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倉彈丸之地驟然間擠下了近十萬人的**部隊,這里已經成了一個實足的大兵營,所不同的是,五十七師軍備整齊,士氣如虹,相比之下第五軍的潰散之兵則顯得狼狽了許多。
過了竹橋鎮,五十七師的防御陣地齊整的讓人訝異,身為八十八師特務營少校營長的邱行湘隨軍指揮部狼狽撤退到此,一路上沒少吃苦,由于跑的急甚至連左腳的鞋都丟了,有士兵見狀不忍,欲將自己的鞋月兌下讓其穿上,誰知邱行湘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又喝令士兵將鞋穿好。
將到人工河,一隊隊五十七師的士兵雄赳赳氣昂昂結成兩路縱隊向他們相反的方向開去,有的人不明所以,小日本馬上就來了,這些家伙不知道嗎,還搶著送上去。
「嘿,山東棒,你們這是急著趕哪啊。」
五十七師士兵多數來自山東,說話都帶有一股濃重的魯口音,八十八師則來自江南吳儂軟語自然瞧不起這些窮力棒出身的北軍士兵,所以戲謔的稱其為山東棒。
邱行湘對麾下的無禮行為並不阻止,在他看來士兵就應該驕橫跋扈,這樣的隊伍帶出去才能夠在戰場上打勝仗,所以他的特務營從來都是挑刺惹禍的刺頭,但這次他們遇到的是五十七師,五十七師紀律嚴明,尤其重要一條就是不得與友軍沖突,而在這種一貫思維下,他們甚至沒將特務營的戲謔言語放在心上。
一名皮膚黝黑的少校用他濃重的山東口音笑著回答道︰「俺們奉令要去十里外朱家橋,諸位同仁與日軍激戰辛苦,且在後面歇息幾日,看俺們五十七師好好教訓這些東洋鬼……」
對方有禮讓有加,特務營的刺頭兵們,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大有種狠狠一拳打空的感覺,不過,營長邱行湘卻覺得臉上陣陣發燒,他們這些央軍精銳何時要依靠地方雜牌軍的庇護了,想說幾句順氣痛快的話,嘴張了張卻終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那少校也是眼尖,一眼便瞧見邱營長光著的左腳,立即喚過了身邊的警衛。
「三孩,把俺那雙新鞋給央軍的長官送去,打鬼辛苦,沒鞋可不。」
一名個頭不高精瘦的士兵從隊伍里閃了出來,看起來就像十幾歲的半大小,這在缺吃少穿的民國倒是極為常見,他極不情願的從包掏出了一雙新納好布鞋,小聲嘀咕著︰「這可是嫂托人從老家捎來的……」
話沒說完,一只大手就拍在了他瘦小的腦袋上。
「哪那麼多廢話,讓你去你就去,找揍是不。」
精瘦士兵一臉委屈的小跑過來,一把將手那雙嶄新的不屑硬塞在邱行湘懷,隨後「啪」的一個立正,舉手敬了個姿勢極為標準的軍禮,頭也不回的跑掉。
邱行湘下意識的用感受捧著那雙布鞋,心卻似跌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究竟是個啥滋味,待回過味來想拒絕,人家早就走的遠了,竟是連聲謝謝都未及說出口。
人工河就在眼前,臨過橋前邱行湘突然下達了原地布防的命令,五十七師是真拿他們當友軍,甚至主動前出十里準備在董家橋阻擊乘勝而來的日軍,說白了就是給他們這些眼高于頂鼻長頭頂的央軍擦,他們本就如果再躲進五十七師為其織就的保護傘,當真愧對身上這套軍裝。
前後也不過一刻鐘時間,遠處就響起了時高時低斷斷續續的槍聲,似乎只是遭遇到小股日軍,很快槍聲平復,邱行湘判斷這是先期布放的五十七師將小股日軍消滅掉了。
五十七師第一旅三營營長李滿囤原本是負責守衛師部的,但今日突然接到上峰命令,其所部立即開往董家橋布放,協助第三旅堵住由上海而來的日軍。
接到這個命令後,李滿囤興奮了好一陣,他原本的戰斗位置基本上與大戰無望,誰知天從人願,上峰一道命令遂了他的心願,三營終于可以上前線打鬼了。
隊伍穿過竹橋鎮又過了人工河後,路上擠滿了從上海撤下來的央軍,一個個衣衫襤褸,無精打采,萎靡不振,李滿囤暗暗撇嘴,都說央軍厲害怎麼也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如果讓俺們五十七師去,絕打不成這個德行,弄的跟叫花軍似的。
李滿囤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們山東棒,若在臨淄劉莊的時候有人敢這麼叫囂,脾氣火爆的他早就打掉那人滿口牙,可如今不同了,吳主席反復教育他們要明對待士兵,不準搞體罰,不準隨便罵人,不準……不準的事太多了,倒是生生將一副火爆脾氣給磨沒了。
他呲牙一笑,耐心的給對方不長眼的乞丐兵解釋著自己此行目的地,卻突然看到對方一名少校腳上竟然少了一只鞋,李滿囤心涌起了一股濃濃的同情,唉,逃命也不容易,連鞋都跑掉了,正好媳婦從老家捎來雙鞋,送他算了,戰場上風雲變幻,說不定那顆彈不長眼,再一命嗚呼了,腳上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
如果邱行湘知道李滿囤心所想,定然會哭笑不得,大感郁悶……
李滿囤的記掛著前線,哪有心思再和那央軍的叫花少校聒噪,帶著隊伍急急直奔預定地點,如果在日軍之後趕到那里雖不至于完蛋,形勢也將對他們極為不利,因此半點都耽誤不得。
最終日軍還是慢了李滿囤的第三營一步,一股約幾百人的日軍在第三營抵達朱家橋後不到五分鐘就突擊到此,倉促之下李滿囤組織了一次不太成功的反擊,將那一股日軍以重火力逼退。
眼前這小股日軍在強攻了幾次之後,發現阻擊他們的人與之前所追趕的支那軍完全不一樣,只好丟下幾十具尸體撤了回去。
李滿囤端起胸前掛著的望遠鏡,一直從鏡筒之內看著他們消失在起伏的地勢之下,小鬼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打退了,接下來的攻擊應該會更猛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