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 第五十章 論仕

作者 ︰ 守山大熊

雖然很想和趙小雲繼續多呆一會,可是看到趙友勛那好像要吃人的樣子,杜言還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當著這個大舅哥的面去和趙小雲勾勾搭搭。

而趙友勛似乎也並不想讓妹妹和杜言有太多在一起的機會,在又叮囑了孫曉鵬幾句之後,趙友勛向趙小雲使了個眼色,然後獨自一人先坐進了車里。

「你自己小心點。」趙小雲在和杜言錯身而過時低聲說,她雖然不清楚杜言為什麼會忽然向趙友勛提出要借用孫曉鵬,可趙小雲能感覺的到,杜言似乎是在計劃著什麼。

看著消失在遠處的帕杰羅,杜言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微笑。他想不到趙小雲這麼快就幫他把孫曉鵬給弄了過來,想起趙友臨走叮囑孫曉鵬時流露出的那種關切,杜言估計趙友勛心里說不定怎麼恨他呢。

「曉鵬,先找個住的地方,」看著同樣望著遠去的帕杰羅出神的孫曉鵬,杜言溫和的說「關于你的工作安排我回頭和你好好說說。」

「報告杜主任,大隊長臨行前已經命令我,我一切听從杜主任安排。」孫曉鵬腰桿筆直的對杜言說,然後他臉上忽然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杜主任,大隊長說了如果在你這呆著委屈,我還可以回去的。」

听了孫曉鵬這明顯和前面截然不同的回答,杜言不禁輕聲失笑。

說起來從第一次見到孫曉鵬的時候起,杜言就對這個嚴謹而不是機敏的年輕士兵有著一絲好感,特別是在他在從紀委審查月兌身之後到了彤陽,由孫曉鵬奉命保護他安全的那些日子,杜言對這個機靈的年輕士兵更是頗為喜歡。

和很多給人呆板而又不知變通的軍人印象不同,孫曉鵬不但做事謹慎而又不失機靈跳月兌,這讓他給杜言留下的印象很深,現在看著這個虎頭虎腦的年輕士兵笑呵呵的站在面前,杜言心里不禁有了一絲踏實的感覺。

王連義帶來的消息讓杜言意識到了自身的處境,他剛剛回來郭松林就指示劉老肥針對新區進行綜合治理的舉動,還有新區派出所長老葛的曖昧態度,都讓杜言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雖然公安始終自成系統有著屬于自己的一套管轄體制,但是強力部門始終掌握在各級地方一把手手里,卻是早已經成了國內官場的慣例。

不能控制強力部門的一把手,只能證明缺少掌控能力!

不過杜言在這個時候不惜向趙友勛張嘴要來孫曉鵬,除了未來要加強對新區派出所的控制之外,卻是還有著眼前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對耿真與任樹強之間那莫名其妙的關系,杜言始終有些放心不下,孫曉鵬的到來讓他看到了一個希望。

按杜言意思,孫曉鵬以轉業軍人的名義,被王連義安排進了西市場派出所當了個治安員,至于真正的轉業手續,卻是要趙友勛之後替他辦了。

在這期間,趙友勛破天荒的和杜言打電話聯系過兩次,話語之間對孫曉鵬的將來頗為關心,這也讓杜言明白了趙友勛對孫曉鵬的確是很看重,同時也更能體會到趙小雲替他從趙友勛手里搶來這個寶貝疙瘩,是多麼的盡力而且不容易。

杜言很想用自己的方式好好謝謝趙小雲,可趙小雲自從那天匆匆見面之後卻是再也沒了消息,這倒是讓杜言很是無奈。

因為審核小組只是臨時機構,所以在第一天報到之後杜言就回到了新區,不過他還是把苗主任提出的那件事向李培政做了匯報。

听著杜言的匯報,培政默默點上一根煙,他的雙眉皺得緊緊的,因為一口口的用力吸煙,李培政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

「李書記,您得注意身體。」杜言看著明顯消瘦的李培政有些擔心的說,雖然和李培政的關系已經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種情景,可看到李培政因為焦慮而變得略顯憔悴的神態,杜言還是忍不住從心里感到一絲難過。

