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回 第三四一章 往事如煙散(一)

作者 ︰ 易雪心

鳳翎向門外的琥珀做了個手勢。

琥珀會意,進來小心地抱起靠在她肩上熟睡的簫蕎,轉身走進內室。

郭氏隨即動動肩,抑住想阻止的動作,隨即轉回眸光,手在袖中悄悄握成拳。

簫蕎不在,她或許機會制擎。

不過眼神中尚有一絲猶豫,她到底還是投鼠忌器。

然而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己經讓離她最近的鳳翎察覺到她的意圖。

鳳翎的目光落在她的袖上,輕勾唇角,道,「母親還是稍安勿燥的好。拖得越久,只能對阿蕎越不利。咱們無謂兜來兜去玩口舌游戲,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郭氏放開袖中的拳,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還知道喚我作我母親?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是你的婆母!大逆不道!」

這時琥珀自內室出來,向鳳翎行了禮,仍向門外走去,接著琳瑯向鳳翎這邊遠遠的行禮,轉身出去。

「母親勿心焦,我有東西要給母親瞧瞧。」

鳳翎還在說話的時候,琳瑯就大步進來,將手中捧著的青花瓷碗放在桌前,行禮退下。

郭氏的面色變了一瞬。

鳳翎伸出食指,將碗向郭氏的方向推了過去,「這是每日吳嬤嬤給我送湯的碗,早上就留在我那里了,母親認得吧?」

郭氏從碗上轉開眼去,直視著她,「不就是個碗麼,如何見得就是吳嬤嬤送去的?便是,又如何?」

鳳翎也不與她爭辯。自顧自的往下說,「麝香浸制的味道。參片壓得住。這就是為什麼這些天來,吳嬤嬤往我屋里送的都是參湯吧?」

「什麼麝香!」郭氏「哼」了一聲。「我心疼候府人丁單薄,每日讓人做了補身的參湯給你送去,你不體諒便罷,怎麼,如今倒是懷疑我在湯中落毒麼?」

「阿蕎必然渴了,」鳳翎不答,轉頭喚了一聲琳瑯,「琳瑯,你用這碗盛滿開水。涼後喂二小姐服下,一滴也不許落!半個時辰喂一次!」

琳瑯遠遠的應了就要過來。

郭氏猛地抬手,瓷碗落地便摔了個粉碎。

不待鳳翎吩咐,琳瑯旋即捧了一個一模一樣的上來,直接擺在了郭氏面前,行禮道,「夫人,這還有一個。」

郭氏怒視鳳翎,「你究竟什麼意思!」

「我若是把碗交給爹爹。母親以為,爹爹會做何反應?」

郭氏不答。

「湯是好湯,只是這碗是用麝香,紅花加烏葉。芭草浸制,盛放熱湯時,毒素便溶入湯內。久食不孕。」鳳翎掃一眼地上的碎片,抬眸冷笑。「為了候府的人丁單薄,母親真是用心良苦啊!」

若不是前世見過肅親王妃用過類似的手段。她也不會懷疑盛湯的碗有問題!

「胡說什麼!」郭氏冷冷的答,不再答理她,而是看向簫蓉,「你們費盡心機,究竟想如何,直說罷。」

簫蓉嘆口氣,自袖中模出封折好的信來,放在桌上,直視著郭氏,「我說過,母親對我做了什麼,我都可以原諒,唯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原諒!」

郭氏的目光落在紙上,臉上便閃過一陣異色。

墨氏折信的方式,她記得。

盡管想強抑住內心的慌張,郭氏看信的手還是止不住微微顫抖。

簫蓉則在一邊緩緩地道,「世間之事,變幻莫測,輸贏難料。我娘看似輸了性命,卻贏了我爹一輩子的心;母親看似贏了一生,到最後卻不過是背著候府夫人的空殼。今兒不如讓我和阿鳳來了結這樁賭局,做這局中最後的贏家吧!」

手中的紙片如殘花一般落下,郭氏的手無力的垂至膝上。

雪狐狸的事,她是知道的。簫蓉能做到如今,怕是早查清一切。

多說無用。

沒想以墨氏死後許多年,竟以一張未寄出的信來向女兒剖白了當年她設下的一切,讓女兒為她復仇。

汝陽候念在十幾年的情份,或許曾想裝聾作啞,若加上今日她對鳳翎所作的一切,她是無可原諒的了。

郭氏心中一片死灰,她清楚地知道︰她早就什麼都沒有了,如今她毫無防備,更是輸定了。

郭氏定了定心神,看向簫蓉,道,「事到如今,你心中既然認定了的事實,我再說無益。你這般費盡心機,甚至不惜以阿蕎的性命作押,不是只想與我進行這番長談吧?想要什麼,說,你要如何你才能放過阿蕎。」

簫蓉輕笑,「母親一向聰明,今兒怎麼糊涂了呢?」

郭氏環一眼周圍。

一處一景都是她極為熟悉的。這是她經營了一輩子的地方,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棄。

