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又一個太子爺

作者 ︰ 守山大熊

列車在鐵軌上發著陣陣單調的轟隆聲向前行駛著,那種搖搖晃晃中讓人昏昏欲睡的感覺,在這已是春意盎然的下午顯得異常強烈,杜言坐在臥鋪車廂外走廊靠窗的椅子上,看著外面匆匆掠過的片片風景,心中卻是在想著在自己離開之前所做的那些安排。

除了開了個小圈子里的會議,把自己離開之後新區的調子定下來之外,杜言終于做出了關鍵的決定,讓蘇倩在單位里辦了停薪留職。

為了這個,顧衛芬是很不高興的。在顧衛芬看來,杜言成了縣委常委,那自己一家就更算是一腳踏進了官家門,那是怎麼也不能再離開的,不但如此,如果不是蘇倩的父親勸阻,她更是早就攛掇著蘇倩給她爸爸也調動一個好工作了。

沒有想到,還指望著女兒能接著男朋友的光混個更好的工作,至少也要是個事業編制,可誰想到杜言居然暗地里鼓動著女兒辦了停薪留職,這讓顧衛芬知道之後就又是一通大哭大鬧,吵個沒完。

可這次蘇倩卻沒听顧衛芬的話,她很倔強的告訴顧衛芬,停薪留職是自己的決定,當她順便告訴家里已經決定去東海市求發展時,顧衛芬完全被女兒這膽大包天的行為嚇住了。

倒是蘇倩的父親蘇國忠,在听了女兒的話之後猶豫再三終于點了頭,蘇國忠已經看出來女兒這次是真鐵了心了,而且在听說女兒是去東海市給一家大公司工作之後,蘇國忠的心思也就活了起來。

蘇國忠也知道女兒做出這個決定,其中肯定有杜言的原因,雖然不明白杜言為什麼要這麼做,可仔細一想杜言在這兩年中就從一個小小的文化館小干事變成了副處級的縣委常委,手握實權的新區主任,蘇國忠就覺得杜言這麼安排肯定是有著某種別人不能想透的打算。

所以在安撫了顧衛芬之後,蘇國忠算是默許了蘇倩停薪留職的決定。

于此同時,杜言也已經和喬洛蔚商量好,把蘇倩安排在華昌集團在東海市的辦事處,而按照杜言與喬洛蔚之前商議的結果,蘇倩在東海市的工作就是暫時負責做一些關于股票市場的調查。

杜言有信心引起喬洛蔚對股票市場的興趣,雖然在他的記憶里華昌集團由于特殊的背景一直沒有上市,可是這並不意味著華昌對股市這個到處都是肥肉的新興市場沒有興趣,實際上宋家的老爺子早在舊社會的時候就是一個鼓搗金融資本的行家,甚至正是由宋家老爺子策劃,對當時的國統區展開了行之有效的金融戰,為最終瓦解敵人的經濟體系起到了關鍵作用。

可也許正因為如此,華昌在國內股市上反而顯得很低調,甚至可以說是遠而敬之,這不能不讓杜言在納悶之余心生警惕,他知道宋老爺子也許正是因為太了解國內的經濟內幕,反而不願意自己的兒女摻和進這場往往最終是有敗無勝的賭局,不過杜言也知道,做為宋家頗為優秀的第三代,不論是宋嘉逸還是喬洛蔚,應該更多的是從利益角度去看待股市這個在國內還剛剛興起的東西,這從他和喬洛蔚通過電話之後沒有兩天,就接到她答應讓蘇倩去東海市就可以看出來。

到了這時,杜言已經隱約猜到宋家讓喬洛蔚到河西省來的原因,按理說宋嘉逸其實才是來河西省最合適的人選,只是宋嘉逸畢竟是宋家響當當的大少爺,如果讓他到河西省來,很可能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從而發現宋家準備在內地做的那些事,這對于一向低調又總是喜歡搶佔先機的宋家來說並沒有好處。

