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浩明派兩旅兵力進攻平江城,消息傳來,城內一度高漲的士氣急轉直下,剛剛收攏起來的潰兵有些已經思想動搖準備開溜。
第一天就跑了六百人,方其道氣的直跳腳,他學不來老粗罵娘,但也破口道︰「這還是我們北洋的兵嗎?毫無氣節,懦夫!敗類!」來到平江後,他前後奔走,忙著做這些潰兵的思想工作,如今沒等打仗就跑了好幾個營,他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跑了干淨,留在這浪費糧食。」
傅作義倒是不在乎這些逃跑的潰兵,打硬仗還得靠第四混成旅,那些潰兵充其量只能充當炮灰讓自己的部署少死些人,來到平江徹底改變了他之前輕松的想法,精銳如北洋第二十師被打的慘不忍睹,潰兵逃竄如鼠,看的他心驚肉跳,意識到譚浩明的桂軍不是張勛的辮軍,他們面前的敵人前所未有的強大。
方其道發了一通牢騷又開始擔憂,雖然有強大的火力做後盾,他還是對初經戰陣的軍隊心中沒底。不過他沒有說出口,大戰在即影響軍心是大忌。
與此同時,各團團長到齊,吳孝良準備召開一次戰前會議,明確各部任務。平江三面被汨水環繞,平江西的嚴家灘便成了大軍進攻的必經之地,此地處汨水北岸,吳孝良命潰兵們修築工事,布置了兩道防線,然後大張旗鼓搞大聲勢引譚浩明來攻。兩兵交鋒向來守易攻難,他的第四混成旅都是新軍,貿然進攻長沙定然勝少敗多,不如守株待兔。如今,譚浩明果如所料派兵攻擊平江,坑已挖好,只等韋,馬二旅來跳,在輕重機槍與大炮的強大火力面前,任何進攻都是自尋死路。此時中國的軍閥們還不知道陣地戰之恐怖,各種絞肉機在歐洲大陸瘋狂的收割著生命,攻擊部隊越頑強,死傷也就越慘重。
董海濱已經傷愈歸隊,人清瘦了許多,性子也更加的深沉,坐在會議桌旁一言不發,此次他所率領的步兵第一團將奉命防守第一道防線的側翼,擔任正面防線主力的是陳秀岩率領的步兵第二團。這讓他很不快,模範團特有的驕傲讓他瞧不起這個官二代,認為這是對他以模範團為骨干的第一團的蔑視,但是又不能爭,在馬廠鬼迷心竅暗算陳秀岩一直被他引為恨事,是要贖罪的。
陳秀岩不干了,「不行,讓第一團防守第二團的側翼我不放心,誰知道他會不會再施暗算?」他一直對那件事耿耿于懷,雖然表面上答應不再追究,但在暗地里的明爭暗斗卻一直沒斷過。
吳孝良讓第一團與第二團擔任第一道防線的正面和側翼防守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全旅只有陳秀岩的第二團與董海濱第一團經歷過戰陣,陳秀岩所率第二團前身還是軍校生護國支隊,因此他對第一團寄予了厚望。另外,陳秀岩性子尖厲盛氣凌人又心胸不夠,如讓董海濱防守正面他擔任側翼搞不好會弄巧成拙拖了後腿,但讓董海濱擔任掩護,則正好相反。
「陳團長、董團長,旅長命令已下,大戰當前,希望你們二人精誠合作,報效國家。」方其道不滿二人將私怨帶到會議上來,拿茶杯敲了一下桌子。
陳秀岩這才氣鼓鼓的不再言聲,董海濱則不得不說話,他環視了眼眾人,然後保證道:
「旅長、陳團長,請放心,董某定當全力配合,與陣地共存亡。」
吳孝良看兩個部下將不快鬧到桌面上來卻不能開口調和,如果自己以勢壓人,兩人或許表面應和實際則裂痕愈甚。他站起身來,「全旅自我以下,為國赴難,死不旋踵!」這是他讓方其道編寫的口號之一。
「為國赴難,死不旋踵!」
所有人都跟著起立喊起口號,陳秀岩面色赧然,暗悔剛才的激烈表現,喊完一聲又狠狠瞪了董海濱一眼。
一場內部分歧,被吳孝良輕描淡寫的化為無形。
韋永昌旅此刻並沒有按照計劃在木公坡渡過汨水,而是延粵漢鐵路北上渡過汨水再沿北岸浩浩蕩蕩殺奔平江。旅長韋永昌久經戰陣,根本沒把那個女圭女圭旅長放在眼里。
「段祺瑞當真是老糊涂了,派了個女圭女圭來,不是找死嘛?」韋永昌肆無忌憚的發出嘲笑之聲。
參謀長在一旁連聲附和︰「旅座英明,咱們大軍未到,那女圭女圭的兵已經四散奔逃。」
韋永昌收斂了笑容,「嗯,甚好。俘虜少,省糧食。」
說罷又一指會場眾人,「听說那女圭女圭旅長家底豐厚啊,各式機槍大炮應有盡有,早些殺了去你們都有好處。」
一個團長接到︰「旅座,那咱們動作得快啊,不然被馬旅長搶到前頭,可就只能喝湯了。」
……
吳孝良不放心,帶人去視察工事。大兵壓境,人心惶惶,今天又跑了好幾百殘兵,工程進度也明顯減緩,正面防線的戰壕基本完成,來到董海濱團所在工事,他不禁皺起眉頭,戰斗兵們光著膀子,揮著鐵鏟,戰壕還不夠深,他們正在搶挖。
「這是怎麼回事?」吳孝良轉頭厲聲問道,譚浩明的進攻部隊馬上就到了,而他的戰斗兵竟然還在浪費體力,以大批潰兵編成的輔兵去了哪里?
「北面人手不夠,能調的人都調到那里去了。」董海濱抹把汗水,滿手泥弄了個大花臉。
「立刻進入戰斗位置,敵人已經過了汨水,要隨時做好戰斗準備。」吳孝良厲聲命令道。
突然,遠處信號彈騰空升起,一個、兩個、三個……敵襲,敵襲——
戰斗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打響,韋永昌兩個騎兵連拉開戰線彪悍的直接沖入陳秀岩團的射擊範圍,沿戰線超過60挺mg08重機槍齊齊開火,7.92毫米口徑的子彈如同暴雨冰雹一樣傾瀉出去。敵軍騎兵頓時如撞在透明牆壁上一般人仰馬翻,子彈穿過皮肉,擊斷馬骨,鮮血飛濺,嘶鳴慘叫交織,頃刻間第一撥騎兵全軍覆沒,後續趕來的騎兵並沒有因此掉頭,而是越過縱橫交錯的尸體繼續向前沖鋒。
陳秀岩嘴角冷笑,命令全體士兵射擊。麥德森輕機槍與g98毛瑟步槍織成的彈幕添補了mg08重機槍的火力空白,將陣地前一千米範圍內變成了由鋼鐵子彈織成的地獄,韋永昌旅的騎兵們終于崩潰,然而為時已晚,如莊稼般被掃過的彈雨收割殆盡,第三波騎兵見勢不妙撥馬在陣前掠過逃走,留下滿地殘肢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