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夜旭陽的話，季嫣然微微蹙起了高山黛眉。眼前這個男子還真是無禮呢，不過是仗著他剛剛救了她，就這樣得寸進尺了？
還未來得及等季嫣然和青嵐發作，她們便听見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嫣然？」
只見季青雪從一旁的茶樓中出來，一臉驚異地看著季嫣然。而後，當他看見一旁的夜旭陽，更是驚詫萬分，立時走上前躬身便要向夜旭陽行禮，卻被夜旭陽給攔下了。
「今日我是楊先生。」夜旭陽笑眯眯地說道。
季青雪訕訕地笑了笑，收回了動作，卻依然保持著恭謙的態度，「楊先生今日好興致，過來看看這集市麼？」
可一旁的季嫣然卻是將季青雪的動作看得清楚，心里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天底下能讓季青雪忙不迭地上前行禮的人，屈指可數。而近在天子腳下的皇城，依然能讓一國丞相季青雪對其低頭的男人，只有一個，便是北陽國一國之君，夜旭陽。
季嫣然為自己的這個發現而驚駭，恰才竟然是一國之君救下了她？！
原本季嫣然以為夜旭陽已經是一個遲暮之年的男子，畢竟他的兒女都那樣大了。可眼前的這個男子，精壯俊逸，一身逼人的英氣，渾身散發著一種懾人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是已經年逾不惑的男人。
夜旭陽同季青雪打了招呼之後，便開口問︰「季先生，你認識這位姑娘？」剛才季青雪開口喚季嫣然的名字，他可是听到了的。
季青雪微微一笑，「呵呵，這正是老夫的小女。嫣然，快過來見過楊先生。」
季嫣然收回心神，走上前去，盈盈一拜，「小女季嫣然，見過楊先生。」
看著季嫣然嬌柔的身姿，夜旭陽的臉上浮起一絲淺笑。可他看向季青雪時的目光，卻添了幾分探究。「季先生，借一步說話。」
跟隨著夜旭陽走到一旁，季青雪便看見夜旭陽目露精光地看著自己。他低下頭，恭敬地說道︰「嫣然的確老臣親女。」
「你什麼意思呢？」
「皇上知曉，老臣之妻乃是皇後娘娘庶妹，嫣然自小也未在老臣身邊長大。當時看見嫣然之貌，老臣也一樣驚訝不已。念想著皇上痴情，上次出席夜宴時便想將嫣然獻給皇上，不料老臣辦事不利，出了差錯，這才錯過了上次的機會。可皇上與嫣然終是有緣，竟是在這樣意外之境中相遇了。」季青雪半真半假地說著。
夜旭陽目光冷凝地盯著季青雪半晌，才哈哈大笑出聲︰「哈哈哈哈，我與她的確是有緣哪，哈哈哈哈……」
……
「不要——」夜幽寧從睡夢中驚醒，便感覺自己渾身已經汗濕了。眼見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便緩緩地坐起身。取了掛在床頭邊上的披風，她起身走向茶桌，給自己倒水喝。
待夢從外頭走進來，便看見夜幽寧已經清醒過來，隨即走上前來，「公主，您身子不好，小心著涼了。」
夜幽寧溫婉一笑，「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
「公主……」待夢遲疑了片刻，還是淡淡地說道，「今日皇上出宮去了。」
心中猛地一跳，夜幽寧握著杯子的手微微收緊了些，「是麼……」
「而且，而且皇上遇到了季小姐。」
「啪」
青花瓷茶杯摔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之後，支離破碎。夜幽寧仿似沒有察覺自己手中的被子已然摔碎，只是呆呆地看著待夢，好像是听不懂待夢恰才所說的話一樣。
「你，你在說，說什麼？」夜幽寧的模樣竟像是一個瀕死的人，面色瞬間更慘白了幾分。她的手抓住待夢的臂腕，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用盡了所有力氣。
痛感從手臂處傳來，待夢卻沒有感覺一樣，她的神色淡然，就像是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皇上與季小姐，遇上了。」
最後的一絲希望被徹底打碎，如潮的悲傷與哀痛一瞬間淹沒了夜幽寧。她無知無覺地放開了待夢，回轉身，腳步踉蹌地走了兩步，便摔倒在地上。
「公主——」待夢低呼出聲，沖上前去扶起了夜幽寧，「公主，你怎麼樣？」
她驚詫地看著夜幽寧，卻發現此刻的她憔悴脆弱得仿佛是一張吹彈可破的薄紙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雙唇輕微地顫抖著，仿佛連呼吸也失去了。
更讓她驚訝的是，夜幽寧的唇角竟然輕輕扯起，幅度越來越大，而後更是放聲大笑，笑得肆無忌憚。
「哈哈哈哈哈哈……」
夜幽寧那痴狂的笑聲瞬間引來了綠袂紫蘇和小卯子。三人一進屋里便看見夜幽寧倒在地上，待夢輕輕地扶著她。她們驚詫地走上前，低聲呼喚著，想要喚醒夜幽寧，卻毫無效果。
此刻的夜幽寧狀若癲狂，她仿似沒有看見眼前驚訝地盯著她的綠袂他們，也听不見他們叫喚她的聲音，只自顧自地狂笑。
眼淚從眼角溢出，在燙傷了她的臉頰之後，下一刻便凍傷了她的下巴。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幸福，她的未來，從這一刻起，都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季微溫柔的微笑，溫暖的呵護，甜蜜的承諾，在夜幽寧的腦海中不斷回旋。下一刻，卻像是落了地的那只茶杯一樣，支離破碎。
她一生的希望，從此便都離她遠去了。
她曾經那樣努力地去抓住過，卻那卑微而淺薄的幸福還是掙月兌了她的雙手，只留下了遠去的背影。
她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樣後悔，後悔自己的軟弱，後悔自己的退縮。
是不是自己從一開始就努力與人相爭，在自己的手中握著權力，便不會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
是不是自己為保全自身，從8歲起讓南宮羽庫日日以藥物壓制，以讓自己以病態示人，示敵以弱，便不會像現在這樣，受制于人？
她從未有一刻如此刻這般痛恨，恨命運的戲弄，恨夜旭陽的薄情寡義，恨自己的懦弱退讓。
可世間終沒有可醫治悔恨的藥，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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