而喬洛蔚就顯得低調的多,這位宋家的大少女乃女乃據說很少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出現,再加上她的丈夫宋家來獨特的身份,就更是顯得神秘而又不易被外人所知,更重要的是,喬洛蔚顯然擁有著足以擔當這一重任的能力,這為宋家在未來振興內地的跨省經濟橋的戰略上搶佔先機奠定了異常深厚的基礎。

也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喬洛蔚才會對平陵重機廠的改制產生了那麼大的興趣,畢竟這件事對宋家在未來的內地戰略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

也許宋家缺少的正是這樣一個插手河西省的機會吧,杜言心里琢磨著。想到之前听到的宋嘉逸的父親國家計委主任宋國平與喬洛蔚的通話,他忽然覺得也許正在河西發生的事情,正是宋國平希望看到的,畢竟在杜言關于後世的記憶里,當時時任國家計主任的宋國平,與現在正以副總理的身份主政國務院的那一位,關系似乎頗為微妙。

想到這些,杜言微微有些煩惱,他知道機械工業部部長隋建超是那位關于大部改制的積極擁護者,事實上工業口幾大部委合了又分分了又合的折騰了好幾次之後,隋建超卻始終穩坐釣魚台,誰也動不了他,只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隋建超之所以那麼堅定的支持大部改制,說他沒有得到保證他權力的許諾,杜言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而這一次,隋建超的女婿張文亮在平陵重機廠改制上所做的一切也讓杜言隱約看到了一條若有若無的脈絡,那就是某些人顯然已經對內地重工業基地產生了興趣,而這種興趣的背後,是巨大的利益鏈條。

杜言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要說根本沒有資格和這些人對抗,甚至如果是想做仗馬一鳴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個身敗名裂,可是現在局勢卻已經起了個很大的變化,如果說之前宋家雖然也看重了內地的發展趨勢,從而早早就由宋嘉逸和喬洛蔚開始試探著在內地打開局面的話,那麼現在的宋家,顯然已經深深的攪進了河西省這場爭奪利益的狩獵場里,同時隨著杜言引動重機廠改制審評這件小事引起的蝴蝶效應,從崔建斌下令讓耿真參加審核小組開始,包括河西省常務副省長楊偉權在內的國內上層勢力,已經開始了一場激烈的角逐。

杜言深深的吸了口氣,現在的局面正是他希望看到的,雖然他自己現在還無法與這些龐大的利益集團抗衡,可是他卻成功的引起了幾個不同集團之間的爭奪。

所謂的平衡也就是在這種爭奪之中形成的,在誰也無法奈何誰的情況下,正因為這種斗爭中的平衡,某些人的吃相才不會太難看。

想到這些杜言嘴角掛起一絲微笑,他想起了之前喬洛蔚叮囑他不讓他再插手管重機廠的事情,想來那時候喬洛蔚已經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而她的叮囑現在回憶起來可見是頗具善意的。

只是即便聰明如喬洛蔚,也不會真正明白杜言為什麼要把蘇倩送到東海市去,雖然她多少算是猜到了一點。

在離開之前,杜言叮囑蘇倩到了東海市一定要做幾件事,這其中一件就是拜訪他在滬大一位老師,而這件事的重要性對杜言來說絲毫不遜于讓蘇倩在華昌集團的名義下,展開對那些所謂行政股票進行低價吸納。

杜言清楚的記得,就是大約在這個時候,滬大一位材料力學方面的權威教授,結合當時國內最先進的技術,研制成功了一種具有高度自動化的數控陶瓷機床,這種設備不但在材料精密加工度上達到國內所從未達到的高度,即便是在當時的國際上,也堪稱一枝獨秀。

可是僵硬的體制和更多不能為人道的原因,卻最終導致這種原本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讓國內材料力學和自動化技術上一個台階的尖端設備明珠暗投,只能孤獨的被拋棄在大學研究所倉庫里。