無論如何,李培政對杜言都可以說是施惠良多,特別是當初在受到誣陷,其他人對杜言避之惟恐不及的時候,李培政能站出來仗義執言,只是這一點杜言對李培政就從心里感激不盡。

只是杜言也知道,由于見識和眼光的限制,李培政畢竟是已經烙上這個時代干部的烙印,在面對新的事務和很多現在可以看到巨大利益,可在將來卻會變成無法挽回的損失的選擇時,李培政依舊擺月兌不了時代的禁錮。

就如同現在,杜言就已經很明白的向他點出了如果按苗處長說的那樣,在重新評估的時候為省財政廳開綠燈抹平被截留的利潤,會讓重機廠未來的處境變得更糟時,李培政卻依舊有些猶豫,甚至還透著一絲不信。

「小杜我知道你對這種行為很不滿,其實從個人角度說我也很反感這種事情,」李培政捻滅了手里的煙蒂無奈的苦笑一聲「可你也要知道,省財政廳那是個什麼部門,那可是捏著全省錢袋子的老爺衙門,別說咱們一個平陵縣,就是市里對他們也是不敢輕易得罪的,否則以後別說爭取一些扶植款項,就是正常的財政撥款也不好拿了。」

「這個我當然清楚,可是李書記您知道麼,如果抹平這塊漏洞,那麼將來一旦重機廠進行全員改制,最終受到傷害的就是幾千工人和他們的家屬,」杜言無奈的解釋著「這些人一旦失業不但會給我們平陵造成巨大壓力,更可能會導致嚴重的社會問題,這個損失現在看不出來,可將來甚至是可怕的。」

「小杜,你說的有些過了吧,」李培政微微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杜言,雖然兩個人的關系已經不如從前,可李培政還是很賞識杜言的,也正因為如此听到這番話他不禁略微替杜言有些擔心「我知道你對政策的敏銳程度很準確,可是你也不能太悲觀了,改制也是為了提高效率加快建設,國家怎麼會讓工人失業呢。你這種話對我說說就算了,出去不要隨便講,被有心人听去了不好。」

杜言無奈的點點頭,他知道李培政這是因為對他還念著舊情的善意提醒,可讓他從心里感到無奈的是,李培政並不相信他已經透露出的那些關于未來的暗示。

其實不止是李培政,雖然改制已經在北方三省首先展開,而且開刀的目標首先對準了那些在這場浪潮前最無力自保的工人,可即便如此這個時候絕大多數人依舊不相信國家會真的讓大批工人丟掉飯碗,甚至就是那些已經面臨失業的工人,也始終相信下崗只是暫時,將來會變得更好的美好宣傳。

這一切的隱患現在還根本看不出來,直到幾年之後,當巨大里利益集團已經形成氣候,再也不需要掩飾的時候,那些為改革作出巨大犧牲的普通人才會真正明白,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換來的不過是少數人的一場分贓盛宴。

想到這些,杜言明白從李培政這里顯然是得不到什麼幫助了,他無奈的站起來準備告辭,卻被李培政輕聲叫住。

「小杜,有個事我想和你說說,」李培政眼中露出一絲復雜的神色,對杜言他始終還是很喜愛的,雖然兩個人早已經是漸行漸遠而且分歧也越來越大,但是從私心里講這卻並不影響他對杜言個人的喜愛「我家那個混小子,就是一鳴啊,不是和你妹妹杜菲在一個學校上學麼,這小子上了大學別的沒學會,倒先學會害相思病了,好像他對你們家杜菲有點意思,小杜你看看這件事……」

看著李培政無奈的神色,杜言也不禁露出一個苦笑,他倒是听說了李一鳴對杜菲似乎頗有意思,只是杜菲卻好像根本沒把李一鳴放在眼里,現在听李培政說到這件事,杜言略一沉吟隨後笑著說︰「我看這件事就隨他們去吧,現在的年輕人比我上學那陣可是開放的多,如果他們自己覺得合適就隨他們吧。」

「小杜,听你這口氣就好像和我一樣都是老頭子了,」李培政呵呵笑了笑「別忘了你今年可是才二十五,還沒結婚呢。」說到這,李培政就跟著問了一句「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听說你和你女朋友處的時間可是不短了。」

