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隆……
一聲聲悶雷在青元宗的蒼穹上炸響,仿佛整整一座山川摔在了地面,摔在了眾人的心頭。仿佛一鑼鑼巨鼓震響,那鼓錘直接敲打在心窩上。隔著百里遠的兩宗弟子,臉色瞬間脹紅,鮮血欲要破皮而出,心驚膽顫的眾人,忙不跌的繼續朝外奔逃。
天劫初顯,便有浩瀚威能,懾服眾生。
悶雷之後,突有狂風肆虐林間,沙土飛揚,枝斷葉落,騰起數十丈的灰龍,在漫山遍野游走,遮天蔽日。
天劫中心百里範圍內,即便是普通的築基修士也難以立足。
然而,處于最中心的姜道明,一臉平靜,衣袍須發在狂風中紋絲不動,似乎他便是山岳,便是大川。
忽然間,悶雷停,狂風止,塵霧散,四下一片安寧,只是那越來越沉壓的氣勢,明顯告訴眾人,這僅僅是暴風雨前的剎那寧靜。
姜道明抬起頭,原本有些渾濁的眸子漸漸清亮起來,變得黑白分明,宛如剛出世的嬰兒。他舉步踏虛空,在這過程中,整個人仿佛正在充脹的氣球,不斷變大,轉眼之間,就已化作數十丈高大的巨人。
與此同時,天空烏雲翻卷,紫電縱橫,沒有轟隆的雷響,只有一道粗大的紫色閃電劈向姜道明,一時間,這方天空都被紫色的電光映亮了。
遠遠觀望著這一副場景的眾多弟子,均是驚懼之極,卻又瞪大了眼楮,不願錯過此機緣,但憑他們的眼力,極難看清楚數百里外的中間發生了什麼,只記得眼楮盡數被天劫之雷的光芒覆蓋,耳邊的轟鳴聲一直持續著。
直到百年之後,到許多弟子隕落之時,一生都無法忘懷今日所經歷過的一切。
傳說修為境界臻至道人,就算得上是半仙,壽元千年,飛天遁地法力無窮,而要成半仙,就要經歷一次小天劫。
據說,小天劫不足大天劫萬一的威力。
然而,就算是小天劫,絕大多數低階弟子一生都沒有機會看見。
在以後的數年,乃至數十年,這些見識過小天劫的弟子,都能清晰的回想起那位仿若真仙的前輩,發自內心的敬畏。
他們親眼看到,那位名叫姜道明的道人前輩,頗是輕松的渡過了天劫,更在期間,一揮手,像是拍蒼蠅一樣,令五行宗的宗主徐向川灰飛煙滅。
這些自然是後話,但此處發生的事,至少現如今姜道明渡劫的種種,以及徐向川偷襲與否,和周易並沒有多大關系。
……
……
周易怔怔地望著那把插在周宇胸口的劍,耳邊隱約響起那劍穿透心髒的嗤啦聲,明明微弱之極,卻似乎比那天劫之雷更加震耳欲聾,震得他腦海暈眩,意識顫抖。
此時此刻,哪怕那天劫劈的是他,周易也不可能有這麼驚慌失措,這麼無能為力。
忽然出現的周易,最先引起注意的自然是張三平。
他微微一楞,看著周易,見其神情,隱約猜測到了什麼,不由眉頭一蹙,雙目中精光一閃,施展觀氣之術,看見周易代表築基的波動後,臉色頓時大變。
「我要死了。」
周宇心想,他側身對著周易,只感到一股無法形容的痛從心髒漫延開來,真正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啊……痛楚變成嘶吼從周宇的喉嚨中冒出。
咻的一聲,飛劍穿透周宇的身體,飛向張三平。
不過,周易的速度比那飛劍還快,他身形一個模糊就來到了周宇身邊,那飛劍才掠出不過兩尺,他伸手狠狠一拍,飛劍竟是避閃不開,直接被拍落在地。另一只手則一指點在周宇的胸口,元力瘋狂的涌出,暫時封住傷勢。
「噗」張三平噴出一口血,臉色一白,這飛劍他祭煉了幾十年,早與心神相連,僅被周易一拍,就令心神受了重傷。
「前……前輩息怒……」張三平見周易的動作,哪里還不明白,驚嚇之際,連忙求饒。
