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晚飯,時間才剛到七點,啟天大哥會客要到晚上九點,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要打發,于是啟天帶著陳麗來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他的書房。
一走進書房,陳麗不禁感嘆道︰「如果僅僅是看你的書房,根本不像一個富家子弟,更像是書香門第。好多的書啊。」
只見十幾個大書櫃整齊的列在房間的兩側,每一個書櫃高達3米,寬三米,藏書最少上千本,所有書櫃加在一起應該有數萬本了。
「咦?一大半都是線裝書,這是收藏的古書嗎?」陳麗看見書櫃中有八成都是線裝書,不禁好奇的問道。
啟天毫不在意的說道︰「也算是古書吧,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了。」說著他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指著旁邊一個紫檀的大書櫃說道︰「那個書櫃里的書才是真正的古書,宋版書佔多數,還有很多歐洲的古代手稿,都是家族的收藏。」
陳麗隨手拿起一本,一邊翻看一邊說道︰「想不到你大哥也是位儒商啊,這麼喜歡書。」
啟天笑道︰「他書房里更多,我這里只是小部分。其實這些藏書有大部分都是祖傳下來的,每一代的族人都要讀這些書。」說這些話時,他的目光中有一種說不出是自豪還是復雜的神色。
陳麗並未發現啟天微妙的神色變化,她翻看了幾本古書後,不由感慨道︰「這些書都是用深奧的古代文言文寫的,讀懂要有很深的文字功底,至少我看不懂這寫的是什麼。」說完她不由好奇的問道︰「難道這些書你都讀過?」
啟天苦笑一下,說道︰「不敢說全部,起碼有三分之一是讀過的,那是我從小以來的必修課,就算在美國時也是一樣,有專門的老師教,這是家規。」
陳麗再次對啟天的看法產生改變,她贊揚道︰「很不錯嘛,比起其他的富家子弟,你簡直算得上學富五車了,這麼多書能看完三分之一也有上萬本了。難怪你報考的是歷史科,看不出你粗線條的身上還有文人的氣息。」
啟天撓撓頭皮,說道︰「本來我是想報考體校的,但……我大哥不允許,沒辦法只好撿我擅長的報考了。」說完一指那些書櫃,「這些書讀過之後,我自己都快變成一個老古董了,滿腦子的之乎者也,歷史系倒是駕輕就熟,我的強項。」
陳麗不禁產生了一些好奇,她看著那些裝滿古書的大書櫃,腦中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張口問道︰「你的家族在古代是干什麼的?居然傳下這麼多的古書,而且還有讀書的祖訓,看來你的祖上不是書香世家,就是高官顯赫,對吧?」
這個問題一出,啟天的眼神中頓時流露出一種復雜的神色,他沉默了一陣,似乎是經過仔細的思考才最終決定回答,他想了想之後,說道︰「除了極少數人之外,是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名的。陳老師,不管你以後是不是能成為我的教練,我都把你視為朋友,所以才會告訴你,也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一向大咧咧的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很是慎重,看來他的家世一定不一般。
陳麗一听立即認真的點點頭,她可以猜到接下來可能會听到一個驚人的答案,所以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啟天看著陳麗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的全名叫做,愛新覺羅-啟天。正黃旗,康熙帝第十代嫡孫。」
陳麗一愣,她顯然沒有料到啟天的家族竟然是滿清皇族,但片刻之後她就理清了條理。「哦,那你的爺爺那輩,就是滿清滅亡之後去美國的吧?然後在幾十年之後回歸中國。」
啟天點點頭,說道︰「是的,其實滿清滅亡之後,皇族後代由于和漢族通婚,現在在中國有很多,數不勝數,算上遠親的話,大概有幾十萬。不過我們這一族稍微特殊一點罷了。」
陳麗想了想,說道︰「確實很特殊,從你們保留祖宗的姓氏和遵守祖訓來看,你們是很在乎這個身份的,據我所知,大部分的愛新覺羅後人都改名換姓了,在北京我就認識幾個改姓的皇族後代,不過他們都稱自己不是嫡系,血緣已經很疏遠了。那麼……你們這一族難道還保留著皇族純正的血統嗎?」