听李培政一提,杜言心頭不禁晃過蘇倩那楚楚動人的身影,說起來自從听從杜言的提議去了東海市之後,雖然也時不時的聯系,可是卻也已經有段時間時間沒見。

「再等等吧,現在新區和重機廠那邊的工作都挺忙的,」杜言略帶無奈的笑了笑「我女朋友現在又去了東海市,估計要在那邊呆一段時間,所以還是再等等。」

李培政點了點頭,兩個人又說了兩句閑話後,杜言告辭走出了李培政的辦公室。

雖然平時都是在新區,可杜言在縣委樓里有一間辦公室,只是因為經常用不著也就沒有給他在縣委里安排俗稱通訊員的秘書,只是每當他到縣委的時候,縣委辦會有人臨時負責他這邊的工作。

從李培政那里告辭,杜言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在走廊上他卻恰好看到劉老肥從對面走過來。

縣公安局已經派出專項治理小組下新區工作,而據王連義透露,新區派出所所長老葛一上來就和治理小組打的火熱,而且還有意無意在一些公開場合抱怨說,新區現在是只關注經濟發展,卻忽視社會治安,甚至有些干部還充當了惡勢力的保護傘,以至一些投機倒把的壞分子現在在新區都敢橫著走了。

杜言當然知道老葛這是在向劉老肥表忠心,畢竟經過了將近兩年的傳言之後,已經可以確定,縣政法委書記這把寶座,最終是要由劉老肥來坐了。

「杜主任,見你一面真難啊。」劉老肥隔著老遠就伸出了兩只胖手,他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很坦誠,不認識的人往往想不到這個人內心里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心思。

「劉局,下次見面我是不是要叫你劉書記了?」杜言呵呵一笑,對劉老肥他沒有絲毫好感,更不想和這個人有太多的牽扯,因為他知道以劉老肥的習性,遲早有一天會走上那條不歸路,現在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那真要托您吉言了,」劉老肥打了個哈哈,借著略微壓低聲音說「杜主任我和你通個氣,這次專項治理小組下去發現了點問題,小組的意思是把情況報上來,讓我給壓住了。你看看是不是先你們新區自己解決一下,畢竟大家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走那些過場嘛。」

「那真是感激不盡了劉局,這個人情我記下來了。」杜言也壓低聲音說著,同時心里卻是琢磨劉老肥這是在鬧哪一出。

杜言當然不相信劉老肥會好心的給自己通風報信,那麼說起來他這麼做顯然就是有目的的了。

果然,听杜言這麼一說,劉老肥兩個被肥肉擠在一起的小眼楮里就露出了笑意︰「杜主任說哪的話,咱們誰和誰啊,再說郭縣長對你杜主任也是很關心的,就沖郭縣長的面子,我老劉也得幫你這個忙不是。」

杜言暗暗點點頭,他知道這才是劉老肥的本意,再想想新區那邊發生的情況,和石長庚似乎因為那個港發公司和市委秘書長劉志搭上關系的事,杜言意識到郭松林是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無論如何劉局你是幫了我了,這麼著吧,有空咱們就去鯉魚居好好聚聚,可也有段時間咱們沒好好吃頓飯了,」杜言笑著和劉老肥敷衍著。

看著劉老肥似乎心滿意足的離開,杜言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而他還沒來得及坐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杜言拿起電話,听筒里傳來了丁秉先淡泊的聲音︰「小杜,有時間麼,晚上到家里來坐坐,宏偉也回來了,鬧著要去你家找你。」

「好的丁書記,正好也好長時間沒見宏偉了,最近他忙什麼呢?」杜言答道。

「還不是胡折騰,」電話里傳來丁秉先似是抱怨,卻略帶得意的聲音「這段時間他一直不在家,說是和一些朋友在外面做生意,我是不管他的,隨他去了好了,那就說好了晚上我讓你嬸子給你包餃子。」