而在這是,一家美國公司卻敏銳的發現了這種數控機床在高精度設備加工甚至是某些軍事工業領域里驚人的潛力,而那位奔走疾呼,最終不得志而郁郁寡歡的滬大教授,在無奈之下接受了這家美國公司的邀請,帶著自己身邊幾個核心的研究人員遠赴北美,最終連人帶技術,成為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杜言還記得,多少年之後,在無意中看到一份國外關于前沿應用技術的雜志時,他看到了這位教授的名字,雖然那時候這位教授已經不再主持研究工作,可是由他帶出去的那個研究團隊,卻已經在美國在高精度陶瓷材料加工領域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創新和突破,最終在為美國智能武器的陶瓷導體電池輕型化的技術突破上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杜言默默想著,既然重來一次,不論是出于什麼目的,都不能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而那位教授研究出的那台陶瓷數控機床,則讓杜言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金礦。

杜言嘴角掛起了一絲笑容,他記得這個時候,那位教授的研究應該正是處于焦頭爛額的時候,千辛萬苦制造出來的樣機也已經完成了等比例放樣模具的制造,說起來杜言還記得當初上學的時候,曾經因為好奇經常到那位教授的研究室去看那些當時還只是用單鏈數據程序操作的設備。

只是現在那個倔強的老頭和他那些一腔熱血的助手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嘔心瀝血研究出來的東西,最終卻只落得個淒淒慘慘無人問經的下場。

杜言記得很清楚,為了那台精密陶瓷加工機床,滬大自動化和材料所的領導曾經被搞得焦頭爛額,一邊是一群滿腦子知識卻不通世故的高智商頑固,一邊是已經得到上面招呼的學院高層,杜言就曾經親眼見到過為了躲那些纏著自己要經費,要研制指標的科研人員,而不得不繞道走的研究所領導。

「那就讓我來接這個燙手山芋吧。」杜言輕輕自語著。

早在夢醒之初,杜言就牢牢記住了滬大那台數控陶瓷精密機床,只不過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機會,更沒有實力去接觸那些東西,畢竟巨額的研究經費和手里沒有權力讓他雖然對國家與這項件尖端項目失之交臂感到惋惜,可也辦法。

現在卻已經不同了,雖然只是剛剛回到新區,可杜言完全有信心控制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事實上他在新區的根基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打下,隨著大青的酒廠和琉璃集的瓷窯逐漸走上正軌,越來越寬裕的手頭已經足以為他提供一個很好的環境,更重要的是,現在他完全有名義去接近和召集那些研究人員,畢竟琉璃集現在也是遠近聞名的一個瓷窯產地,而他完全可以利用所謂研制新型陶瓷的名義和那些研究人員談。

想到這些杜言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誰又能想到在他大力發展琉璃集瓷窯的同時,心里會有著這麼一個長遠的計劃呢?

想到這些杜言就不禁微微笑出聲來,可接著他的臉色就是一僵,因為很不巧的,就在他露出那種怎麼看怎麼會讓人覺得不太正經的笑容時,從旁邊臥鋪的上鋪下來的一個人影恰恰進入了他的視線,而由于那個人正好是順著梯子下來,她那弓腰翹起的臀部正好落在了杜言眼里。

因為要用力踏著梯子向下走,而火車正在急速行駛,所以楚亦蘭是很小心的抓著梯子向下邁步,因為全身繃緊,合體的女式西裝褲就緊急蹦在了身上,隨著上下交替邁步,緊貼在腰臀下的褲子把一個近乎完美的曲線完全襯托出來,特別是那隆起的兩丘之間略顯清晰的臀線,更是讓人看了不禁心頭火起。

