」
簫雲握緊她的手,送到唇邊。邊吻邊笑,「我知道,你是累了,一直睡著哪!常歡說。你只要醒了,便是無事。」
鳳翎環一眼周圍,琳瑯琥珀正在一旁一邊哭一邊抹淚。
鳳翎笑笑。「我活著呢,別哭。琳瑯,琥珀。」
被她這樣一說。一直壓抑著的兩丫反而撲在床邊,「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小姐還說這樣的話,真嚇死奴婢了!」
鳳翎抬手拍拍琳瑯的肩,問,「我睡了多久?」
琳瑯邊哭邊說,「到今兒一十八天!」
鳳翎嚇了一跳。
她居然一覺睡了十八天!她還以為三兩天就能醒呢。
「少夫人才醒,別再驚著,」簫雲轉臉向琳瑯道,「你去請常歡來,說少夫人醒了,你們下去歇歇。」
琳瑯琥珀戀戀不舍的從床前爬起來,行禮,琳瑯回道,「回世子爺,奴婢己經讓杏秀去請公子了,一會兒就該來。奴婢們不累,奴婢們就在這兒守著,等公子替少夫人診治過後,奴婢回屋梳洗過再來服侍。」
簫雲點頭,道,「候爺那邊,就去回一聲,說少夫人醒了,讓他安心;大小姐那邊,一早再去回。」
「天一亮,就著人去南城,帶馬車去,接母親,三嬸和幾位哥哥來府。」
琳瑯一一應下。
「我娘和哥哥來了?」鳳翎掙扎著坐起來。
簫雲扶住,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坐著,一邊替她將錦被掖在胸前,一邊答道,「三日回門,琳瑯本想依你吩咐向母親大人解釋。不過我想想不妥,還是親筆去了封信,解釋原委並告罪,信到第二日樂文就來了。」
「你真是,」鳳翎在他懷里搖頭,意識清晰,聲音還有些發軟,「我能不知我哥哥的性子麼?這才讓琳瑯先瞞著,我現在醒了,不什麼事兒也沒有麼?平白害大家擔心。怕是來鬧了一回罷?」
簫雲還未回答,琳瑯領了常歡進來。
常歡的目光第一眼就落在鳳翎臉上,來不及向簫雲打招呼,伸指就搭在了鳳翎的脈博上,緊張之情盡現。
放開手指,常歡長舒了口氣,剛才明明是極擔心的,現在開口卻是打趣︰「我的姑女乃女乃,你總算舍得醒了!」
听到常歡這話,連簫雲都不由笑了笑。
听這語氣,鳳翎沒真事兒了。
「阿鳳如何?」簫雲還是不放心的問。
常歡從懷里取出個瓷瓶,倒了個底兒朝天,里面也不過是一顆比米粒稍大的小丸子,正要遞給鳳翎,被簫雲半路接了過去。
常歡也不以為意,聳聳肩,「最後一顆。打個折,世子爺,承惠,五十兩。」
「一並結算。」簫雲接過,沒什麼大驚奇地表情。
簫雲將藥丸送進鳳翎嘴里,入口即是一股血腥味。
鳳翎就著琥珀送來的水咽了下去,皺皺眉,問,「什麼,真難吃?」
「血珠。」
「阿蓉吃的血珠?」
有些出乎鳳翎的意料,轉臉看看簫雲,見他並沒有反駁常歡的話,便知道常歡沒有開玩笑。
常歡點點頭,「恩」了一聲,道,「勻了半顆出來給你。」然後伸指在眼前晃了晃,「不用太感激我,你家世子爺要付銀子的,五十兩!」
「想得美!」鳳翎白他一眼,仰臉看看簫雲。道,「咱們自家的血珠。他一搗弄就收五十兩,擺著坑人哪!」
簫雲淺淺的笑。「折後價了。」
鳳翎沖著常歡瞪眼,「之前還有?」
簫雲笑而不答。
倒是常歡答得快,「當然。世子爺剛不是說了麼,一並結算。之前的,統共就算三百吧,診金您再看著給。」
鳳翎鼓著腮幫又瞪他,「咱們甭搭理他!」
簫雲就只是微微笑。
常歡听了不停的嘖嘴,「听听,听听!這才幾天哪。張口閉口咱們,咱們!要不怎麼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呢?」