杜言應了一聲,等電話里傳來忙音,他才一邊思忖一邊把話筒緩緩放下。

如果說丁秉先以前在杜言心目中是個淡泊名利,甚至因為心灰意冷而不問世事的人,現在他卻是再也不能這麼認為了。

當從楚亦蘭那里听說了關于丁秉先的事情之後,丁秉先在杜言心目中的形象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當他仔細回味之後杜言忽然發現,如果說在前世的記憶里,丁秉先到老最終一生混跡人間是出于無奈,那麼現在的丁秉先則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也許是隨著楚平不甘寂寞的原因才讓丁秉先再次有了想要搏取一番的動力,或者是因為郜克重新啟動楚平的聯省鐵路計劃的決定,讓丁秉先看到了新的希望,總之現在的丁秉先絕不如很多人眼中看到的那麼與世無爭,相反,在平陵這場越來越顯得錯綜復雜的權力爭奪中,似乎始終處身事外的丁秉先,卻是這場斗爭中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環節!

不知怎麼的,一個奇怪的念頭忽然從杜言心頭閃過,他略一琢磨看看時間,就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接通了,听著從話筒里傳來的熟悉的「你好」,杜言心中的一個角落里不禁浮起一絲說不出的溫暖。

因為沒有听到聲音,對方再次詢問了一聲︰」你好,請問是哪位?」

「倩倩,是我。」杜言輕聲說。

「杜言,」話筒里立刻傳來了蘇倩略帶意外的喜悅聲音「怎麼現在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想你了,」杜言微微一笑「這段時間過的還好麼?」

「不好,」蘇倩略帶賭氣似的說,隨後輕聲說「我就是想你,在這邊工作的時候還好,一閑下來就想你。」

听著蘇倩的聲音,杜言心中那塊被觸及的柔軟就慢慢擴散開來,當初他決定讓蘇倩去東海市工作的時候,雖然考慮更多的是希望蘇倩能在將來成為他有力的臂助,可多少也有著一些希望她與趙小雲能盡量分開的私心。

杜言已經分不清自己對這兩個女孩子究竟更喜歡哪一個,如果說因為兩世的緣分,他與蘇倩早已經是注定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那麼他和趙小雲之間就如同兩塊無限吸引的巨大磁石,那種吸引的力量是那麼強大,以至即便是在趙友勛這種實際上手眼通天的巨大壓力面前,也無法讓他舍棄趙小雲。

正因為這個,每當想起這些杜言心中都有著說不住的內疚,同樣的內疚越深,他對這兩個女孩子的喜愛卻也越難以割舍。

听著蘇倩說著分別後的點點滴滴,杜言能從蘇倩的聲調里听出一絲疲憊,這讓他終于忍不住輕聲道︰「倩倩,你不是感到有些累了,如果真的累了就回來吧。」

電話里一陣沉默,隨後過了一會,蘇倩的聲音傳來︰「我想留在這,杜言你知道麼,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不懂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想看看我自己是不是能做好這些事。」

「不要太勉強自己。」杜言輕聲說,蘇倩的性格他是了解的,這個外表柔順的女孩卻是有著一顆旁人想象不到的堅強的心,就如同前世記憶中她頂著巨大壓力最終和自己走到一起,而且還一度支撐起了整個家的負擔一樣,他相信一旦給她機會,以蘇倩的頑強和聰明,一定不會比任何人做的差。

話筒里傳來蘇倩的輕輕「嗯」聲,那種似是帶著甜膩鼻音的聲音讓杜言不禁想起了每次她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時發出的那種令他興奮莫名的申吟,這讓杜言不禁有種把持不住的沖動。

雖然很想在電話里多說些溫存的話,可杜言還是很快克制住了心頭的**,他略微放低聲音對電話那邊的蘇倩說︰「倩倩你幫我做件事,記住不要引起人的注意。」

「什麼事?」蘇倩的精神似乎一下提了起來,自從听從杜言的安排到了東海市之後,雖然的確學到了很多以前從沒接觸過更沒想到過的東西,可蘇倩卻始終認為和與杜言在一起相比,那些新鮮而又刺激的事物就顯得索然無趣了。

