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一把就賭一把,安樂青現在無法在廊城下車,只得到了保城後再說。作出決定之後,她反而有點慌亂起來。現在到保城還有一段時間,這讓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後悔,來把這個來歷神秘的男孩置之腦後。在坐立不寧了幾分鐘之後,她決定去找人商量一下。
找誰呢?安樂青想來想去,只有打電話給楊彩,只有這個女孩稱得上是閨中密友,也只有楊彩現在能夠幫她出出主意,賭,還是不賭?
安樂青撥通了楊彩的電話,「楊彩啊,是我,樂青呀,你還在睡嗎?這都幾點了。」電話那頭的楊彩似乎還在睡覺,鼻子里唔唔嗯嗯,似乎呼吸不暢,「樂青啊,這個,我,啊!」電話里傳出來一聲低低的尖叫,讓她的心莫名其妙一陣悸動,臉不知不覺地就紅了起來,這個楊彩也不知道正在做什麼,讓她掛電話也不是,不掛電話也不是。
想了想,安樂青還是決定掛了電話,她如果和楊彩商量,她該說什麼呢?在一般人看來,這個龍行瀚十分可疑,可能是個犯罪分子,也可能什麼都不是,就憑那個打錯了的電話,什麼也判斷不出來。她調出那個剛才自稱是商全的人打來的電話,猶豫了很久,終究沒有撥回去。
算了,到保城再說吧,到了保城見完朋友,這期間還有相當長一段時間,足夠安樂青思考和猶豫的了。
一曲喚醒又響起,安樂青拿起手機一看,是楊彩的電話,這次這妮子的聲音清晰多了,「樂青,你現在在哪里?」
「剛才你在做什麼呀?」安樂青質問,「那聲音膩得都能嚇死人。」
「嘻嘻,」電話那頭的楊彩笑了起來,「剛剛有只蚊子咬了我一口,又癢又痛。」
「算了吧,你哪里有什麼蚊子啊?」安樂青一副一切了然于心的口吻,「騙誰也不要騙我吧,好了,不說這個,你買了愛瘋了嗎?」
「還沒有去,準備下午去。你準備去哪里?不如上我這里來?」
「我才不來當電燈泡呢?」安樂青習慣性的撇撇嘴,心里已打定了主意不和楊彩說龍行瀚的事情,「我去保城找一個朋友。」
「朋友?」楊彩的聲音很夸張,「是不是去相親啊?」
這個問題讓安樂青的心咯登一下,相親?安樂青自問還沒有到要靠相親的地步,那是什麼樣的女人才會走到那一步啊!這個可惡的楊彩,把她安樂青當什麼了?自己找到男人了就覺得她楊彩是全世界女人中最幸運的了?
在這一瞬間,安樂青決定不到保城的朋友那里去了,只等這城鐵一到保城,她就直接買到廊城的票,賭了就賭了,趁現在這個龍行瀚還無人發掘,若是成了,當然好,若是不成,見勢不妙退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廊城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向陽小區,臨馬路的一棟樓的三樓,一套普通的二居室里,龍生強和李月如夫婦午睡剛剛醒了過來。
他們倆夫妻幾乎都是同時醒來,這是他們夫妻多年養成的習慣,龍行瀚剛出生一直到四五歲的時候,身體都不好,經常會哭鬧,龍生強為了不讓妻子過于操勞,總是要求妻子在下床去照顧兒子的時候把他推醒,這樣有什麼事不至于讓妻子一個人負擔,久而久之,龍生強就養成了這樣一個習慣,只要妻子一醒來,他就會跟著醒過來。
今天也不例外,龍生強一睜開眼,就看到妻子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他們這個家看起來並不富裕,表面上,龍生強開出租車為業,但他的作息極有規律,從來不早出晚歸,而是和公司里上班的職員一樣,朝九晚六,中午回家吃飯,飯後還午睡一下,雖然平日里粗茶淡飯,但生活質量絲毫不差,這是最讓他妻子李月如滿意的。
不過,也有讓李月如不滿意的地方,或者說,有讓李月如擔心的地方,在龍行瀚長大分房睡之後,每次睡醒後,李月如都要仔細觀察龍生強的面容,判斷他有沒有做噩夢,如果發現他醒過來神色如常,李月如雖然不說什麼,也會長長地出口氣,如果發現他面色不對,就會輕輕拉過丈夫的手,輕輕摩搓,以示安慰,他們夫妻多年,很多話早已不用說出口。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龍生強的面色相當不對頭,眉毛完全散了,一副壓力全在心頭的樣子。
「生強,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龍生強沒有回答,只是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
