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孝良連夜叫了老三來救小東子,不成想讓安娜偷偷跟了來,眼下計策成功一半,只等找到老三便可功成撤退。
隔壁狼家大院著起了熊熊大火,哭喊聲,潑水聲,槍聲雜成一團,三人看到如此大的陣仗都不禁咂舌。吳孝良暗暗吃驚,老三一個人如何鬧出這般動靜,千萬別出意外。
迎面一頭大白馬馳來,騎在上面的大漢舉著火把,一只獨眼在火光映照下格外猙獰,是老二,吳孝良心中大喜知道是李振清回來了。老二見到他們便勒住馬,似乎長出一口氣,翻身下馬,來到近前拉著吳孝良上下左右看了個遍。
隨後一匹馬上的人是老柱子,左手緊抓韁繩,右手抬著俄國造搭在肩上,滿臉得意眼放精光,好似換了個人,看見自己外甥安然無恙,
「孝良啊,別怕,俺們來救你了,李大當家會給你找回這個公道。」一眼瞥見緊緊依著他的安娜,咂咂嘴暗笑︰「這小子艷福不淺啊。」老柱子畢竟當年見多識廣,不會將安娜當做紅毛女鬼。
安娜不同于中國婦女,毫不畏懼男人們熾烈的目光,緊隨吳孝良身後,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花口擼子,如果有內行人在場,定會吃驚深山老林里竟會有如此精美的好槍。
老柱子覺得終于找回自己,自己應該就是為馬背而生,想通這個關節,多年積蓄心中的郁郁一掃而空,
「孝良啊,隨老舅走,有好戲看。」
老柱子撥馬前面引路,老二牽著馬和吳孝良並排而行,安娜與小東子跟在後面。一個人影突然從狼家大院竄出,老三眼疾抬腿便追
狼家大院里,大火已經被撲滅,受損的房子不多,只有柴堆燒的厲害。四方頂豪杰們端著槍站在外圍,吳孝良驚訝的發現,二孩子領著一伙人也在一旁端著槍。幾個受傷的狼家炮手躺在地上痛苦的申吟著,中間戰戰兢兢站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狼甲昆,狼二哆哆嗦嗦的藏在大哥身後,李巡長和他的幫閑們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有女人還小聲的抽泣著,陣仗著實不小。
李振清獨自當前負手而立,盒子炮掛在腰間,看到吳孝良安然無恙有些激動,一把拉住他,「兄弟,讓你受苦了,哥哥今兒把這狼家老小一並逮了,任憑兄弟處置。」一轉身又喝道︰「今天你們的命便在我這兄弟手中,想活命便得他點頭。」
如果在兩天前,吳孝良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生啖其肉,而今這些活生生的人就在面前,有老人、女子、孩子,他自問下不了手,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想把事做絕,結下血海深仇。父母避走樣子哨,尋回來便是,如若老兩口真有個三長兩短,回來再收拾他們也不遲,而今也應該給他們一個教訓,省得這些人仗勢欺壓良善。
狼二終于忍不住撲倒吳孝良腳下,抱住他的大腿哭嚎不止,聲淚俱下,
「二哥,不,二爺饒命啊,都是那杜彪攛掇俺干的……」
所有人看了狼二這副做派都一臉厭惡,狼甲昆呵斥道︰「老二,死便死了,你還嫌咱狼家臉丟的不夠麼?」
這狼甲昆到算個人物,不枉他稱霸鄉里。吳孝良拉起狼二,對眾人說道︰「今天狼家不義,但畢竟鄉里鄉親,應該給予從善的機會,今日大家伙就做個見證,日後狼家倘若再敢為惡,便如此燈。」說罷踢開狼二,拽出盒子炮,甩手一槍,遠處桿子上的一盞風燈應聲而落。
吳孝良自打上次槍槍爆頭之後便發現自己槍法奇準,當真有如神助,所以今天才露出一手震懾這些惡人。
眾人目瞪口呆,狼甲昆倒是鎮定,上前一步沖吳孝良深施一禮道︰「吳小兄以怨報德有古人之風,狼甲昆在此替俺家老二賠罪了。」說罷又是一禮。
「狼老大,你干了這麼多缺德事,如今只賠一禮就想算玩嗎?」獨眼老二對吳孝良的處置很不滿,很不客氣的斥責狼甲昆。
狼甲昆嚇得一哆嗦,"但憑各位英雄責罰。"
獨眼老二哈哈一笑︰「孝良兄弟既然饒了你,我也不打不殺,拿出一萬大洋來,買你一家老小平安。」
狼甲昆連連稱是,心里疼的卻在滴血,從他爹活著時到現在,狼家的銀款也就攢了不足二萬,如今硬生生被掏走一萬,可要了他的老命。
老三壓著兩個人趕過來,五花大綁的是張大虎,垂頭喪氣,哪還有半點匪首氣概,另一人正是杜彪,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瑟瑟發抖臉色灰敗倒是顯得可憐兮兮。
吳孝良上前一把抓住杜彪的衣領,
「我的好兄弟,你為何這樣往死里逼我?」
「嘿嘿。」杜彪咧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白森森有些滲人,目光怨毒無比。