現在听到杜言鄭重其事的聲音,蘇倩意識杜言讓自己離開他來到東海市,終于開始起作用了。

「你幫我查一下華昌在東海的公司與丁宏偉的公司是不是有什麼業務上的聯系?」杜言低聲吩咐著。

「丁宏偉?你要查他?」蘇倩有些意外的問,在蘇倩心目中,杜言與丁宏偉的交情應該是那種讓人羨慕的鐵哥們,可現在杜言卻要讓她幫著調查丁宏偉,這讓蘇倩既感到意外又有些不安「杜言,出什麼事了,你和宏偉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們可是好朋友啊。」

「倩倩你別緊張,」杜言安慰著蘇倩「我只是想把有些事搞清楚,現在平陵這邊情況有些復雜,我需要多了解一些情況,你不同擔心。」

「杜言,要不你也來東海吧,」蘇倩猶豫著說「說起來到現在我還奇怪呢,我都不知道你怎麼能那麼準的就猜到證券交易這種新東西一定會有發展,之前你讓我在這里做小額證券財務代理,連喬總都不是很看好的。可證券交易所正式掛牌之後,事務所的業務一下就火旺起來了。杜言既然你有這方面的天分,不如干脆我們一起做這個吧,別當那個官了。」

听著蘇倩略帶憂郁的聲音,杜言輕輕嘆息一聲。之前他決定讓蘇倩到東海市闖蕩,看重的就是證券交易這個在這個時代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還完全陌生的領域。

而他的切入點也是旁人想不到的,他並沒有讓蘇倩依靠炒股票這種方式追求一夜暴富,而是把眼光放在了在這個時候還沒有人注意,而在今後卻有著無窮潛力的證券代理這個業務上。

當初他在向喬洛蔚建議宋家在適當時候把資本向金融市場傾斜的同時,實際上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看似不起眼,可卻有著巨大潛力的市場。

在這個時代,對絕大多數因為攤派不得不購買原始股的企業職工和政府工作人員來說,那些花花綠綠的股票證券絲毫不比一張廢報紙貴重多少,正因為這樣,很多人都滿不在乎的把手里的股票轉讓給別人。

而正是那些決定這些金融政策的操縱者,利用人們的這種茫然無知采取各種手段撈到了巨額財富。

所以當蘇倩拿著杜言從喬洛蔚那里得到的股金和自己的積蓄到了東海市,開始按照杜言的安排以華昌名下子公司的名義注冊小額證券代理事務所時,喬洛蔚對杜言的這個決定也是頗為疑惑。

雖然早就知道杜言似乎有著某種異乎尋常的預見性,可即便是喬洛蔚也認為杜言這次似乎是有些失誤了,畢竟以宋家所擁有的巨大財富和背後影響著的資本市場看來,這種小額證券代理事務所不但是小打小鬧,在效率上講更是得不償失。

但是,短短幾個月之後發生的事情卻讓喬洛蔚開始改變了之前的想法,雖然蘇倩的事務所的業務對在東海市的華昌分公司來說,依舊是微不足道並不起眼,可透過始終關注著杜言,進而對蘇倩抱著莫名情緒的趙小雲,喬洛蔚還是漸漸的感覺到了杜言如此安排的真正意義所在。

事實上,如果讓蘇倩的母親顧衛芬知道自家女兒現在的身家,可能第一個反應就是當場遇到。

「倩倩,有些事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听著電話里蘇倩略帶哀怨的聲音,杜言輕輕嘆息,因為比任何人都清楚國家未來的方向,所以他就更明白所謂財富和資本在這個國家所擁有的地位和真正的意義,至少在國內,不論來路是否正當,任何單純的財富始終都如建立在浮沙上的城堡一樣,唯一的命運只能是成為權力者們需要時的可口菜肴,而他要做的就是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同時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改變這種情況「也許有一天我們不得不這麼做,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想繼續走下去,倩倩你會支持我麼?」

「你知道我一定支持你,」听筒里蘇倩略帶嬌柔的說,隨後她說道「那好吧,你等我的電話。」

「對了,倩倩,」杜言想起件事提醒到「你在東海那邊買個傳呼機吧,回頭把號碼告訴我,這樣聯系起來方便。」

「那東西好貴的,要好幾千呢。」蘇倩有些猶豫的說,雖然隨著全國首家交易市場正是掛牌營業,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事務所的業務就發生了巨大變化,可一說到尋呼機那令人咋舌的價格,她還是不禁感到舍不得。

