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八年的最後一個月,蔣正只覺得自己像做過山車一樣,在經歷了挫折、沮喪、憤怒之後,卻突然柳暗花明又迎來了全面勝利的一抹曙光。
楊永泰興沖沖進了蔣正的房間,語調略顯高亢。
「張漢卿在上海,憲兵已經將他扣留,等待委座進一步指示。」
他挺了挺腰桿使自己顯得不那麼謙卑,由謀士變成了具體事件的經手人,一時間還轉不過這個彎,對于身份的悄然變幻也有些失落,只怪他對于吳孝良的怨念太甚,終于自己一步步的陷了進去,等發現深陷泥潭時已經悔之晚矣,但總算干掉吳孝良的目標達成了,雖然他出現了失誤,可有人為他彌補了這個問題,結果是一樣的,而且,當前形勢還朝著比他設想更好的方向發展。
愣怔間卻听老蔣沉聲道︰「這件事行政院不要出面,軍事委員會也不要出面,電告上海把人轉給警察廳,不放、不審。」
楊永泰正要應聲老蔣又補充了一句。
「你親自去一趟上海吧,將此事安排好,切不可走漏風聲,報紙輿論最近都在和黨國作對,這個警惕不能放松掉。」
張學良不是一般人物,這等人物一旦處理不好就容易引起一場風暴,楊永泰听到蔣正如此說,還有些欣慰,能把這麼重要和棘手的事情交給他去處理,說明自己在委員長心的地位並沒有下降太多,至少他認為自己還是有能力的,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老蔣,目光竟透射出一股異樣的神采,被知遇之感油然而生。
老蔣交代完這兩句就不再言聲,楊永泰並沒有退下去他帶來的不止一件好消息。
「委座,馮煥章又出潼關了。」
「哦,以煥章的作風,怎麼可能放過這次翻身的大好機會,不能給他這個機會,由軍事委員會發電申飭,責令其立即按照委員會決議下野出國。」
老蔣的這個態度也在楊永泰意料之,馮玉祥雖然在兩次原大戰損失慘重,但百足之蟲僵而不死,只要他還在國內,影響力必然遍及其舊部所在區域,難保不再出ど蛾,但出國就不一樣了,身在國外鞭長莫及,然後再對他的舊部分化瓦解,打擊拉攏,三年內準叫西北系解體崩塌。
楊永泰又看了眼伏案工作的老蔣,突然生出了些許陌生之感,此前關懷備至時而讓他感激涕零,有時卻又冷若寒冰,讓人遍體生寒,這就是天威難測吧,楊永泰如是告訴自己,公事已了,告退之後,轉身剛要出門,卻听老蔣叫住了他。
「暢卿慢走,**已經在江西潰圍而出,雖然是大勝,但功敗垂成,除惡不能務盡實在痛心疾首。」
關于**潰圍而出逃奔西南的消息,楊永泰也略有耳聞,就他內心所知,委員長的確是將日本人視為黨國頭號外敵,但**亦是心月復之患,所以基于這種認知,他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內」之策才得到了蔣委員長的首肯與認同。
**無法在黨國月復地立足,說明長期的重兵圍剿已經初見成效,既然不能畢其功于一役,那麼就要制定一個長遠的策略,同時也要制定短期計劃,雙管齊下才是正道。
但楊永泰卻猶豫了,蔣正此時太過急功近利,應對剿匪這長短兩策,恐怕都不能使其滿意,如果拿不出讓他既滿意又行之有效的方法來,還不如不提,所以只是沉吟,並沒有給出確切答案。
「暢卿不要有顧慮,有什麼建議直接說嘛。」
楊永泰見蔣正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又不願意將這肯定得不到蔣正支持的方案說出來,只好道︰「實話說,永泰目下對逃竄**尚未有定見,委座寬限幾日,待有成型意見再奉與委座尊前。」
「知道了,下去吧。」
雖然**在最後關頭溜出了包圍圈,但喪家之犬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再加上張學良被采取強制措施,東北軍群龍無首,山東軍內部更是一個火藥桶,由于崛起的時間太短,除了吳孝良一人有足夠的威望能夠震懾住那些悍將,再無一人能夠挑起大梁挽救危局,所以他們火並也在意料之,于是他又命劉峙率領第一軍部分主力渡江北上,伺機佔一佔漁人之利。
不一會,何應欽又氣喘吁吁的趕了來。
「委座,山東有大動靜了,董海濱的十七師直接撤回了濟南。」
「哦。」
