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 第9章 第九章 踫瓷

作者 ︰ 守山大熊

雖然天氣熱的好像能把人的皮膚燙掉一層,可那個年輕女人的衣著卻依舊顯得很正規,從杜言的角度看,除了那條職業裙還能讓她稍微涼快一點,看著她板板生生系好的領口和袖口,他不由略微注意了一下在開啟車門時,桑塔納車後面隱約一閃的身影。

雖然這個看上去象是秘書似的女人長得很漂亮,不過從這女人在這樣熱的天氣里依舊嚴謹的衣著,和面對這種突發事件卻依舊神色冷靜看來,應該不只是那種只是當擺設的簡單花瓶。

年輕女人走下車來之後並沒有立刻理會那個倒在車前的男人,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她緩緩走到那男人面前,微微低下頭,略帶質疑的看著他︰「你沒有什麼事情吧。」

女人的的話顯然激怒了被撞的男人,他一邊捂著腿半坐起來,一邊不依不饒的大聲喊著︰「你把我撞了還問我有沒有事,換你挨撞了能沒事麼,快送我去醫院!」

平陵和其他地方一樣,當地人自然都有著排外和欺生的陋習,看著桑塔納的拍照不是平陵而是太華市的,人們自然也就本能的向著自己當地人。一時間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們當中有人開始大聲嚷嚷起來,這樣一來就引得其他人跟著一起喊了起來,看架勢倒是大有為被撞的男人拔闖的意思。

「劉老四這回又有酒錢了。」遠遠站在後面的丁宏偉呵呵笑著。

丁宏偉和杜言都認識那個倒在車前的男人,這個叫劉老四的可以說是平陵縣城西市場這一片最讓人頭疼的痞子。和那些真正的黑社會不同,這個人就是個典型的狗皮膏藥,貼上誰惡心誰。

劉老四原本混的還算不錯,早些年他差不多算是平陵最早開始干個體戶的少數人之一,可賺了些錢之後就開始不學好,除了吃喝之外嗜賭的惡習不但讓他把幾年的積蓄全都賠了進去,到最後連老婆孩子都離他而去。

從那之後劉老四干上了踫瓷這活,不過他的眼神很靈,知道那些人能踫哪些人不能踫,對本地人劉老四盡量不去招惹,對外地車他就不那麼客氣了,仗著吃準了外地人不願意惹禍的心理,劉老四在西市場這一片專門坑那些掛外地牌照的汽車,而且他也不是單獨一個人干這個,那些在人群里跟著起哄的,就是他的同伙。

面對這種情景,絕大多數外地車主都選擇破財免災,而且說起來就算有人氣不過報警,可劉老四和管西市場這一片的派出所早已經混得爛熟,甚至和一些警察稱兄道弟蠻熟絡的,警察來了,結果也不會都外地人有好處,這也是往往讓外地車主最終認倒霉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一次,看來劉老四和他的同伙的把戲一時間還不太成功,至少那個年輕女人對眼前的局面並不擔心,至于車後排坐著的人,甚至連臉都沒有露一下。

「我們的車子開的並不快,而且是你突然從旁邊沖過來,」女人依舊微微彎著腰對半躺在車頭的劉老四說著「這個大家都看到了。」

「你是說我訛你是嗎,大家伙听听,有這種道理麼,我讓他們撞成這樣了,他們不但不承認還說我訛他們。」劉老四氣呼呼的喊著。

「那就報警吧,」年輕女人慢慢直起了腰,她冷冷的看著劉老四停了一會兒,平靜的說「該是誰的責任都跑不了。」

劉老四顯然沒想到這個女人會突然變臉,他一愣之後立刻更大聲的嚷嚷了起來︰「你以為報警你們就能躲過去,你們撞了人還有理了?我們平陵的警察能听你們這些外鄉人的?」

劉老四的喊叫立刻得到了四周他那些同伙的回應,他們站在人群里叫嚷煽動著,四周原本看熱鬧的人不知道是因為天熱毛躁,還是想看到這個年輕女人受到驚嚇的樣子,也跟著不停的嚷嚷起來。

看著這情景,杜言不由微微皺起了雙眉,如果是前世或是依舊只是文化館的干事,杜言自然不會管閑事,可是隨著身份的不同,杜言的心思也開始發生了變化,現在的他覺得劉老四這種人的舉動顯然成為了平陵陋習的代表,特別是看著那輛桑塔納始終悄然無聲的後座,杜言隱隱覺得這些外地人似乎並不簡單。