也就是在這時,杜言發出了一聲听上去頗為得意的笑聲,听到笑聲楚亦蘭立刻回過頭,正好就看到了杜言賊眉鼠眼的盯著自己臀部眉開眼笑的樣子。

楚亦蘭心頭霎時升起一團怒火,她的雙腳「咚」的一聲狠狠落在車廂地板上,再狠狠的瞪了杜言一眼後轉身向著車廂盡頭的洗手間走去。

看著楚亦蘭的背影,杜言愣愣的出了一會神,過了一會才張口嘀咕了句︰「我真是冤啊。」

楚亦蘭氣呼呼的站在洗手池前不停的洗著手,她實在沒想到那個小流氓居然敢明目張膽的用那種猥瑣的眼神看她。

雖然說官場上的漂亮女人始終是被議論的對象,可是到現在為止,關于楚亦蘭的傳聞還不是很多。

盡管也有些人在背地里對她有這樣那樣的議論,可是因為她一向工作生活都很嚴謹,倒也沒有多少讓人說道的地方,而真正了解她身份的人,則更是不會去隨便說她的長短,所以楚亦蘭雖然也知道背後有人編自己的各種謠言,卻並不在意。

可楚亦蘭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平陵來的小流氓居然膽大包天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用那麼猥瑣的眼神看自己,甚至敢笑出聲來,想起以前每次見到這小子都好像在不干好事,楚亦蘭就覺得奇怪,真不知道究竟是誰看重了這個小流氓,把這小子給提上來的。

「不是個好東西。」楚亦蘭嘴里嘟囔了一句,自從知道了自己有可能會被下放的消息,她就開始注意起了平陵的情況。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卻真是嚇一跳,平陵不只是全市三縣一區中最落後的一個,甚至是整個河西省都數一數二的貧困縣。單是掛在國家級扶貧名單上的鄉鎮就至少有十幾個,更糟糕的是,原本還能支撐平陵縣城經濟的兩個國企企業,平陵重機廠和三零七精密電子器材廠,這幾年也是每況愈下,令平陵原本就相形見肘的經濟局面雪上加霜。

這樣一幅局面讓楚亦蘭看了之後不禁感到一陣頭疼,她能想象自己下去之後會面對什麼樣的一片慘象,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父親的這個決定究竟有什麼樣的用意,畢竟從早先的安排看,楚亦蘭走的仕途路線顯然是一條頗為平穩的終南捷徑。

在大學畢業之後就分配到省團委工作,之後又在省工會經過一年過度,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就成為了正科級,接著就是下到太華市委擔任市委副秘書長,同時級別也就順理成章的提升了半格,以至還不到二十六歲就成為了太華最年輕的副處級干部。

在這段時間里,楚亦蘭始終認為自己可能會在市委多呆上幾年,然後在升到正處之後下放到某個區縣擔任區長或是縣長,當然如果機會好,也許就可以直接擔任區委或是縣委書記。

可是現在,父親卻忽然讓她到平陵那個最貧困,現在看來是非也最多的地方去,這讓楚亦蘭覺得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而且讓楚亦蘭感到不舒服的是,一直以來她一直以自己是太華甚至是整個河西省最年輕的副處級干部自豪,可是莫名其妙的,卻忽然出了個杜言,居然在不到二十五歲的時候就成了副處,這讓楚亦蘭曾經很是不痛快了一陣。

現在再一想到剛才杜言從背後看著自己時的那種笑容,楚亦蘭就有想一腳踢上去的沖動。

想到一腳踢上去,楚亦蘭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小流氓,也不怕看到眼楮里拔不出來,回頭有你好受的。」

心里這麼想著,楚亦蘭就漸漸消了氣,她從洗手間走回來的時候看到杜言已經回了自己的臥鋪,想來暫時是不敢見她了,而楚亦蘭也好像沒事人似的,雖然在之後的路上對杜言沒有什麼好臉色,卻也相安無事沒有找他的茬。

