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陣地前方,到處都是穿著黃軍裝的日本鬼,這反而激起了李滿囤的必死之心,凡軍士若懷必死之心,士氣必然大盛。
「兄弟們,就算咱們死的一個不剩,也要將小鬼們擋在咱五十七師的陣地前,除非小鬼踏著咱爺們兒的尸體沖過……」
李滿囤熱血上腦,激蕩之下竟有些語無倫次,第三營的士兵們俱是一陣凜然,果然士氣大起,端著槍刺迎著日軍的黃色大浪頂了上去,也許是日軍連日行軍疲乏了,也或者是戰力透支成為強弩之末,總之,在第三營爆起反擊展開肉搏之後,如螞蟻蝗蟲般的日軍竟然退卻了。
硝煙彌漫,鼻腔內充斥著焦糊氣息,與血腥之氣混合在一起讓人隱隱欲吐,看著滿地尸體糾纏在一起,李滿囤只覺恍若隔世,一場硬仗徹底將他心的那點飛揚之氣打掉。
經此一戰,第三營損失過半,幾個小時前還活蹦亂跳的兄弟,此刻已經成為滿地血肉模糊的尸體的一員,他突然在尸堆發現了早已氣絕多時的精瘦的警衛三孩。
由于彈片的殺傷,半張臉已經血肉模糊,李滿囤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幾小時前自己還給了他一巴掌的小跟班,他沖上前去扒拉開倒在他身上的日軍尸體,一把將他瘦小的身體攬在懷,滾燙的淚滴撲簌簌自黝黑的臉頰上滾落,三孩自小沒了爹娘,是他見著可憐才帶在身邊,尋思著早晚在吳主席的隊伍混出個人模狗樣,也好來一出衣錦還鄉,哪成想竟會是今日這個結局。
三孩的眼楮圓睜著,無神透著不甘與憤怒,李滿囤伸出手顫微微的撫在他血肉模糊的臉上,緩緩將其眼皮合上,隨即又將他輕輕的放在地上,好像怕他驚醒一般。
李滿囤豁然起身,嘶聲喝道︰「打掃戰場,重新進入防御陣地,鬼馬上就會回來。」
第三營與日本鬼之間的血戰,邱行湘目睹了尾聲,等他帶著本部特務營沖上來的時候,如蟻似蝗的鬼兵早就如退潮的海水一樣散的遠了。
但戰斗之慘烈是邱行湘生平僅見,他自問如果易地而處,特務營決然堅持不到最後,這位黃埔五期畢業的高材生原本狂傲之極,此時也不得不佩服起眼前這粗魯漢的血性。
第五軍的建制已經散了,他終究沒帶著特務營進駐鎮,黃埔特有的驕傲容不下他帶著部下躲在友軍的翅膀下,所以,在麾下士兵過了人工河後,他又果斷的下了掉頭的命令,一路飛奔朱家橋最終還是晚了一步,沒能加入戰斗,這些家伙居然頂住了日軍瘋狂的攻擊,實在不簡單。
對于硝煙與血肉橫飛的尸體,邱行湘早就習以為常,他關心的只是活下來的士兵們是否還有足夠的戰斗力抵擋日軍的沖鋒,如果加上自己的特務營應該足夠了吧,他在心底里暗自盤算著。
李滿囤的眼淚風干,他顯然沒想到那些被小日本追的屁滾尿流的央軍又掉頭回來了。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趕緊回去,日軍的下次沖鋒馬上又要開始了,炮彈和彈都不長眼楮……」
「兄弟,說的哪里話,同為國民革命軍,守土遇敵,邱某也責無旁貸,這次回來就是要與兄弟一同殺鬼的。」
邱行湘如何忍受得了眼前這土豹的輕視,但礙于此人是條血性漢,是以強自壓住心頭火氣解釋著,李滿囤還真就對這些央軍印象不佳,听他說的冠冕堂皇,心冷笑,嘴上說的漂亮,還不是被人家小日本攆的像那喪家之犬,如果真有這骨氣怎的不再上海戰死了。
雖然,李滿囤沒有說出來,但臉上卻寫滿了鄙視,這讓邱行湘大感憋屈,堂堂黃埔軍官在哪里不是眾星捧月般,何曾受過如此冷落,但在戰場之上,為了大局著想硬是生生忍下了這口惡氣,若是平時他定然要狠狠教訓教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黑大個兒。
「兄弟是第五軍張長官麾下特務營營長邱行湘,我這特務營雖然戰斗力不高,也還能和鬼打上兩個回合,留下來對兄弟們也是個後援。」
邱行湘以自我介紹為開場白,試圖緩解適才因為對方言語太沖引起的尷尬。
李滿囤哈哈大笑,他不是個狹隘之人,雖然第五軍被日本鬼攆的像孫一般影響了他對這些友軍的看法,可這個瘦高個軍官竟然去而復返,準備和他一同守御陣地打鬼,還算是條爺們。
「邱老兄是條漢,俺叫李滿囤,五十七師李師長轄下第三營,臨淄縣劉莊李村人。」
……
太倉的戰斗僵持了兩天一夜,第師團在朱家橋一帶硬是被五十七師和部分第五軍的精銳所阻擋住,再難前進半步,形勢逐漸趨于穩定下來,可還沒等五十七師師長李澤軍松下一口氣,京滬警備司令部的一道電報又讓他的心懸到了嗓眼。
日軍有可能在陣前使用芥氣炸彈,他在綏東時是接觸過這類化學武器的,知道這種武器的威力,如果日本鬼在進攻當使用,他不認為自己的士兵們能擋得住其兵鋒。
由于了解此種毒氣彈的特性,李澤軍立即下令全軍準備草木灰水以及大量毛巾,以備不時之需,並通令全師,一旦在日軍炮擊聞到類似大蒜味道的情況,必須立即用事先準備好的睡將毛巾浸濕,捂住口鼻,並將全身衣物淋濕。
這個命令讓大多數五十七師的士兵感到莫名其妙,但隨即師參謀處的參謀們,到各旅各團宣講芥氣炸彈時,這才驚得直縮脖。
「小日本真他們鬼道,這殺千刀的炸彈,根本防不勝防啊……」
「這炸彈依俺看是斷絕孫的絕戶玩意,大羅金仙都得喘氣不是,喘氣就能殺人,那得死多人,折壽都得折到下輩去。」
畢竟,沒親眼所見,大家後來都認為這是參謀在故意嚇他們,世間如有這種武器,為啥與小鬼打了那麼多此仗,他們都不用,偏偏現在又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