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治的第五軍進入上海後的第三天,吳孝良帶著警備司令部也極為低調的進了城,經過數月大戰上海市區內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坍塌焦黑的樓房,以及散落在街上無人收拾的尸體。
吳孝良禁不住皺起眉頭,大戰之後首要處理的就應該是市區內的尸體,雖然時值深秋氣溫下降,已經沒有八.月份那麼炎熱,可時間長了這些尸體一樣要**潰爛,防疫就要成了目前的重之重。
楊效歐仍舊與吳孝良不離左右,大戰結束他的第二軍損失也頗重,不過還沒到傷筋動骨的程度,所以心情很是舒暢,看到一路破敗慘況縱是他經過連年的混戰也不禁為之動容,經此一戰之後,上海又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才能恢復舊日的繁華,身邊少了那個總拉著他探討時局的宋希廉,他覺得耳邊清淨了不少,由于,上海戰事的結束,宋希廉帶著本部人馬返回南京歸建。
想起宋希廉,一向對央軍沒有好感的楊效歐不禁搖頭一笑,這家伙到還真沒老蔣嫡系那一套,眼比天高,桀驁不馴的那些臭脾氣,相反還很隨和,好相處的緊,否則也不能和自己走的這麼近了。
不過,不是所有的央軍的軍事主官們都有這樣一副好脾氣,這不,張治的第五軍身為戰敗之軍,鈞座出于大局考慮才將這入城的首功讓于他們,豈知這些兔崽不但不領情,反而蹬鼻上臉,真拿自己當奪回上海的主力了,尤其是那個俞濟時,閘北血戰的時候瞅著到是條漢,五十七師在他敗退時曾幫他一把,這翻回頭來就親不認了。
听說,昨兒硬是將設在四川北路的五十七師師部給從他的防區內請了出去,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回又看到街上的尸體他頓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少有的冷笑一聲。
「他張白是等著咱們山東軍進城來干這些雜貨呢。」
吳孝良對第五軍和山東軍之間發生的那點沖突也稍有耳聞,只是沒想到以張治的聲名居然就對手下做這等糊涂事不聞不問。
「這等事都是細枝末節,傳令下去,先行進城的五十七師立即打掃戰場。」說到此處,吳孝良轉臉看向楊效歐,又道︰「毅如兄,第五軍我看還是暫停進城,不歡迎山東軍進城的到未必是他張白,咱們也別再加劇矛盾的對立了。」
楊效歐明白吳孝良心所想,苦笑搖頭。
「天底下哪有這般凱旋而不讓入城的軍隊,維咱們這算不算是開了先河呢。」
愈往市心去街上的雜物以及尸體就越多,吳孝良一行人走走停停,半個小時過去了,整個車隊才走了三華里不到,楊效歐忍不住催促前面清理道路的士兵加快速度,一遍抱怨道︰「張白這麼做可真有點過分了,但吳市長身為本地父母,總也要拿出效率來,準備整理重建吧,可為何又連半個影也沒見到。」
其實他對這些情況背後的較量心知肚明,說出來也不過是發泄發泄這滿肚的怨氣,前方突然響起了陣陣吉普車的鳴笛之聲,抬頭看去是另一隊車隊與他們迎面而來,竟踫了個正著。
正疑惑間,只听一聲爽朗的大笑。
「司令,毅如兄你們怎麼才到這里。」
來人正是五十七師師長李澤軍,這讓楊效歐大感奇怪,之前他不是給司令部打電報說要親自去吳淞口要塞視察的嗎,怎麼又往閘北區來了。
李澤軍沒等吳孝良發,便主動說明了來意。
「卑職今天本來打算去吳淞要塞,但張白以第五軍的名義張布了城軍管條例,必須先向他們進行報備才會被放行,那吳淞要塞原本也就剩下一片廢墟,要塞守軍又已經奉令歸建,所以既然人家不希望咱們在城亂走動,索性就不走動了。」
雖然,李澤軍說的輕巧,但實際上已經蘊含了極大的不滿。
吳孝良已經不打算和張治關于城駐軍的問題較真,抱著那些人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的態度,反正他也不打算在京滬久留,就算他想久留老蔣也不會答應,所以只等局勢一穩定就卷鋪蓋卷回山東去,看到李澤軍,他便想起了這次在淞滬戰役出了大彩的于三和與張鐘麟。
「謙亭不必動怒,反正咱們就要返回山東去,上海也好南京也罷,都不是咱們山東軍的久留之地,倒是于、張二人,目下在何處,南京想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咱們可不能這麼做,寒了這些愛過將士們的心。」
「這兩人張鐘麟還好,只是受了點輕傷,暫時住院觀察,于三和的情況要復雜一點,堅守吳淞要塞的時間里,由于長期缺乏營養,再加上在城巷戰彈大出血,現在還沒有月兌離生命危險,能否挺過這一關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當晚,吳孝良把警備司令部和五十七師師部合在一起,他既沒有去見張治,張治也沒來拜會他這個警備司令兼救他于危難間的陸軍上將。
看來老蔣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將他趕出上海了,只是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還真有點不甘心呢。
突然,副官送來一封封口的信箋。
「司令,一個陌生人讓衛兵送來的,說是必須交給您本人。」
「哦。」
吳孝良有點驚訝的接過信件,一邊拆開封口,一邊問道︰「可曾看清送信之人的樣貌。」
「衛兵只說那人遮擋的掩飾,看不清任何顯著特征。」
信紙攤開,只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幾行漢字,可這些字卻毫無意義,前後沒有任何關聯的組合在一起,吳孝良揮退了副官,來到他隨時隨地都攜帶的保險櫃前,將櫃門打開,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小本。
拿起鉛筆,一邊比對著小本,一邊在那信紙上寫寫畫畫,幾分鐘後,吳孝良長出一口氣,放下鉛筆,表情復雜。
「十二年了,卻不知那丫頭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