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和殿乃是珍妃的住所,而這位珍妃也正是甄豫書的同胞長姐。看到自己的弟弟來了,珍妃自然是喜出望外地接了進來。
「你與本宮已有些時日未見了,今日怎麼省起到本宮這兒了?」珍妃是個明艷的女子,嬌柔的身上還有著一絲將門之後的英氣,自有一番月兌俗氣質。
甄豫書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實不相瞞,受人所托。」
「才想著呢,你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原來還真不是純粹來看本宮這姐姐的,倒叫本宮空歡喜一場了。」珍妃嬉笑著和自己的弟弟開玩笑。站在她身旁的宮女寶蓉則走上前去,接過甄豫書手中的信箋,將其承到珍妃面前去。珍妃看了一眼,便又回頭看向甄豫書,「季丞相還是不肯點頭啊。」沒有疑問,只是一句陳述。
「……」甄豫書沉默,沒有回應。
「也不知道公主還能拖多久,如今她都已18了,若是再遲些,只怕公主也難由己了。」
「其實公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甄豫書微皺著眉頭,「微一貫冷靜儒雅,可踫了公主的事便無法自控,我實在不懂。」
「呵呵,那是你不解風情。」珍妃嬉笑著,轉而卻又幽幽地嘆了口氣,「公主呢,是一個苦命人,也是個聰明人。」
「……?」
「一個8歲的孩子,失了皇上的寵愛,以及母親的庇護,要在這吃人的宮里存活,若不聰明,早被人蠶食干淨了。她年紀且幼,就要比別人更加舉步維艱,付出更多的汗水和淚水了。有多少次她都差點兒隨她的母親去了,最後還是那樣強撐過去。如今只留下個病弱無比的身子,實在是叫人心疼呢。」
「像她這般心計深沉,只怕日後微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間而不自知呢。」甄豫書的語氣有些冰涼,「皇家女子,手段狠辣之人絕不在少。」
「她若是那為達目的便可不擇手段之人,今日又何需如此潦倒?」飲了一口茶,珍妃放下陶瓷杯子,「她從來不與皇後爭斗,哪怕皇後多番用計刁難陷害,她也從無所謂。她那幽蘭閣里的境況,我是知曉一二的,就連奴才都欺到她頭上了,她卻依然能夠淡然處之。我實在不信,她竟是心思深沉到了那個地步。畢竟,她如今才多大的年紀啊。」
「如若是她有心想要一舉扳倒皇後呢?」甄豫書實在是難以相信,一個從8歲起便獨自在深宮之中模爬滾打的女子,還能保有純然。「以她的心性,韜光養晦的可能更大些。」
「哪怕公主是為來日能一舉擊倒與之有仇怨的皇後,才隱藏了實力,她也沒必要讓自己艱辛至此。以她之能,完全可以讓自己在宮中的日子好過些,也一樣有辦法能絆倒皇後。」
甄豫書回想起剛才在那廊道上所看見的,夜幽寧仔細關心著自己身邊的一個宮女,卻不將皇後的詔令放在眼里,低聲沉吟︰「在這皇宮之中,還有真正的良善麼?」
興許是想到了什麼,珍妃的笑容有些無奈和哀戚,「不知道呢……」
……
雪一直在下,整個冬日也變得陰測測的。這樣顯得陰暗的天氣格外綿長,天好似一會兒便黑了。陰翳的空氣仿佛都是冰寒的,冰渣子掛著屋檐邊上,像一個個精心雕琢過的掛簾,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屋里早便燃起了炭,一絲絲青煙緩緩升起,味道也有些刺鼻。夜幽寧裹著厚厚的被子坐在軟榻上看書,偶爾壓抑地低聲咳嗽。
紫蘇端著一個精致的小木箱子向軟榻走去,夜幽寧看見紫蘇有些吃力的樣子,便起身想要接過,卻被紫蘇閃開了。
「公主,您別動!」紫蘇把箱子放在夜幽寧身邊,抬手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水。她低頭看了那個精致的箱子一樣,幽幽地說道︰「公主,娘娘的生辰又快到了呢……」
夜幽寧低著頭打開箱子,里面放著一些金銀珠寶以及疊放整齊的衣物,每一樣都光鮮亮麗,顯然是有人經常拿出來保養。夜幽寧低頭從箱子里拿出一支三彩玉綴金簪,細細地端詳著。縴細的手指在簪子上輕輕滑過,那上頭的玉石還帶著些微的冰涼。
當年,這些都是淑妃常常佩戴的東西。她得到了皇帝的專寵,每日都將自己打扮得精致端莊。古語有言道是女為悅己者容,能得帝王如此珍愛,淑妃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可惜啊,這一切終究是好景不長。淑妃最終的下場竟是得了皇帝的一段三尺白綾,了結自己的性命。
帝王之愛,如此涼薄,叫人寒心呢。
想當年,她不是也子憑母貴地深受皇帝的寵愛?一旦母親逝去了,她的封號被褫奪,從此被扔在這僻靜的幽蘭閣里,除了居心不良的皇後,無人問津。
而那位曾經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皇帝,怕也早已忘記了自己這個女兒了罷。
「公主,我來幫幫您吧。」紫蘇眼看夜幽寧的神色郁郁,有些憂心。更怕她累著,便也走到跟前幫著收拾。
手指摩挲那支做工精致的金簪,夜幽寧的眼底有一絲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逝。
一個細物落地的聲音傳來之後,紫蘇突然驚呼出聲︰「啊——」
「怎麼了?」夜幽寧抬頭,面露疑惑地看向紫蘇。
「公,公主……」紫蘇有些驚慌失措地從地上拾起一支縷花金步搖,只是那步搖竟斷了半截,「這,這支步搖,這支步搖摔斷了……」她驚恐地看著夜幽寧,隨即便跪了下來,拼命磕頭,「公主,奴婢罪該萬死,把娘娘的……」
縴細的手微微收緊,夜幽寧立即起身將紫蘇拉了起來。眼見紫蘇的臉上還滿是愧疚,夜幽寧只是淺淺一笑,「好了,這些終是些死物,只要人沒事便好。」
「公主……」紫蘇低下頭,又看見了自己手中斷裂開的步搖,「公主,那這支步搖怎麼辦?」
「送去尚宮局吧,請她們修修便好。終究是娘留下的,不舍扔了。」
「是。」紫蘇站起身便匆匆地小跑了出去。
夜幽寧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將自己手中的簪子放回箱子中,隨即把箱子合上。綠袂端著茶盤子走進來,面帶疑惑,「公主,那紫蘇慌慌張張的,是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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