老蔣眼楮一亮,他早就料定山東會出問題,卻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的是名不見經傳的董海濱,他的餓資料十分有限,最大的亮點就是他在早年曾經擔任過袁世凱模範團的營長,後來又跟隨吳孝良南下進過湖南,再往後便退出軍界到天津做了寓公,並且一做就是十年,這十年間他一直深居簡出,甚至連家門都很少出去過。
就是這樣一個閑居多年的人,吳孝良也敢啟用,而且豈用之後的第一仗就取得了勝利,只是非常不幸,他蔣正成了被打敗的那一方。
這也可說說明董海濱其人是有能力的,所以他急吼吼的回山東去爭權,未必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如果董海兵最終取得濟南實權,那可就有意思了。
李澤軍,澹台繼澤,董海濱,這三個人李澤軍和董海濱在軍界算是出類拔萃大權在握,而那個更加神秘的老頭澹台繼澤則是吳孝良臨來南京前親自指定的二號人物,取得濟南的主導權也不是不可能。
「我打算把那個李澤軍調到南京來,你說他敢不敢來。」
老蔣頗有些玩味的問何應欽。
何應欽一時沒弄懂老蔣想要表達的意思,遲疑著答道︰
「按理他不會來的……」
話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老蔣所要說的重點根本不是李澤軍敢不敢來南京,而是在給那些山東系吳孝良的舊部安排去處。
委員長這回空前的自信啊。
何應欽暗討。
「山東的位置太重要了,必須掌握在央手,如果形勢允許我建議把山東省內的幾個人通通調來南京,讓辭修去做這個山東省的主席。」
老蔣雙眼精光一閃,他的確考慮過由陳誠來取代吳孝良控制山東,但固鎮一戰敗得太過容易,直接導致了他對此人能力的質疑,究竟是以前高估了,還是本就如此。
因此在省主席人選上,他打了猶豫,在陳誠和劉峙之間,有點猶豫不決。
「委座可是在猶豫到底該選誰,劉最近可是驕狂的緊,怕是不宜外放啊。」
何應欽流露出了一絲擔憂,如今的劉峙可不是淞滬抗戰前的劉峙,由于第一軍作為流砥柱般的存在守著南京最後一道防線,硬是沒後退半步,所以,戰後嘉獎各種抗戰英雄的光環都一股腦的照在了他的頭上,他開始飄飄然了,全然不記得在他江陰防線前面頂著的是吳孝良的山東軍,如果沒有吳孝良他還能在江陰穩坐,現在還能享受種種光環和榮譽嗎,所以連何應欽這個老長官都開始有點不放在眼里了。
連平素和劉峙關系不錯的何應欽都認為不能草率,畢竟山東事關重大,不能不慎重考慮。
一連三天,形勢對南京越來越有利,閻錫山有點感到失望,預想山東系人馬的反擊沒有出現,反而有了收縮的趨勢,如果這樣發展下去,山東軍必敗無疑,他還能佔個什麼便宜,到最後恐怕自己就得獨自面對老蔣的人馬,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到的。
「不行,我得幫幫這些蠢蛋們。」
閻錫山自言自語,可到底該怎麼幫呢,即不能太過明顯,又要達到效果,這可真是把他堂堂一個**上將給難住了。
這時有侍從進來,手還拿著剛剛譯出的電,閻錫山結果草草看了一眼,便得意的笑道︰「還真是需要什麼來什麼。」
老蔣的膽也真夠大,竟然敢秘密軟禁張學良,這小雖然近年來在國內的名聲一年不如一年,可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將其軟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居心,就從這里下手。
第二日,上海《申報》又刊登了一條爆炸性新聞,「蔣正為了達到吞並東北軍之目的,強行將愛國將領張學良扣押在上海……」
整個上海灘一片嘩然,很多黨內大佬包括一部分軍政要人親自打電話去詢問蔣正此事的真偽,蔣正官邸的電話從午開始就沒停過,侍從一一解釋說的口干舌燥。
老蔣則很憤怒,自己特意囑咐楊永泰一定要將此事嚴格保密,絕對不能為外人所偵知,現在倒好,不到被外人偵知了,而且還是被一貫于他作對的《申報》知道了。
只要《申報》知道了他軟件張學良的消息,全國乃至全世界就知道了,很快,南京又興起餓了新的一輪罷工罷課,抗議當局無故扣押愛國將領,並再次敦促當局拿出誠意來調查吳上將遇害一案。
對此,老蔣一概不理,他已經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