鳳翎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嘴上卻不讓,「胡說什麼,我就事論事,你淨瞎扯!」
常歡似乎也是心情大好,半點不讓,「我也就事論事。哎,我可是常氏的唯一傳人。幾代單傳!這常氏補血丸可是我親手所制,別說五十兩了,你便是五百兩,哪兒買去!」
兩人平日就是拌慣了嘴的。這時你一言我一語的,也並不避諱簫雲。
簫雲含笑的目光始終不離鳳翎。
「血珠可是咱們家的!你張口就五十兩,也太離譜了些!」
鳳翎說時順口。說完自己先紅了臉。
常歡笑得更歡,「世子爺。您明兒可別生女兒,瞧。敗家!」
「胡扯什麼!」鳳翎紅著臉瞪他,向簫雲道,「你別听他胡說。」
簫雲卻是一本正經的接,「不怕,我有家可敗!」
常歡裝作一臉信服的模樣,沖簫雲豎起大拇指,笑道,「听听,鳳丫,這才是世子爺,豪氣!不過區區五十兩銀麼,算什麼?」
「有家也不帶這麼……」
話未說完,簫雲拍拍她,道,「才醒,少說些話。五百兩,也應該。」
常歡這時才斂了笑道,「讓她多說些話才好呢,有助氣血運行。吵一會兒,就該肚子餓了。」
果然這時傳來很大聲的「咕嚕」一聲響。
鳳翎一臉窘色。
原本也是一臉忿然的琥珀卻是大喜,「小姐這是餓了,奴婢去準備吃的!」
「弄些小米粥就好。」常歡跟著吩咐,「胃虛,慢慢兒來。」
「奴婢知道,多謝公子!公子真是神人!」琥珀上揚的尾音里帶著難以抑制的欣喜與崇拜,話音未落,人己經奔了出去。
常歡轉臉對著鳳翎又是一陣嘖嘴,「這丫頭還真夠可以的,剛才還臭一張臉呢,怕是背里罵我一肚子壞水兒,見錢眼開。這會子就公子公子的了,還神人!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鳳翎沖他努嘴,沒有再繼續拌嘴下去,問簫雲︰「阿蓉可醒了?」
「早醒了!」常歡搶過簫雲的話頭,聲音陡然上揚,「人家大小姐三天就醒,你倒好,一躺就是二十幾天!你只要動動手指,世子爺不管是三更還是五更,差人就把我從床上拉起來,窮折騰我呢!」
鳳翎仰臉去看簫雲,簫雲眼中笑意正濃。
鳳翎回眸斂笑,「多謝歡哥。」
常歡笑得更歡,「說了許久,這句才是正理兒!」
聊了一會兒,杏秀來報,說郭氏來瞧她。
簫雲不讓鳳翎下床去迎,她還是換了身衣裳,等郭氏進來。
郭氏面容有些憔悴,還帶著倦容,應該是被汝陽候半夜里叫起來的。
郭氏看向常歡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不過什麼也沒說,勸慰鳳翎幾句,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大概覺得夠向汝陽候交差了,便告辭出去。
鳳翎吃了粥,睡意全無,便听常歡和簫雲說她昏睡時的情形,琳瑯琥珀也時不時插上幾句,都是一派喜氣洋洋。
鳳翎知道這些天,自己時常發著高燒,最凶險的時候便是一直喊著疼,一直喊著「救我,救我!」
知道簫雲守在自己床前不眠不休,寸步不曾離開。
知道常歡也一直守在汝陽候府。
知道簫蓉蠱蟲盡去,己在康復當中。
總之所有的一切,都在按她曾期待的方向發展,不能不說,這苦受得值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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