周易手指未從周宇的胸口移開,只怕一移開,那傷勢就會加劇,畢竟傷在心髒,更是由修真者的飛劍貫穿,在他看來,無救。
「為何要殺他?」周易扭過頭,盯著張三平,臉上沒有一分表情,發紅的雙目中卻透著強烈的殺意,他沒有馬上動手殺掉張三平是因為想要知道是否有人指使。
張三平低著頭,不敢正視周易,心中叫苦連天,他好不容易遇到元泉,竟先後惹出這麼多麻煩,早知如此何必去管這名凡人。
听到周易的話,張三平念頭極轉,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來越厲,眼珠悄然一轉,一咬牙,說道︰「晚輩也是被他人所逼……」他悄悄抬眼看向周易,發現其眼中的殺機越來越深,面孔頓時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垮了下來,哀求道︰「前輩大人有大量,都是晚輩有眼無珠,才會犯下這等大罪,要不是別人逼我,晚輩哪里敢隨便殺人,求前輩高抬貴手,晚輩就算當牛作馬也會報答前輩大恩……」
「是誰?」
「晚輩不敢說,若晚輩說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晚輩,前輩恐怕也不會放過晚輩。」張三平連道。
「是誰!」
張三平只覺得一股濃濃的寒意撲面而來,以他的修為也不禁一個哆嗦,他低著頭,余光朝元泉的方向瞥去,心想死道友不死貧道,你自求多福吧。
「前輩……是劍林宗的人,他們仗著人多勢眾,把我等散修招進,逼我發下心魔之誓,然後為他們尋找天材地寶,還必須搶掠其他修真者的東西……前輩若不信的話,那邊就有劍林宗的弟子,專門負責看我,剛才在那里發現一處元泉,他就命我把負責所有靠近的人全殺了,若是不听……」張三平一臉苦澀,咬著嘴唇,這話編的連他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這番話,七分真三分假,劍林宗確實存在,離這里不遠,而且確實有這種行為,只不過涉及他自己的就盡是虛言妄語了。
他眼球悄悄的上抬,想要看清楚周易的神色,去發現那對布滿紅血絲的眸子,正牢牢的盯著自己,殺機絲毫不減。
張三平心頭一沉,臉色一正,毫不猶豫地舉起三指,對天發誓︰「前輩明鑒,晚輩若有欺騙前輩,他日天劫來臨,定受那心魔噬身之苦!」
這話說的慷慨激昂,氣勢十足,甚至張三平還咬破了舌尖,一滴精血飄出,發下了心魔之誓。他心想就算那些心思精明之極的人也會相信他幾分。這個誓言當然是真的,若張三平渡天劫時,也定會生效。可是……張三平有足夠的自知之明,他打死也不相信自己有希望迎來天劫。
然而,當張三平再次注意周易殺機凜然的目光時,心中咯 一下。
「前輩,此事真與晚輩沒有什麼關系,晚輩是受人指使,不得以而為之。求前輩放晚輩一天生路吧。」張三平哭腔道,他雖然不知道自己所殺之人和這名築基前輩有何關系,但從面貌上看來,有幾分相似,僅憑這一點,他就明白這次想要月兌身不容易,所以為了保命,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周易微微閉了下眼,一根手指仍然沒有從周宇胸口處松開,他重新睜開眼看著張三平,說道︰「說完了?」
「啊?啊,是,前輩,還有何吩咐?」
「把你的飛劍收回去。」
「多謝前輩,多謝前輩……」
「……然後插進你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