這倒是讓杜言頗為意外,雖然他無意中看到了些不該看的東西,可楚亦蘭的大度著實讓他覺得不愧是當領導的,這胸襟這肚量這身材,那都是沒得說的。

這倒是讓杜言對楚亦蘭有了另外一個認識,同時他想到了趙小雲,如果這種事換成了趙小雲,結果很可能要麼就是被暴打一頓,要麼干脆就可能會被她拔出手槍頂到腦門上。

一想到那個有著嚴重暴力傾向的女軍官,杜言就覺得自己其實也挺邪惡的,至少那種要征服一匹烈馬的心思,絕對純潔不到哪里去。

這次太華組團參加申城春交會的領導,是市里負責工業的鄺副市長,對這位副市長杜言最深的印象就是有一次在開會講話的時候,用二聲和四聲連續說了將近一百多個「啊」,可整篇講話卻幾乎沒有一句能落在實處指出問題的東西。

對于老鄺這種典型的假大空干部,杜言除了覺得無奈也沒有任何辦法,國內的政治氣氛燻染出了這麼一批干部,如果說他們還有一項能起的作用,也就是在表演上已經個個都足以問鼎世界藝術大獎,而老鄺無疑是這種演員里頗為合格的一個。

實際上杜言對這次春交會也並不看好,他自然知道崔建斌把他匆匆忙忙的塞進洽商團,只不過是為了把他遠遠支走,不讓他在接下來的老重機廠資產評估上再有什麼意外之舉。

從這一點上,杜言已經看出崔建斌在這件事上的態度頗為曖昧,至于讓耿真參加進審核小組,這顯然是為了趁機在這件事上拿捏什麼把柄,畢竟如果崔建斌真是楊偉平早先安插到河西的釘子,那麼他顯然是很願意看到張文亮背後的某些人在這件事被抓住小辮子的。

只是杜言雖然一路上這麼分析,可是因為也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也不敢肯定,畢竟這里面的水太深,崔建斌和張文亮本身不但代表著太華的兩股勢力,更重要的是他們背後的那些人。

而在這其中,做為市長的任樹強卻又似乎在兩個人中間游刃有余,至少從一向喜歡搞風搞雨的郭松林在重機廠這件事上幾乎從不發表意見就可以看出,任樹強現在頗有坐山觀虎斗的意思。

申城,南方開放的門戶,從八十年代開始,隨著改革開放打開國門,申城成為了整個中華大地最早接觸外部世界的地方。

如果說首都是政治中心,東海市是金融中心,那麼申城就是一個這兩個城市的混合體,所謂不到首都不知道官小,不到申城不知道錢少,固然是說明了這座城市堪稱是全國經濟最發達的代表,可也是在這里,隨著與外界接觸,各種各樣以前閉關鎖國時沒有接觸過的新鮮思維也在這座城市生根發芽。

太華洽商團到達申城的時候,剛一下火車,一陣撲面而來的出人意料的熱浪就讓習慣了北方氣候的一群人感到有些受不了,雖然隨著南行人們已經逐漸月兌下了身上的厚衣服,可這種出乎意料的溫差還是讓有些人立刻月兌下了身上的外套。

楚亦蘭已經換上了一身淺灰色的套裝,一件合身短身上衣配上包裹著的套裙,她那干練莊重卻又容貌出眾的外表,不但讓太華洽商團里人紛紛矚目,就是經過身邊的陌生人也都不時向她望去。

副市長老鄺看著楚亦蘭微微眯眯眼楮,老鄺雖然不是很清楚楚亦蘭的背景,可是也知道這位市委副秘書長來歷不凡,而這次之所以由她擔任副團長,听崔建斌的意思,倒似乎隱約著點出,在申城她頗有門路。

老鄺對這個倒是不很在意,畢竟楚亦蘭除了是市委副秘書長之外還兼任著市委招待辦主任的餃,在老鄺想來,即便楚亦蘭自己不親自主持市委招待辦,可從太華駐申城辦事處的人那里,自然可以比其他人更了解申城這邊的情況。

