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瓔「救命」二字一出,鳳翎就猜測必與林子楓有關。
心頭了然,面色卻不改,鳳翎示意琥珀攙扶瑞瓔坐下,自己亦回身坐下,道,「你且莫急,你我姐妹,我自當盡力。你細說于我听。要救誰的命,又如何救?」
鳳翎雖然神色淡然,沒有答應,但亦沒有一開口就推諉,這讓瑞瓔蒼白而淒苦的臉上有了些些光澤。
瑞瓔輕吸口氣,抹干淚,起身向鳳翎行了一禮,坐下,道,「阿櫻若非實在無法可施,也不敢如此唐突打擾姐姐。實在是……此事全因阿櫻之過,若非阿瓔任性妄為……」
瑞瓔垂眼,隱忍的淚終于自眼角滑落至手背上,她伸指撫去,兩指輕搓,一邊哽咽道,「我不該……借母親兄長之名來京……」
這一段敘說倒是解了鳳翎的疑惑︰清江離京城雖說並不太遠,卻也有幾日車程,瑞瓔何以獨自來京?
原來是瑞瓔偽造秦守文的書信,裝作自京城加急送來。信中向秦天河說及,說甘氏想念,邀瑞瓔進京一敘。
秦天河的心思本來就不在女兒們的身上,根本不疑有詐,也不曾多加考量,由著瑞瓔帶著兩名丫環就進了京。
說完,瑞瓔的臉漲得通紅,咬緊下唇,雙手一直在身前掐緊互搓,右手手背上的幾道血紅的傷口就格外醒目。
鳳翎便問,「怎麼傷的?可上過藥?」
瑞瓔忙以左手掌覆住,縮回月復前,搖頭。道,「小傷口。不礙事。」
鳳翎轉頭吩咐琳瑯去取白玉膏來替瑞瓔敷上,邊道。「雖說只是小傷,但在顯處,也不能大意。這白玉膏效果甚好,早晚記得用上,也不至于將來留下疤痕。」
瑞瓔的謝聲里帶上了些顫音。
鳳翎並不想與瑞瓔太過親近,是以並不曾表現太多的關切。只咐咐琳瑯將白玉膏的用法教于外面服侍瑞瓔的小丫環,接著便回到了剛才的話題。
「我娘,哥哥們並不曾提及你來京一事,想來他們並不知道。而京城的舊宅子早己歸公易主,先說這些日子,你容身何處?」
瑞瓔的頭垂得更低,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帶著愧意,「去年,姨娘,在,在京城遠郊買了一處私宅,除了我,無人知曉。」
雖有些難以啟口,但又怕鳳翎誤會,瑞瓔忙抬起眼。加重些語氣,「很小的宅子,傾了姨娘一生的積蓄……知道不該,姨娘也是心疼我。怕我將來……」
怕將來女兒出閣的時候,當親娘的拿不出個像樣的嫁妝。
這話瑞瓔不好意思向鳳翎說明,但想起因秦天河獲罪後被遣回原籍。如今生死未卜的生母胡姨娘,瑞瓔的眼里又浮上一屋霧氣。卻又有口難言,只得輕嘆口氣。
鳳翎幾不可察的挑挑眉尖。
並不為胡姨娘私下購置的宅院。而是瑞瓔嘴里的「遠郊」二字。
很可能就是林子楓的藏僧處了。
「你也真大膽!」
鳳翎的話語雖帶著些無奈,卻有幾分長姐的威儀,「年輕女子,你竟敢孤身一人進京,還獨居郊外,如今想想都覺得後怕!虧得後來撞見的世子爺,若是遇見別人,此事你要如何收場?」
瑞瓔面色泛紅,「大姐教訓的是。不過我也實在無計可施,才出此下策……下次斷斷不敢。」
「還有下次!」鳳翎輕喝,看著瑞瓔滿臉愧色,便稍稍放緩了語氣,「一直住的京郊何處?」
瑞瓔動動唇,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抬了臉,帶著猶疑的目光在鳳翎臉上來回審視,欲言又止。
這種目光讓鳳翎心頭發冷,況她本來也不願的攬這些事兒,便站起身來,道「你若是心中有疑,不說無妨,我不問你。我人卑力微,自然也救不得誰的命。你就在府里歇歇,過幾日我著人送你回清江,此事也就作罷,以後不可再肆意妄為!」
瑞瓔情急,緊跟著「哎」了一聲,跳起來沖至鳳翎身邊拉住她,垂淚道,「大姐莫惱,是阿瓔的錯。阿瓔心知除了姐姐,阿瓔再無可求之人。只是事關性命,阿瓔,阿瓔也是心有余悸……有口難言,」
瑞瓔的手上使了些力,拉著鳳翎坐回椅上,央求道,「大姐請坐,快坐!我全都說給姐姐听。姨娘的宅子,在京郊三四百里處,一個叫陳村的地方,一直由個陳姓的老婆子打理著。」
「糊涂!」鳳翎坐回去,板著臉,道,「雇來的下人,如何能夠盡信?便是你要去京城,知會母親哥哥一聲,雖不及從前,總不至于連個住處都沒有!」
鳳翎臉色不虞,瑞瓔也就再不敢有所隱瞞,急道,「姐姐莫惱,是阿瓔顧慮不周。不過,這個陳婆子是以前府里的雜使婆子,我小時就認得。年輕守的寡,人也老實。後來陳婆子犯了錯,被太太攆了出府。姨娘瞧她可憐,年事又高,便贈了她幾錢碎銀安身。不想她就總送些時鮮瓜果過來。再後來,姨娘買了宅子,自己不便管,就托她在外面打理著,每年給十幾個錢就是……所以阿瓔也不算是獨居。」