吳杜兩家做了十幾年鄰居,杜彪身材弱小總被被吳孝良欺負。若是尋常孩子也就罷了,孩子間玩鬧,隔夜便好,偏偏這杜彪不同,親娘早死,後娘又經常虐待他,久而久之性子愈發的陰鷙,覺得全世界都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開始變得睚眥必報。隨著年齡漸長,對于曾經欺侮過他的人恨意也就越濃。
今年春杜彪巴結上了金川街狼家老二,並利用狼二收拾了曾經逼他鑽寡婦褲襠的金家老大。偶然間杜彪發現妹妹杜鵑竟然鐘情于吳孝良,機會來了,狼二貪圖杜鵑美色已久,他貪圖狼家錢財,早想促成此事,既然吳孝良攪進來正好一箭雙雕,如法炮制。誰知事情月兌離了原本預想的方向,吳孝良和李振清搭上關系。杜彪怕被報復便掇狼二找張大虎買吳孝良的人頭。
吳孝良听罷哭笑不得,好像港產tvb的狗血劇情啊,假設自己不是穿越自前世,難保原本的吳孝良早已經身首異處。
杜彪雙眼緊閉,一言不發,就此等死。吳孝良對這個發小實在是心寒,揮揮手不願再理他。老三將他拖走,盒子炮槍機打開,對準了杜彪的腦殼,一聲尖厲的叫喊從人群外傳來「慢著——哥哥——哥哥——」
老三這一槍便沒打下去,轉頭看吳孝良。吳孝良則示意他稍等片刻。
一個女子撥開人群撲了進來,是杜鵑。
「孝良哥哥,大哥做了這傷天害理的事情,本來沒臉替他求情,但杜家就大哥這一脈香火,他一死苦了年邁的父母,只求孝良哥哥能讓我給他抵命。」
說罷仰頭看著吳孝良,凍得通紅的臉蛋上還掛著未干的淚跡,看得吳孝良酸楚無比,這表情何其相似。那晚自己被李振清擄走,杜鵑也是不顧自身的護著自己,昨天夜里更是孤身一人為自己去接官廳送信,如果不是杜鵑,李振清未必能及時趕來,他的哥哥更不會被抓。可憐杜彪大好男兒竟不如杜鵑一個女子。
李振清看到吳孝良表情糾結心道;我這小兄弟心軟了。
吳孝良趕忙扶住杜鵑,柔聲道︰「杜家妹子你這是什麼話,我和彪子自小便是兄弟,雖然他有千種不對,但我這不還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沒人會傷害他的。」
杜鵑哭的梨花帶雨,安娜倒是只希望吳孝良離他遠點。
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來攪局,大家跌碎一地眼珠,張大虎開始了表演。
「李大當家饒命啊,老子,啊不,小的那晚去偷襲四方頂是有人出了一千大洋買您老人家一干人等的頭啊!小的當時豬油蒙了心,一時糊涂就答應了。可你絕想不到買你頭的人是誰啊……」話沒說完就哇哇怪叫的哭起來。
李振清心頭一震,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厲聲問道︰
「說,是誰?」怎奈不管眾人如何問,張大虎只管自己哇哇哭著也不答話。
「張大當家,說出來吧,說出來饒你不死」吳孝良見張大虎如此做派,大聲喊道。
此話出口張大虎止住哭聲︰
「嘿嘿,還是識字的人說話中听」看李振清點頭,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便一五一十講起來。
半月前接官廳突然來了兩個黃頭發大胡子的老毛子,給張大虎就放下一千大洋,要買幾個人頭。張大虎見了大洋,自然是一口應下,這人頭的主人便是李振清和安娜。但偷襲失敗,狼狽逃回,誰知那老毛子又來了,並且準備出錢出槍跟他合作,張大虎當即滿口答應下來,並且派出大批人手和老毛子去濱江運槍,結果內部空虛落了個今天的結局。
吳孝良心頭一跳,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四方頂竟和老毛子有瓜葛,李振清究竟有何來歷啊?李振清也很震驚,旋即又恢復平靜,對老三擺擺手道︰
「將他們倆放了吧。」隨後又一指二人。
「我李振清有言在先,若是在這金川縣地界在看見你二人半個影子,必殺無赦!走吧!」
杜彪聞言抬腿就走,「大哥——」,杜彪听到妹妹叫自己,頓了下腳步就頭也不回的離去。
張大虎來到吳孝良面前,作了個揖。
「嘿嘿,小兄弟是個好人那。俺走了,這里模不得槍,就去別處模。」吳孝良對他也不反感,听他說模槍便問道︰
「張大虎,听聞奉天張師長正在擴軍,你何不去投軍?在軍中一樣是模槍,混個一官半職照樣吃香的喝辣的?」張大虎听後嘿嘿樂了。
「識字的小兄弟說的好,俺大虎謝謝你了」轉身便要走。
吳孝良突然玩性上來,起了捉弄這張大虎的念頭,就喊住他「且慢,你去投軍,也得有個響亮的名字,否則將來當了司令,還叫大虎不免墮了氣勢。」
張大虎撓撓頭答道︰「還真是,不如你這識字的小兄弟給俺想個響亮的大號吧。」
吳孝良略一思索便道︰「大虎兄弟,宗昌二字如何?祖宗的宗,昌盛的昌,光大你張家門楣。」
張大虎對這個名字是真心滿意,跟著念道︰「祖宗的宗,昌盛的昌。好,今後俺就叫張宗昌,世上再沒張大虎這名號。」隨後一溜煙消失在夜色中。吳孝良有些惡趣味的想著,不知你這個張宗昌見了那個真的張宗昌會是個什麼情景。
東方已經隱隱泛白,這便是黎明前的黑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