「阿蓉是聰明人,日後入宮,也不知誰要栽在你的手里啊!」

轉回眸光,郭氏譏諷的笑。面色卻是鎮定如常,作勢輕輕撫了鬢發,盡量放緩聲音,道,「咱們不如衡量看看,你今兒做的一切,于你,于候爺,甚至于整個汝陽候府又有什麼好處?」

「我若再裝聾作啞,對不起哥哥,也對不起當年枉死的娘和若姨!」

「阿蕎也是候爺的嫡女,我若就不依你,她真出了什麼事兒,候爺能不查清真相?你們有沒有想過此事的後果?」

簫蓉輕勾唇角,「只要母親舍得,什麼後果,我一人承擔!阿鳳不過為我所脅,情有可原。」

郭氏面有怒色,「我生平最恨為人所脅!」

簫蓉聳了聳肩,「那麼便是阿蕎暴斃,爹爹那兒,也不是無從解釋的。」

「便是候爺信你倆的鬼話,你倆大逆不道也是事實,今日之後,你二人要如何自處?」

「母親自顧不暇,還是不要多費心思吧。」

郭氏皺緊了眉,盯著簫蓉看,十分痛心的,「阿蓉,那麼乖巧伶俐的女子,怎麼會變成今日的模樣!」

簫蓉不答,自袖中模出個拇指大小的瓷瓶,往掌間傾倒,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來,她再小心翼翼的捏在拇指與食指間,向郭氏坐的方向送過些去。

「解藥僅一顆,這是一半,母親應允之後再一半。只看母親換不換。」

郭氏伸手欲奪。

簫蓉卻是往回略縮,另一手抬起作了個止住的手勢,「哎」了一聲,「母親,這藥易碎,我若是手中一不小心灑落地上,阿蕎只怕再回天乏術。」

郭氏縮回手,正了正身子,聲音嘶啞,「說吧,你要什麼?」

「你離開候府,從此在汝陽消失,在簫氏一門眼前消失。」

郭氏盯著簫蓉指尖的藥丸,不答。

簫蓉只是指尖輕抖,藥丸己經微扁,撲朔朔的在指尖落了一層粉末。

郭氏緊盯著簫蓉的指尖,咬牙,「好,我走!」

「我不信你。」

「還當如何?」

簫蓉的臉上忽然展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母親不如向爹爹與二哥坦陳你腿傷的由來,然後愧而離府。日後便是你想回候府,也是萬萬不能了。」

郭氏面色慘白,藥丸則在簫蓉指間捏成了粉。

「好,好,我應你,應你!」郭氏雙手上舉,幾乎是大叫著出聲,喉間疼得直咳,「什麼,咳,都依你,你放過阿蕎!」

簫蓉取過面前的茶盞,將手中的粉末盡數灑進杯中,再轉身遞給琳瑯,「半柱香後,喂給二小姐。」

琳瑯快步進來,接過。

郭氏咳得厲害,伸手掩嘴,卻駭然發現掌中盡是血絲。

郭氏大駭,向簫蓉伸出掌去,「你,你給我下了何毒?」

「我說過不信你的。」簫蓉的目光只在郭氏掌中停了一瞬,便無所謂地轉開,淺笑,「這世上不能說話的人,除了死人,便是啞巴。爹爹己經在回汝陽的路上了,母親的機會,只有兩個時辰。」

「你……好狠,」郭氏顫著身,起身向她撲過去,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她的這一撲,簫蓉輕輕松松的就閃了過去。

郭氏只得手撐著身體坐回去,怒視著簫蓉。

「當年,母親牽起我的手時說的那番話,母親可還記得?母親說,要讓爹爹把過去埋在心里,他才能再回到從前。所以,除了不想再見到你,母親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母親和我一樣,不想看著爹爹傷心自責難過,向爹爹說明一切你就走。于是過去的事,我娘的事,從此爛在我們三人的肚子里,只要母親離開,我答應你,往事從此如煙散!」

「母親若信守承諾,我會一如既往對待阿蕎,阿雷也仍是我的好弟弟。母親若是食言,我定會讓深宮高牆成為阿蕎的終老之地,更會讓阿雷深切體會什麼叫伴君如伴虎。」

簫蓉很平淡地說完一席話,然後帶笑直視著郭氏,「母親,這個交易,可做得?」

郭氏咬牙,「我憑什麼信你?」

簫蓉加深了嘴角的笑容,唇角的梨渦就愈發的俏皮可愛,仿若說著什麼無關緊要的玩笑話,「母親當然可以不信,反正我和阿蕎遲早是要離別的,也不在乎早一些時候。」

郭氏在袖中緊握雙拳,眼中充血,幾欲噴出火來,然而,她只是盯著簫蓉看了一會兒,臉色便由憤怒變成了頹然,然後緩緩地垂下眸去,直愣愣地盯著腳邊己經泛著黃漬的信紙。

呆坐了一會兒,郭氏的雙手自膝上垂到身側,轉臉看向鳳翎,「你呢?你也立個誓,保阿蕎無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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