啟天苦笑一下,點頭道︰「沒錯,我的家族非常在乎這些,在教育和婚姻方面都保留著古老的祖訓,我媽和我女乃女乃還有曾祖母都是旗人,我大嫂是瓖黃旗,而我大哥給我定的親事也是瓖黃旗……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這一脈純正的皇室血統保留下去。」
陳麗不解的問道︰「那又是為了什麼呢?我覺得將來復闢不太現實吧……」
啟天當即哈哈一笑,說道︰「這你是想多了,歷史的車輪豈是我們能阻攔的,只有武俠小說看多了才會有那種怪念頭。這只不過是一種家族傳統而已,我們家族的人以此為傲,將此視作老祖宗留下的榮耀,希望能代代傳下去。就是這樣,歷史的傳承而已。」說完又神秘的說道︰「當然了,除了這些古書和規矩之外,老祖宗還留給了我們不錯的資源,要不然我們家族怎麼能在五十年間創建世界級的超級企業?」
陳麗這才恍然大悟,她瞬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事實上解放之後,滿清皇族後人都紛紛摒棄了原本的姓氏,變成了普通老百姓,一則是跟隨歷史的大潮,二則就是十年動亂,那個敏感的年代誰敢暴露自己的滿清皇族身份?幾十年之後,這些人也都漸漸淡忘了自己的血統,徹底成為了普通大眾。而啟天的祖上肯定是在辛亥革命時就到了美國,在美國保持著自己的家族傳統,也絲毫不避諱自己的姓氏,同時依靠皇族龐大的資源網絡,在短短幾十年間建立了一個商業帝國,最後在改革開放的80年代末回到了中國。愛新覺羅氏的純正血統和皇室傳統在美國得以保全至今。最重要的是,只有皇室最核心的成員才會掌握這麼強大的皇家資源,那麼由此也可以判斷啟天的祖上絕對是皇帝的嫡系子孫,這中間說不定還有一些被歷史淹沒的驚人秘密。
啟天笑著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吧,其實這些古書都是歷代滿清帝王的必修課,是皇家藏書,其中有一些是連國家博物館都夢寐以求的寶貝,能解開很多塵封多年的歷史疑案。我從小就讀著這些書長大,報考個歷史系豈不是手到擒來?」
陳麗這時才緩過神來,今晚不論她能否說服啟天的大哥,至少她對這個家族有了一個深入的了解,可以說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面對的問題有多大。啟天的家族不但是一個億萬富豪之家,而且是家規極嚴的皇室後代,就憑借她能否說動未來集團的主席大人呢?陳麗的心里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那麼你大哥不允許你打球,是不是跟家規有關?比如皇室子弟不能成為運動員?這個規矩我反正是沒听說過……」陳麗疑惑的問道。
啟天想了想,回答︰「這個倒沒什麼太大的關系,都什麼年代了。按照家族規矩,皇室子弟能干什麼?統治國家就是唯一的職業,難道現在要我去當皇帝?而在古代,人分四等——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末,我們家族現在不也在經商嗎。所以時代變革,這些老規矩都不作數的。」說完他為難的又道︰「其實真正的原因……」
就在啟天話音未落,一個豪放的聲音傳來︰「原因很簡單,你將來是未來集團的繼承人!」
接著啟天臉色一變,馬上從吊兒郎當變作正襟危坐,恭聲說道︰「哥。」
然後陳麗就看到了傳說中的世界首富,未來集團的掌門人。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他的身材雖然沒有啟天那麼高大,但起碼也有一米九,年紀看起來大概五十上下,雖然頭發略顯花白,但一雙眼楮炯炯有神,顯得精力充沛。
男人先是對啟天點了點頭,接著徑直走到陳麗面前,很有禮貌的伸出右手,說道︰「你好,你就是陳麗教練吧?歡迎你的到來。我是啟天的大哥,啟豪。你叫我豪先生就行了。」
陳麗連忙跟啟豪握手,她沒想到世界首富居然這麼豪爽,沒有半點架子,從說話和行事來看應該是一個爽直的人。她笑道︰「你好,能見到豪先生真是我的榮幸。」
啟豪哈哈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請坐。我昨天已經听啟天說起過你了,知道你今天要來。」說完自己也坐了下來。
陳麗落座後,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一則對方剛才就表態過,將來要啟天做未來集團的接班人。二則對方的爽直態度,讓陳麗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她只有微笑著思考該如何開口。
在思考了片刻之後,陳麗決定鼓起勇氣開口了︰「豪先生,今天我來是……」
可她剛開口,啟豪卻突然打斷她問道︰「陳教練,你能看出我的年紀嗎?」