「我的蘇大小姐,你現在都身價不菲了難道還舍不得那點小錢?」杜言有些好笑「說不定將來我真的要是讓人家給罷了官,到時候還要靠你養活呢。」

「那我倒想你現在就被罷官,然後就到東海來代替我,我在家里給你做飯洗衣服。」蘇倩略顯期待似的說。

「哪有盼著自己男人丟官的,還做飯洗衣服,是不是還要加上一條帶孩子?」杜言呵呵笑了笑,隨後心頭忽然一熱低聲說「倩倩,我愛你。」

「我也愛你,杜言,」蘇倩輕聲回答「只愛你一個人。」

在放下話筒時,回想著蘇倩最後那句話,杜言心中的歉疚卻是更深了。他知道蘇倩對他和趙小雲之間那曖昧不清的關系應該是清楚的,只是蘇倩最終卻選擇了忽視,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因為她愛杜言。

可是這種愛卻好似給杜言的心頭壓上了一塊無形的重石,甚至連只要想想都有著難以承受的心頭負擔。

在前世,他與韓冰之間那異乎尋常的關系曾經給蘇倩帶的傷害究竟有多大,他始終不敢去探究。

而重活一次之後,他卻又鬼使神差的與趙小雲上演了一出雙方都欲罷不能的感情糾葛。

「我從來不是個好男人啊……」杜言在心里輕輕嘆息著,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杜言發現自己欠蘇倩的都太多太多了。

下午下班的時候,杜言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說不回家吃了,听母親在電話里抱怨家里又剩她一個人,杜言就不禁微微一笑。

杜振海自從被工人們推舉為代表之後,就整天忙著和大家伙一起為重機廠出謀劃策,而且一些之前就已經被勸退或是拿一半工資回家待業的工人,也有一些人回來參與關于重機廠改制的呼吁當中,這麼一來杜振海倒成了大忙人,而且听說最近一些日子他還和一些頗有威望的老工人積極組織起來,為一些家中貧困的工人家庭出主意想辦法的幫著他們找些能養家糊口的活干。

這倒讓杜言想起了後世那些再就業培訓中心,只不過那種再就業中心因為是政府創辦,雖然的確緩解和幫助了一部分失業工人,可始終是因為擺月兌不了機關部門那些常年累計下來的陳規陋習,而顯得效率低下。

有些地方的再就業中心,更是干脆就變成了聾子的耳朵。

杜言一路這麼琢磨著,當來到丁秉先家的時候,正好看都一輛藍鳥轎車在丁秉先家院門口停了下來。

藍鳥車的出現顯然引起了四周鄰居們的注意,雖然都知道丁書記的兒子據說在南方做生意,可看到從車里下來的丁宏偉,還有一個打扮得頗為時尚俏麗的年輕女孩時,人們的眼神還是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哎呦,真是少見啊,杜大主任!」隔著老遠,丁宏偉就夸張的叫了一聲,然後就在杜言還沒來得及回答時,他幾步走上來忽然攔腰一把抱住杜言猛的向上一舉「你小子還記得到我們家來啊!」

在四周人們的詫異注視下,終于鬧夠了的丁宏偉放開了杜言,可還是摟著他的肩膀不住的搖晃︰「我說你是怎麼回事,這當了領導就真的月兌離群眾了?你說當初咱們上學的時候一起在彤陽大街上看美女的那個杜言到哪去了,看看你現在這身打扮,都快成小老頭了。」

听丁宏偉一個勁的滿嘴胡扯,杜言只能無奈苦笑。

對于丁宏偉,杜言始終有著很深的感情,而且雖然因為各自走的路子不同,很多時候再也不能和以前那樣和丁宏偉整天的胡混日子,可看著丁宏偉那真摯的笑容,杜言心里還是感到暖烘烘的。

這倒讓他想起了听人說過,在自己上任的接風宴上,涂向東說的那句「當官又怎麼樣,當的連朋友都不敢認了,那這個官兒當的也太窩囊了些。」。

想到這個,杜言不禁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他看了看站在後面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的女孩,然後低聲問︰「怎麼,女朋友都領家來了?」