杜言提著行李默默跟在隊伍的後面,團里十幾個人卻是大多都躲著他,人們都知道杜言是在得罪了市委副書記張文亮之後被貶到洽商團里來的,說不定這次回去之後新區主任的帽子也就丟了,自然沒有人願意在這個當口和他接近。

九十年代初的申城火車站規模還不很大,不過因為是南方以至全國開放的窗口,每天匯集到這里夢想著在號稱天堂般的特區一圓美夢的人卻是很多,所以下來車的太華洽商團很快就都融匯在人潮當中。

杜言跟在楚亦蘭身後向前一步步的挪動著,看著這熙熙攘攘的人潮,杜言心中不禁頗為感慨。

前世他為了謀生曾經南下申城,正因為這個他很清楚在這座承載著無數人美夢的城市光鮮的背後,都隱藏著些什麼樣的東西。

人們不住的向前晃悠著,似乎出站口在這一刻顯得是那麼遙遠,當終于出了火車站來到廣場上時,杜言才感覺到里面的衣服已經被汗濕透,他看到前面的楚亦蘭一邊用手帕輕拭臉上的汗水一邊到處尋找著其他人。

過了好一陣,太華洽商團的人才聚集到一起,這時候他們一個個顯得精疲力盡,特別是兩手空空可還是不住喘氣的鄺副市長,好像隨時都會一坐地上似的。

「駐申辦的人呢,都在哪?還有咱們的車呢?」老鄺不住的擦著額頭和脖子上的汗,因為要顧忌到領導的形象,即便是熱得早已經出了一身汗,可他還是照舊衣著筆挺,只是那件藏青色的雙排扣西服卻是早已經擠得歪歪扭扭不成樣子,一條領帶更是早已經歪到了一邊。

就在老鄺正有些不滿的時候,遠遠的從站前外廣場的方向,一個身材不高的男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還離得很遠,他就已經向著人群中的老鄺伸出了雙手。

「鄺市長,歡迎您來申城,一路辛苦了。」這個男人跑到老鄺面前先是停了一下,當老鄺略顯猶豫的伸出手之後,他就緊緊握住不住搖晃「我代表駐申辦的同志歡迎鄺市長和所有太華的同志們。」

「鄺市長,這位是我們太華駐申辦主任毛繼海同志。」楚亦蘭向老鄺介紹著。

被毛繼海握著手,老鄺鼻子里微微哼了兩聲,在和其他幾個洽商團的主要領導握過手後,楚亦蘭就向毛繼海低聲問到︰「咱們駐什辦的車在哪?」

楚亦蘭這麼一問,毛繼海的臉上就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楚秘書長,咱們得走到外廣場去才能上車,大家是不是這就過去?」

「走過去?那得多遠?」老鄺沒說什麼,可他的秘書卻有些不快的問了一句,同時他抬手指著從不遠處一出口開出來的一輛轎車問道「那輛車怎麼就能進來?」

「那輛車是有專用通行證的,」毛繼海臉上的尷尬更深了,然後他略微壓低聲音對楚亦蘭說「楚秘書長,咱們太華駐申辦還申請不下來這種通行證,您看?」

毛繼海的聲音雖然低,可旁邊的幾個人還是听到了,老鄺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他狠狠的瞪了眼毛繼海,再看看那輛正要經過他們的身邊的轎車,雖然沒有說什麼,可臉上的神色卻是異常難看。

就在這時,那輛正經過他們身邊的轎車忽然停了下來,隨著車門打開,一個身穿夾克的年輕人從車里鑽了出來,然後大步向著楚亦蘭走去。

「亦蘭,好久不見了。」這個年輕人向楚亦蘭笑著說。

「子明,你怎麼來了?」楚亦蘭顯然有些意外,她那漂亮的眉毛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皺,可接著就露出了微笑「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