陳麗一愣,端詳了一下,啟豪雖然頭發花白,但精神很好,而且作為啟天的哥哥,年紀最多只會在五十上下,于是回答道︰「豪先生神清氣爽,看起來最多五十而已。」
啟豪哈哈一笑,擺手道︰「你這是夸贊了,我今年已經六十二歲了,已是花甲之年了。」
陳麗不禁吃了一驚,「六十二……」啟天只有二十歲,他大哥居然比他大四十二歲,這年紀相差有點大吧。
啟豪看出了陳麗眼中的疑惑,于是解釋道︰「我父親是老年得子,啟天出生時他老人家已經七十四歲了,而我母親生啟天時也有六十五歲了。父親覺得在古稀之年還能得子,那是上天所賜,所以給他起名叫啟天。而正因為我母親是高齡產婦,所以生下啟天的當年就過世了,父親也因為傷心染病跟隨母親而去,留下我來照顧他。」
陳麗不禁無語了,六十五歲的產婦,這完全超出了她的常識。
啟豪也知道陳麗的懷疑,當即說道︰「我母親天生身體素質非常好,加上後天保養得當,經常鍛煉身體,所以六十歲時看起來才三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體狀況也很好。不過在更年期之後還能生子,就連醫生都說,這是極其罕見的特殊現象。也正因如此,父母把啟天視作至寶,臨終前托付我一定要照顧好弟弟。」說完他感慨的看了一旁的啟天,接著說道︰「而我呢,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按照家族傳統,長子沒有兒子,就要由次子繼承祖業。所以……等我百年之後,繼承未來集團的只能是啟天。」
啟豪這才算是說出了真正的緣由,家族的傳統,必須由啟天來繼承這龐大的商業帝國。而他們這一族,身為皇族後代,對祖宗的傳統極為看重,不太可能改變這個決定。
陳麗並不死心,于是說道︰「可啟天在美國時,您還為他請了專業的私人教練教他打球嗎?那個時候為什麼你又支持啟天打籃球?」
啟豪回答道︰「那時他還小,我想籃球不過是娛樂而已,無傷大雅,玩玩也無妨。既然要玩,就要玩出個名堂,于是給他請了最好的教練。但現在他年紀大了,要開始像個大人一樣,不能玩物喪志。大學是人生的第一步,也是很重要的一步,我不允許他再花心思到沒用的東西上。他必須老老實實完成學業,畢業後到我的公司鍛煉,再結婚生子,成家立業,將來好繼承家業。」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又道︰「其實年輕人都有個愛好,這可以理解,我年輕時就很喜歡彈鋼琴,還在歐洲拿過獎,但為了家族的事業,我還是放棄了做一個鋼琴家的理想,到現在我已經三十年沒踫過鋼琴了。愛好是不能當成職業的,尤其是我們這種家族,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未來就已經決定了。不可更改。」最後那幾個字說的尤其重。
陳麗沉默了,在這樣決絕的態度下,她找不出什麼理由來說服對方,而且啟豪那種重量級人物的氣場完全的壓過了她,讓她有種不能動彈的壓迫感。最重要的是,此刻她的信心開始動搖了,「他說的我能怎麼反駁?他說的有錯嗎?我就算能反駁,他能改變主意嗎?」答案顯而易見。
所以當陳麗告辭的時候,她就像一只斗敗的公雞,心情沮喪的無以復加。
送陳麗離開的啟天,看著身旁的教練,十分理解她的心情,于是安慰道︰「陳老師,沒事。我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而且我已經兩年沒打球了,幾乎是等于妥協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感謝你今晚能來,謝謝你。」
陳麗沉默半晌之後,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還記得1996年11月28日的鹽湖城嗎?」
啟天先是一愣,隨即他的表情起了戲劇性的變化,從驚愕到欣喜,再到驚詫,最後他用略顯激動的聲音說道︰「陳老師,你的意思……?」
陳麗經過了半天的沉寂,此刻才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說道︰「在籃球運動員的面前,沒有什麼是不可逆轉的。」
這一刻,啟天從陳麗眼中讀懂了一種東西,叫信念。而往往這種東西最容易打動年輕人。
陳麗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只要你願意。」
啟天肯定的點點頭︰「我願意。」
(溫馨小貼士︰1996年11月28日,猶他爵士隊在鹽湖城主場對陣丹佛掘金隊,上演了nba歷史上最驚世駭俗的超級大逆轉,被稱為史上最經典的大翻盤。在下半場一度落後34分的情況下,爵士最終以107︰103贏得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