「呵呵,」丁宏偉的表情一下變得有些發傻了,他回頭看看女孩然後小聲說「認識些日子了,我們挺談的來,就帶回來給我爸媽見見。」

杜言听了點點頭,他知道如果只是逢場作戲,丁宏偉肯定沒有那個膽子把女孩帶回家,現在看來他倒是真的有了心思。

「小瑤來見見,以前常和你提過的杜言,我好朋友。」丁宏偉攬著杜言的肩膀介紹著「我可和你說,別看他今年和我一樣大,現在已經是副處級干部縣委常委了。」

說著丁宏偉放開杜言,走到女孩身邊輕輕拉起她的手笑呵呵的對杜言說︰「陸瑤,我女朋友,現在在彤陽電視台當見習主播,怎麼樣漂亮吧。」

女孩向杜言露出了一絲客氣的微笑,也許是因為在省城電視台見過不少大場面的緣故,雖然略顯好奇的打量杜言,卻也沒有露出太多的差異。

看著這個叫陸瑤的年輕女孩,有一陣,杜言覺得自己的心髒在劇烈跳動!

因為之前並沒有認真的看,所以他並沒有認出這個女孩,而且也許是因為年代太過久遠,眼前人的容貌也已經變得模糊了。

可當丁宏偉介紹她是省城電視台的見習主持人,再听說她叫陸言,塵封多年的記憶就一下子再次涌上了杜言的心頭。

「你好,早就听說過你的名字了,宏偉差不多天天都提到你。」陸瑤微笑著伸出手,雖然覺得眼前這個看上去最多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的神情似乎有些嚴肅的過分,可想到也許是因為身份使然不得不表現的莊重些,也就心里釋然了。

「你好陸小姐,」杜言伸出手和陸瑤握了握,他這時已經控制住了情緒,雖然因為看到陸瑤而令他不由又想起了記憶里那痛苦的回憶,可他還是盡量讓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我想他一定沒說過我什麼好話。」

「看看,小人心思了不是,」丁宏偉撇撇嘴「我可是一直說你的好話,不信問問我家小瑤。」

「別胡說,」陸瑤先是臉上微紅,接著略顯不安的對杜言解釋著「杜主任你別在意,宏偉他就這樣,沒里沒面的。」

「陸小姐,說起這個我可能比你還清楚。」

杜言笑了笑剛一接話,卻早已經被丁宏偉一把拉住向著院子里走去︰「進屋說,站在這給人展覽啊。」

說著他頭前一步邁進院門接著卻是一愣,在院子的花架下,丁秉先正坐在長條石凳子上,手里拿著個茶杯默默的喝茶。

「爸,我回來了。」丁宏偉難得變得老老實實,他站在丁秉先面前偷眼看著丁秉先臉上的神色,同時手伸到後面向陸瑤招了招「爸,這是陸瑤,是我女朋友。」

「丁伯伯好。」陸瑤雖然盡量顯得落落大方,可還是稍顯拘謹的行了個理,輕聲說。

「好好,」丁秉先放下茶杯站起來,他看著很罕見的規規矩矩站在那里的兒子,再看看站在他旁邊的陸瑤,淡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好了,你媽知道你要回家出去買菜了,我也把小杜叫咱家來,大家一起聚聚。」

「那太好了,還是爸你想的周到,我還說可能又沒機會見到杜言呢。」丁宏偉暗暗松了一口氣,雖然父子之間平時很隨便,但是看到父親對自己的女朋友似乎還算滿意的樣子,丁宏偉心頭的石頭才算放下來。

听丁宏偉這麼一說,丁秉先就越過兒子兩人,向後面正整理之前被丁宏偉的擁抱弄亂衣服的杜言看了看。

「宏偉你先帶小陸去房間里收拾一下,我和杜言說幾句話。」丁秉先說道。

原本就恨不得立刻從老子身邊開溜的丁宏偉理也不理杜言,拉起陸瑤就向屋里跑去,看著他們的背影丁秉先輕聲一笑,接著回頭看向杜言。

「小杜,我今天讓你來原本是有個事和你說一下,可沒想到宏偉這小子不聲不響的突然帶個女朋友回來,」丁秉先有些無奈的搖頭笑笑,接著神色一正「這樣吧我長話短說,你大概也知道宏偉這兩年一直在做生意,可有些情況我沒告訴你,之前是我認為沒有必要,現在看來需要和你說清楚一下。」

杜言默默的點點頭,他已經猜到丁秉先要和自己說什麼,這讓他在略感意外之後隨即釋然。

他能在知道了楚平與丁秉先的關系,而聯想到丁宏偉這兩年的生意能做的那麼順與宋家有關,丁秉先又怎麼會想不到他能把這一切聯系起來呢?