「鄉親們,別讓這些外鄉人跑了,他們撞了人還這麼橫,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麼,這還是**的天下,總有說理的地方!」劉老四坐在車前不停的向四周的人們看著,看著同伙跟著一起起哄叫嚷,他不由暗暗得意的看了看那個從說報警之後就不再說話的女人,雖然這女人和其他那些被他訛上的外鄉人不太一樣,可他也並不擔心,因為他之前仔細看過,這輛桑塔納雖然已經可以說是在當時很高檔的國產車,可也只是普通牌照,在這方面劉老四的心眼還是很活泛的。

「怎麼回事,這兒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聲音忽然從人群內外響起,出人意料的是,和以前那些報警之後卻永遠別指望警察能及時趕到不同,一個民警這時候很罕見的及時趕到了現場。

看到那個警察,劉老四差點就要笑出聲來,而遠遠站在人群外看著這個情景的杜言,也暗中冷笑一聲。

「這里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警察大聲詢問著,不過他的眼神只看著劉老四,顯然是要讓他說話。

看到警察的暗示,劉老四立刻喊著告起狀來︰「同志呀,我買菜回家,好好的騎著車在路邊上走,結果這輛車一下子就沖過來把我撞倒了,他們撞了人還不承認,還說我訛他們錢,你給評評理,世上有這麼不講理的人麼?」

「哦,那這是交通肇事了,」那個警察神色一變,他先是斜了一眼桑塔納的車牌,確定只是太華市的普通牌照之後,聲音變得更加嚴厲起來「先把肇事現場保護起來,肇事司機交出車鑰匙,車里人都下來和我去派出所。」

警察的話讓年輕女人原本還算平靜的臉上立刻變得通紅,她先是有意無意回頭看了一眼車里,然後氣憤的盯著那個警察問著︰「請問你是交警麼?」

「我是這片西市場派出所的民警,」警察大聲的說「你們都和我去派出所,讓車里人都下來,大熱天的躲車里裝什麼相。」警察顯然對女人對自己的質問感到很惱火。

「既然你不是交警,怎麼有權定性這是一起交通肇事,你這是違規行為你知道麼?」女人憤怒的質問著。

女人的話讓民警不由微微有些發愣,說起來在平陵這樣的縣城,警察這個身份本身所代表的,就是讓很多普通人畏懼的權勢和地位,雖然這些人好像是太華市的,不過出門在外絕大多數人圖的也就是個平安,更不會輕易和當地強力部門的人員發生沖突。

不過這女人的言談舉止讓那個警察不由開始感到這些外鄉人看來好像不太好對付,雖然從劉老四那里也得過些好處,可這還沒到讓他為劉老四強出頭的地步。

不過想到之前看到的車牌,他又認為自己不會那麼倒霉就恰好踢在鐵板上,更何況除了劉老四私下的孝敬,他也指望能從這些外鄉人身上敲出點油水。

想到這些,原本還有點猶豫的警察的臉色就變得嚴厲起來︰「你們肇事撞人還不服從處罰,態度惡劣,就沖這個我就能把你們都拘起來你信不信,讓車里的人都出來接受調查,還有你們的身份證都交出來,我看你們形跡可疑,要到派出所說明情況。」

年輕女人臉上霎時浮現出一絲憤怒,她剛要再次開口,一個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我可以作證,這是一起訛詐行為。」

幾個人有些愕然的看過去,看到兩個年輕人從人群里走過來,警察打量了一下走在前面的杜言,聲調僵硬的問︰「你是干什麼的,你有什麼證據就肯定被撞的人是在訛詐?」

听著警察一口咬定就是肇事撞人,杜言這時已經肯定這個警察和劉老四之間顯然有著某種勾結,實際上這種行為在很多地方也都司空見慣,想起後世著名的釣魚執法,劉老四這種靠踫瓷訛錢,然後由警察出面趁機敲詐事主的行為,也就不足為奇了。

看著那個警察,杜言的雙眉微微皺了起來,不論車里坐的是什麼人,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足以讓這些外鄉人對平陵有了一個很壞的印象,而且讓杜言真正關注的,是這種行為究竟只是個別現象,還是整個平陵公安系統都是這樣,如果說之前他可以完全不去關心這些,現在做為李培政的秘書,他就有責任對這些現象予以注意,在必要的時候為李培政提供可靠的意見參考。