「即便舊識,倒底你是年輕女子,人心難測,也是不妥。」鳳翎搖頭,不再深究,「後來是出了什麼事兒,你會撞在世子爺的馬前?」
瑞瓔坐回去,兩指交揉,輕道,「我……是故意的,還請大姐見諒。打听過,知道世子爺每日定從京城回汝陽,所以守了一日的。城門查得緊,一時雇不到車往汝陽,我想見大姐,這樣……最快。請大姐恕罪。」
瑞瓔起身行禮致了歉。
鳳翎輕輕點頭,表情也不算太驚訝,目光落在瑞瓔手上的傷口處。「確實,也難為你。」
瑞瓔的喉頭又是一熱。雖強咽下去,抬眼時眼前卻早己迷蒙得什麼也看不見。滯了許久,才能再開口說話,「若非受我連累,他也不會淪落如此。只要能求得大姐救他一命,阿瓔便是陪上性命也甘願!」
「他?」
瑞瓔抹了把淚,「安樂候府的林公子,大姐見過的。」
鳳翎「哦「了一聲,並不置可否。
她早料到瑞瓔是為林子楓而來,卻沒有想到她會被牽連進去。
瑞瓔便帶著泣聲。斷斷續續的說,「這月實則……是阿楓生辰,離京時我就與他相約一見,知道不妥,我卻念及天各一方,日後更不相見,所以……阿瓔心頭有愧,也不敢驚擾母親……」
瑞瓔想盡量忍住心頭悲意,最終還是泣不成聲。「那日我本打算回清江,前日跟他道過別。林公子說,他正好出京辦事,就順道來送我。想起來日終不能見。我留給他絲帕以作念想,他便揣在了懷內。這才……我錯了……」
鳳翎立時想起了那句「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當時听簫雲說起。她還隱隱疑惑,林子楓如此謹慎的人。怎會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
原來中間有此一著,瑞瓔臨別贈帕。才有了後來林子楓的失誤。
瑞瓔掩面痛哭,瘦削的肩頭跟著不停的顫動,「是我的錯,我的錯……」
鳳翎起身走近,將瑞瓔的肩頭摟在胸前,輕拍,柔聲道,「你情深意長,哪里有錯?莫要胡亂自責!是他本有錯,助紂為虐,總有一天要受罰,哪里能怨得你?他涉罪非小,我不過一個女子,又如何救得他性命?」
鳳翎一聲嘆,「阿瓔啊,你不如早些回清江,閉目塞听,方不惹禍上身。」
瑞瓔抬起臉,哭道,「換作世子爺,大姐可會閉目塞听?」
鳳翎松臂,面色也是一寒,「阿瓔!」
瑞瓔忙雙手拉住鳳翎,顫抖著哭道,「是我錯了,我錯了,我胡言亂語!大姐別跟我記較!求大姐憐憫阿瓔,在這世上,阿瓔再無可求之人,只能來求大姐!阿瓔知道,大姐聰慧果斷,又得世子爺的心,只要大姐願意,必有可救之法!」
瑞瓔兩手緊抓住鳳翎的衣袖,起身要跪,被鳳翎拉住,她只得懸空坐著,抬起淚眼看著鳳翎,邊哭邊央求,「阿瓔只求大姐看在姐妹一場的份兒上,救他一命!他再怎麼錯都好,亦不過是他人之卒,罪不致死啊!況如今他身負重傷,又中了毒,奄奄一息,阿瓔也不敢奢求,只求姐姐幫忙,讓他能保存性命,讓他離京遠遠兒的,苟活一生便好!」
琥珀想來攙瑞瓔坐回去,被鳳翎揚手止住。
瑞瓔便趁機自鳳翎手中掙月兌開來,雙膝跪地,將頭磕頭「咚咚」作響,「大姐慈悲,救他一命!阿瓔作牛作馬,報答大姐恩情!求姐姐了!」
鳳翎輕嘆口氣,道,「你實在太高估我的本事了,我就算再怎麼聰慧,到底一介女流。而林公子之事,我听世子爺說起過一二,雖說確是由那塊絲帕引出的線索。」
「但他所犯之罪牽連到私制兵器,私運兵器入京,引兵謀反,宗宗都是死罪!況有安樂候府指證,亦鐵證如山。便是世子爺傾心,我既不能讓世子爺私放罪人,也不能讓世子爺去求太子罔顧國法,網開一面。」
鳳翎弓身扶瑞瓔,柔聲勸道,「縱使他藏得了一時,藏不了一世,你听我的勸,早些回清江吧,也省得父親擔憂!」(未完待續……)
PS︰七月的時候臨時被調往外地出差,一直沒時間寫文,很對不住大家。這文斷斷續續的,真的寫太久,讓親們跟得也辛苦,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歉意了。但雪心保證,一有空就會更文,不會爛尾,不會太監,一定把故事完完整整的說完。畢竟雪心是花了一番心血在寫的,求親們不要急著清理收藏夾,將文存著有空的時候打發時間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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