「不是沒想到,我可是專門來接你的,」年輕人笑著說同時向楚亦蘭伸出手,在握住之後卻並不立刻放開,而是接著說「听說你要來申城的消息之後,我就一直盼著呢,今天我是特地過來接你的。」說著向太華眾人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眼遠處外廣場上大片等待的車輛「是不是車子過不來?」

听到年輕人這麼問,楚亦蘭趁著回頭的機會從那個年輕人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有些為難的點點頭︰「沒辦法,我們的車進不來,這麼多人還帶著行李。」

「怎麼不早說。」年輕人笑了笑,他回身向跟在身後的一個人低聲說了幾句。

那個人立刻快步向在廣場入口巡邏的兩個警察走去,在似乎說了幾句什麼之後,那個人走了回來對年輕人低聲說了兩句話。

「亦蘭,讓你們的車過來吧,大家在這站著也夠累的,一路上很辛苦吧。」年輕人說著同時向太華眾人掃了一眼,只不過那種眼神卻是顯得很空泛,根本就沒有真正在看某個人,然後他就繼續和楚亦蘭說話,再也不理會太華眾人。

老鄺臉色一片陰沉,雖然他在太華不是常委,可在市政府畢竟是排名靠前的副市長,但是現在這個年輕人卻是根本連和他說話的精神都沒有,雖然剛才也看到了,他那輛車居然是從車站里開出來的,想想就能知道,都能把車子直接開到站台上去,可見來頭不小,可被輕視的憤怒還是讓老鄺感到說不出的心口發堵。

「子明,謝謝你了,」楚亦蘭暗暗嘆口氣,她回頭向站在旁邊的毛繼海說了幾句話,看著毛繼海立刻向外廣場跑去,楚亦蘭略微猶豫對那個年輕人說「子明,我得跟領導一起先去駐申辦,要不等有時間咱們再聯系?」

「沒關系,我現在也沒事,要不我就陪你走一趟,等你那邊安頓下來之後,咱們兩個人一起去見我媽?」年輕人似乎根本不在意楚亦蘭隱約的拒絕,他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只是那種透著不容置疑的樣子,卻明顯袒露出他的心思。

「肖阿姨還好吧,我挺想她的,」听到年輕人提到他的母親,楚亦蘭的口氣似乎有所松動,可她還是繼續說「我來的倉促,什麼都沒帶,空手登門太不好意思了。這樣吧,等我把大家安頓好之後,明天我就去登門拜訪肖阿姨。」

「亦蘭,怎麼你還和我們家生分上了,我媽整天想著你呢,說要看看你長大之後是不是變得更漂亮了。」年輕人似乎根本不容楚亦蘭回絕,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向身後的轎車指了指,似乎是要楚亦蘭現在就上車隨他走。

看到楚亦蘭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鄺副市長覺得自己不能不出面了,雖然知道對方肯定來頭不小,可一來不能就這麼看著人家把楚亦蘭帶走不出頭,二來這個年輕人的狂妄也激怒了他。

老鄺向前走上幾步,臉上勉強掛起一絲笑容對楚亦蘭問道︰「楚秘書長,沒想到你在申城還有熟人啊。」

「哦,我來介紹一下,」看到老鄺出頭為自己解圍,楚亦蘭暗暗舒口氣,她順勢向後退開一步和那個年輕人拉來了距離「這位是我們太華市的鄺副市長,這位是……」

「洪子明,」年輕人不等楚亦蘭說完就自己介紹著,不過雖然他在向老鄺說話,可他卻是看也不看老鄺伸出來尷尬的僵在那里的手。

老鄺的臉上霎時一片通紅,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人居然這麼不給自己面子,這讓他覺得當著這麼多下面的人一時間臉上一片通紅。