以丁秉先總是謀而後動的性格,他應該已經猜到了杜言意識到這其中關系的可能。

即便杜言還沒有想到,仔細想想丁秉先向他坦露這一切,也可以說是一種姿態。

「小杜,宏偉和你不一樣,他性子太直,做事也太莽撞不是個走仕途的料,」丁秉先為杜言沏上一杯茶「其實他是不是做生意發大財我並不關心,只要過的好就行,現在看來這孩子倒是挺讓我滿意,只是唯一讓我擔心的,是這孩子不知收斂。」

丁秉先說著看看杜言,看到杜言微微點頭,他有點無奈的嘆了口氣︰「當初楚書記那是雄心萬丈,可最終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我那時候在省計委,算是支持楚書記聯省鐵路規劃的鐵硬分子,當然是跟著一起倒霉,可我沒想到世事弄人,借著培政的光我有了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只不過現在接替楚書記完成聯省鐵路計劃的是郜省長。」

說到這,丁秉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後淡淡的說︰「可郜省長畢竟不是楚書記。」

听到這話,杜言心頭一動,他知道丁秉先這是在暗暗點醒自己。

郜克可以繼承楚平在河西省的勢力,也可以完成楚平當初沒有實現的宏願,可郜克和楚平是兩個人。

郜克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抱負,他不可能完全走楚平的路,更何況現在要推廣聯省鐵路計劃的郜克正是躊躇滿志,甚至有問鼎省委書記的野心。

而當初的楚平在提出這個計劃時卻是應者寥寥,甚至到了最後連為他盡心盡力,搖旗吶喊的丁秉先都沒能保住!

看到杜言默不作聲的輕輕品著已經有些涼了的茶,丁秉先就給他輕輕蓄上,看著杯子里不住旋轉晃動的葉梗,丁秉先說道︰「這人生就如同喝茶一樣,各自飲水冷暖自知,小杜我之前勸你不要攙和進平陵的政治斗爭,那是因為你只要把自己的新區搞好了,不論發生什麼都是你自己響當當的政績,這個別人搶不走也賴不走。可現在不同了,不論是新區,平陵甚至是太華都已經卷進太多的事里面了,就是想獨善其身也不可能,既然這樣怎麼辦?」

杜言抬起頭向丁秉先看去,如果說之前他因為對丁秉先的態度有所疑慮,現在從他決定公開承認丁宏偉與宋家的生意往來看,丁秉先顯然是決定不再保留。

這讓杜言不禁回想起之前自己還沒有擔任李培政秘書時,丁秉先不時耳提面授時的情景。

「小杜,你和宏偉不一樣,」丁秉先忽然露出個奇怪笑容「以前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在仕途上很有天分,你在很多事情上把握的很準確,雖然這次崔書記給你出了個不小的難題,可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想辦法度過這個坎,你好像天生就是吃當官這碗飯的。」

「丁叔,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杜言苦笑一聲「我現在的處境您還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現在是進退兩難,」丁秉先站起來在花架下慢慢踱著步,過了一會他停下來好像不認識似的上下打量著杜言,隨後微微搖頭「小杜啊,你知道你在別人眼里最大的問題,也是最讓人不放心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丁叔?」杜言好奇的問,他倒是沒想過這個。

「不是年齡問題,雖然大家都說你是全省最年輕的副處級干部,可實際上省廳局面你這個年齡,這個級別的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別人都不如你那麼顯眼而已,」丁秉先認真的看著杜言,一字一句的說「所以說你讓人不放心的不是年輕,而是你這個人太干淨。」

杜言先是一愕,隨後他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我想我明白了,丁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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