「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有把那里的一切忘記?」
龍生強還是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低聲說,「我永遠忘記不了,你難道又能忘記嗎?」
「我確實也忘記不了,不過,小瀚已經大了,每次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就能把一切都放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生強,咱們就這樣過,這樣的日子什麼結束,就結束好了,反正我們已經過了二十多年的好日子了,我知足了。」
「我也知足了,」龍生強听了妻子的話,似乎心情好了許多,他把妻子攬在懷里,一只手在妻子面前比劃,「你還記得嗎,當年小瀚才這麼大,你把他抱在懷里,我就這樣把你們倆抱在懷里,那時他真小,深更半夜,兩只眼楮滴溜溜地轉,就是不睡覺,也不哭,想起來就好笑。」
丈夫的話勾起了回憶,夫妻倆都笑了,「想不到,一下子,他就這麼大了,和我一樣高了,還找到一份工作。倒也真是不錯,這二十多年,我知足了。」
看見丈夫舒展開來,李月如起身,開門,「小瀚也該回來了,我出去把西瓜拿出來,熱著,等他回來吃。」龍行瀚自小身體不好,李月如從來不讓他吃冷飲冷食,現在兒子在外面工作吃不吃冷飲,李月如管不到了,但只要一回家,李月如就還是和從前一樣。
龍生強也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陽台上,陽台可以直接看到街上,兒子是不是回來了,一眼就可以望見。但他看了一會兒,無論是公共汽車還是出租車,都沒有兒子的影子。李月如正準備打電話,門響了,門外響起了兒子的聲音,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好象是跑著回來的。
龍行瀚一進門就告訴父母,「我隨身的包丟了,手機在包里,鑰匙也在包里。」
李月如揣著西瓜要去廚房切,「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在哪兒丟了,是不是讓賊給偷了,不會是打搶吧?」
「好了,好了,沒事,人沒事就好,」龍生強從陽台上回到客廳,他對兒子丟了東西並不在意,他一貫如此,只要兒子好好的就行。
「不過還好,證件啥的沒有丟,」龍行瀚拍拍衣服口袋,一臉得意,「我一向把最重要的東西隨身帶。」當然,他沒有告訴他爸,剛才他是被人一路追著跑回來的,那幾個在車站遞水遞紙的人陰魂不散,一路跟著他不放,非說他是什麼龍少爺,老爺在等他回去,他費了老大勁才甩了他們。
「吃了午飯了沒有?」母親永遠最關心兒子有沒有吃飽飯,仿佛孩子一離開娘就沒有東西吃一樣。
「吃過了,在路上買了一些東西吃。」這句話倒是實話,剛才龍行瀚在車站吐光了胃里的東西,出了站就在旁邊快餐店弄了個漢堡,現在倒不怎麼餓。
「吃西瓜吧,你們那個公司也真是的,大周末的還要加什麼班!早知道就不去上班了。」龍生強現在還反對龍行瀚去清靈公司工作,他的本意是讓兒子深造,哪怕閑在家里也行,反正家里比看起來有錢多了。
是李月如極力要求龍行瀚去工作,她的理由是,男人不工作就廢了,如果是個廢人,還把他養那麼大做什麼,如果是為了得到一個廢人,當初還冒著生命危險逃出來做什麼。她的兒子應當是一個正常人。
當然,這些話李月如從來不會對兒子說,有些事情,很多事情,最好永遠都不要讓兒子知道,他只要像個正常人一樣成長就可以了,正常人有的煩惱,他也會有,正常人有的快樂,他一樣也有,只要這樣,李月如就心滿意足了。
龍行瀚大口地吃著西瓜,心里盤算著,要不要把今天在車站遇到的事情和父母說,不過,問了也想必也是白問,圖增笑料而已,正這麼想,家里的電話響了。
龍家的這個電話在他們搬過來的時候就買了,有些年頭了,也有些問題,例如那個听筒就有問題,電話一來,只要拿起听筒,這個電話就注定接不了,要想接電話就只能按免提。電話上的液晶顯示屏也壞了,根本無法看清來電的是誰,龍行瀚在清靈公司上班,腰包里一有錢,就說要去換一個座機,但到現在還是沒有換,還是按免提。
龍行瀚甩了甩手指上的西瓜汁,直接按下了免提。他一按下,電話里的聲音一出來,他就後悔了,電話里的聲音渾厚而溫柔,他在車站已經听過一次了,這是第二次,這是那個自稱是商全的家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