老鄺的秘書就走了過來,就在這時,跟在年輕人身邊的那個人向前一步對滿臉通紅的老鄺說︰「明少的母親的是申城的市委肖書記。」

听到這句話老鄺就是一愣,隨後好像想起什麼之後,原本通紅的臉霎時變得一白,他神色愕然的看著洪子明,在張嘴含糊的打了個招呼之後,尷尬的向楚亦蘭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楚秘書長,駐申辦那邊也不是很忙,既然你遇到了熟人,那就不忙著過去,不著急,不著急。」

說著老鄺就又向洪子明點點頭,然後立刻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向正開過來的駐申辦的中巴車走去。

跟在身後的太華干部們到了這時自然再明白不過,這個叫洪子明的年輕人,顯然是申城某個高官的兒子,再一想申城做為副省級城市,說不定這個人的母親可能就是一位副部級高官時,那些原本還想為楚亦蘭出頭的干部,立刻紛紛掉頭,跟在老鄺後面向著中巴車走去。

楚亦蘭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她沒想到自己一直在躲避的這個人卻是怎麼也沒躲開,雖然這次申城之行讓她已經隱約猜到可能又要受到這個人的糾纏,可她之前還幻想著申城這麼大,不太可能就讓他踫到。可是誰想到他居然會在火車站等著自己!

看著那些避禍似的走開的干部,楚亦蘭心里感到了一絲無奈,她知道在洪子明巨大背景的壓力下,這些同事是不可能再為自己出頭了,而她雖然可以堅持拒絕和洪子明一起離開,可一想到一些讓她無法擺月兌的原因,她卻又實在無法開口。

就在楚亦蘭無奈的邁步向那輛轎車走去時,一個聲音忽然從她背後響起︰「楚秘書長,您讓我趕的那份文件我還沒寫完呢,咱們這都到申城了,時間不等人啊。」

听到這句話,楚亦蘭邁出的步子忽然停了下來,她有些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去,看到杜言正好像一臉著急的看著她。在這一刻,她甚至覺得這張臉忽然變得不那麼討厭了。

「對,那份文件很重要,小杜你怎麼還沒趕出來,」楚亦蘭臉上略帶責怪的問了一句,然後轉頭對洪子明歉意的說「子明沒辦法,我們來的太倉促了,好多文件還在火車上趕著都沒寫完,如果再耽誤可就真誤事了,要不這樣我今天先去把最後一點工作做完,明天去拜訪肖阿姨你看怎麼樣?」

洪子明默不作聲的看了看遠處的杜言,然後收回眼神對楚亦蘭笑了笑說︰「工作要緊,如果我就這麼非要拉你走,讓我媽知道了也非說我不可,那就明天,明天我親自來接你。」

說著他伸出手,把身子略顯僵硬的楚亦蘭額頭上的一絲碎發捋順,然後再次向著遠處的杜言看了一眼,隨後轉身鑽進了轎車揚長而去。

楚亦蘭回頭看了看杜言沒說什麼走上了中巴車,迎著人們異樣的眼神她發現包括老鄺在內都把中巴車的後排座椅坐得滿滿的,而前面幾排則完全空著。

楚亦蘭慢慢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當她看到隨後坐到對面的杜言時,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探究的神色,她仔細的打量著杜言,心里卻是感到說不出的奇怪。

她不相信杜言看不出連老鄺都懼怕洪子明的事實,而自己和杜言顯然更是沒有什麼值得他這麼幫自己的交情,但是杜言卻偏偏就是幫了她。

車子在街上開著,听著後面隱隱約約的低聲議論,楚亦蘭心頭泛起一絲難言的苦澀,她抬起頭看著似乎對外面的街景頗感興趣的杜言,過了好一陣終于低聲問著︰「你知道你今天得罪的是誰麼?」

「知道,」杜言收回眼神,他的目光落在楚亦蘭那絕美的臉上凝視了一陣,然後用平靜淡然的口氣說「申城市委副書記肖愛紅的獨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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