「同志,在沒有經過調查之前就輕易下結論,這不是一個合格的警察應該做的,而且你這種粗暴作風更影響人民警察的聲譽,我想你的上級領導平時一定不會這麼教育你,更不會允許你的這種破壞我們平陵形象的行為。」

杜言冷冷的說,在他看來眼前這個警察其實和劉老四之流的也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不過他也知道這話並不應該從自己嘴里說出來,另外他也想借機看看,對于這種事情,西市場派出所會怎麼解決。

因為在他的記憶里隱約記得,這個時候的縣公安局局長劉志輝,似乎和縣長周松林走的比較近,這讓杜言的心里隱隱閃過一個念頭。

杜言的話讓那個警察不禁有些猶豫了起來,雖然這個時候警察的普遍素質還並不高,不過從杜言的腔調里,他也多少听出了一些和普通人不同的官味來,這讓他不由有些猶豫,而這個時候那個年輕女人已經走到車邊,向著後座里微微落下的車窗低聲說了幾句。

就在這時,一陣警笛聲由遠及近,隨著刺耳尖嘯的警笛聲響,一輛警用吉普很快開到了人群外邊。

從警車副駕駛位的車門里探出了個留著這時候頗為流行的板寸頭的腦袋,同時那人手里拿著的高音喇叭里也發出了刺耳的喊聲︰「都讓開!都讓開!不許聚眾滋事!」

周圍原本看熱鬧的人立刻向四周散去,在國內「聚眾滋事」這種事很敏感的,稍不小心就可能會讓原本的一點小事變得無限擴大,雖然熱鬧好看,可人們還是盡量躲得遠遠的,這樣一來,路中間站的那些人就十分顯眼了。

「板寸頭」下了警車向那個警察走去,因為天熱他的警服領口敞開,一手上還拿著高音喇叭,另一只手上則拿著一副手銬,在陽光下手銬閃著刺眼的反光,讓四周的人看了不禁更增一份畏懼。在他身後,一個看上去歲數略小的警察跟在後面。

「怎麼回事,這麼多人聚在街上?」板寸頭聲調嚴厲的問著,同時他的眼神有意無意的瞥了瞥桑塔納的牌照,做為警察能否盡職還在其次,在社會上看人來歷才是他們怎麼辦事的不二法門。

「所長,這些人開車肇事撞了人,還不服從調查,」之前那個警察立刻回答,而且一開口就先定了調子,雖然也有些擔心這些人的來歷,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這些人有機會說話,再說他知道劉老四也沒少給所長口袋里塞好處,看到所長來了,他自然也就放心了不少「另外這兩個人妨礙我們執法,還借著替那些人說話,公然污蔑我們警察。」

看到那個警察指著自己向「板寸頭」告刁狀,杜言不禁有些想笑,他從「板寸頭」出現之後劉老四臉上閃過的得意已經看出來這個所長也和他們有著什麼關系,不過這倒讓杜言覺得似乎抓住了某個關鍵。

別人不知道李培政的習性,可是杜言卻因為後世曾經從丁秉先那里對李培政的性格了解的十分清楚。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剛剛上任的縣委書記應該還是比較小心謹慎,即便要燒三把火也應該是在站穩腳跟之後,可杜言卻知道這種慣性思維對李培政來說是行不通的,重要的是,李培政也的確有著旁人所不清楚的依仗。

也正因為如此,杜言才有把握在剛剛擔任李培政的秘書之後,就面對這種事情,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處事得當,這件看似做為領導秘書卻略顯張揚的事,卻有可能會成為幫助李培政迅速在平陵打開局面,建立形象的契機。

「板寸頭」原本就沉沉的臉色立刻變得更加難看,他向杜言抬起手手里的手銬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聲調狠狠的說︰「你們妨礙執法還公然污蔑警察,知道這是什麼性質麼。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們銬起來?」

「你是派出所長?」杜言冷冷的看著「板寸頭」,雖然在記憶里他對西市場這邊的派出所不是很熟,不過他也知道那里的警察的名聲很不好,他們不但沒有做到維護轄區治安,倒和當地的一些無賴混混打的火熱,象劉老四這樣的地賴子,和一些警察公然稱兄道弟「你知道在沒有把事情調查清楚之前就隨便動用警械是違法行為麼?」

「呦呵,還挺會拽文的,」「板寸頭」先是譏諷的笑了一聲,接著忽然臉色一變「小子,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今天還就銬你了!」

說著「板寸頭」晃著手里的手銬向杜言走去。

「住手!」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車子那里傳來,隨著後車門打開,一個男人從桑塔納里緩緩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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