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就是這樣,忽晴忽雨的。要不,我們去下面的咖啡店……」落後方易幾個身位的石中雅,是唯一不知道那位外賣女孩存在的人,見到突然變化的天氣讓場面有些沉悶,開口說道。
于是整件事情迅速的分為三個版本。石中雅這邊是懵懂不知。而另外三位見過陳悅送外賣的女孩子,大概的猜測只是包租公對那個外賣女孩一見鐘情。見到她忽然小鳥依人的依偎在別的男人身邊,那就好像幻想破滅一樣。很多涉及宅男的書籍電視劇中,大抵都有這種描寫,最膾炙人口的橋段首推對王語嫣苦追不舍的段譽,忽然見到慕容復與王語嫣並肩的場景。所以她們盡管了解了方易的悲傷,卻對這種悲傷的程度,估計的遠遠不足。
最悲情的版本,自然是木立當場的方易。兩世歸來,曾經心愛的女孩卻已經投入別人的懷抱,此刻呆呆望著那熟悉的身影,與別人依偎著漸漸走遠,而自己,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或者在別人看來,陳悅與那個人的相依偎不算什麼。可是方易卻是一眼看出了兩人之間的關系。只因為,陳悅眼中的那熟悉的脈脈深情,前世曾經無數次的凝視過自己。而現在……
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去做什麼?外面正在下雨啊!」對此毫不知情的石中雅,忽然發現方易發瘋一樣沖了出去,沖向了外面將天地連成一片的雨幕,不由驚叫了一聲。
「這是腦子又進水了啊!」何珊珊無奈搖頭,腳下卻發力追了上去。
等到何珊珊追到了商場門口,門外大雨磅礡,方易的身影,卻已經杳無蹤跡。
「你去左邊,我去右邊。」唐詩手里抱著兩把不知從何而來的大傘,塞給何珊珊一支,自己當先沖進了雨幕。暴雨中,她嬌俏的身軀踏破了一地水光,就好像,多年以前的那個雨天……
對于唐詩竟然也對包租公這麼熱心,何珊珊只能歸結為這妹子天生善良了。
向左轉,向右轉麼。何珊珊搖搖頭,對于方易和陳悅之間關系,所有人之中。她或者比別人多知道一些。但是也僅限于方易很早以前曾經去工人新村找過陳悅,但是為何陳悅卻根本就不認識方易的樣子,一些難以解釋的東西,讓這個一向大路的美麗女警,有些難以推理的頭痛。
不只是頭痛,想到方易剛才那種心喪若死的臉色,她的心中,有一種連自己都解釋不了的心痛。
或者,有時間真的要去做個心電圖了。何珊珊撐著傘,向著左方的街道快步行進。
有時候,命運其實很奇怪的東西,向左走,向右走,對于以後的影響,都是截然不同。就好像暗黑破壞神3之中的地圖,有些風景,只能在特定的道路上見到。人生,其實也是一場不斷升級刷怪打裝備的網游而已。
「他怎麼了?」石中雅滿臉疑惑的望著林雪珂,這個女人雖然讓她不太喜歡,可是這是目前唯一還站在自己身邊的同伴了。就好像五人組團來刷商場副本,其他人都失散,只剩下自己兩個相依為命的。站在商場門口,無奈的看著這瀑布一般的大雨。
「這個嗎,要從一次送錯的外賣講起了……」林雪珂望著瓢潑大雨打在商場的櫥窗,化成一層層的水幕,淡淡的說著。這一刻,她的心中,也是有著數不清疑竇。方易為什麼會對一個僅僅見過一面的女孩子,那樣的念念不忘行為癲狂?
人生,並不是演戲。在戲中見過許多比這個更狗血更荒誕的橋段。但是林雪珂知道,那只不過是銀幕中的幻世,現實,終歸是不同的。
最起碼,在戲中,自己也演過失戀的角色,在雨中奔跑哀傷。可是那雨,只不過是道具灑出的自來水,而事後,必然會有熱水澡和姜湯怯寒。可是在現實中,自己是絕沒有勇氣,沖進這樣的瓢潑大雨的。雨傘這種工具,對于這樣的大雨來說,心理作用倒是大過了實際意義。
而唐詩和何珊珊,卻就這麼義無反顧的沖進了大雨。想起來,自己和身邊的這位金牌大律師,或者真的是在社會上混的久了,已經失去了當年的沖動了。
「僅僅見過一面嗎?」石中雅狐疑的望著林雪珂,這個人的話,可信程度有多高?對于林雪珂那種隨時隨地作戲的行為,石中雅就好像愛得利亞遇到了謊言之王比列,始終是帶著懷疑的眼光去看的……
僅僅見過一面嗎?
也許,今生的緣分,也就只有一面了……方易站在雨中,讓傾盆而下的雨水幫自己梳理紊亂的心緒。初見方才那一幕時的心痛感覺,隨著大雨的沖刷慢慢變得平緩起來。
其實,就是如此了。巴西的蝴蝶煽動翅膀,卷起了美洲的龍卷風。每個人的生活軌跡,都因為一點點的偏差,便走上了完全不可知的未來。就好像自己,重生之後,遇到了與上一世從無交集的何珊珊等人,過著與前世毫無半點相似的生活。
而陳悅,也會在本應遇到自己的命運中,偶爾的多轉過一個街角,遇到了另外一個人。只要她過的幸福,自己究竟在糾結什麼?為了挽回前世的愛情嗎?可是前世,自己分明是突如其來的死亡,讓她傷心是難免的。
或者,這一世,她將不會經歷那種傷心?因自己而起的傷心?如果死纏爛打的接近陳悅,自己以什麼理由什麼身份?前世的男友這種很玄幻的說法嗎?自己能夠確定,她這一世會比上一世更幸福嗎?也許,目前這個結局,是對她最好的結局……
方易站在街角,腦子里各種念頭紛雜而來,他本來就是理智的性子,漸漸的有了祝福陳悅的想法……忽然,他驚覺有些不對。耳畔雨聲依舊,可是瓢潑到頭上的雨水,卻已經消失,只有斜斜的雨線,從側面潑到身上。
轉過頭,唐詩努力舉著一把大大的黑傘,為自己擋住了雨水。見到自己轉頭,她露出了招牌式的酒窩和小虎牙。尋常見到的笑容,在這暴雨滂沱人跡罕至的步行街頭,卻是溫暖無比的感覺。
「我……」方易見唐詩身上的白色長裙完全被雨水浸濕,在雨中瑟瑟發抖又勉力撐著大傘的樣子,很有些內疚,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不用說了,這樣的心情,我也有過呀。」唐詩嬌俏的皺了皺小鼻子。把大傘向著方易送了送。
「換你了,舉著它很累你知不知道。」
「呵呵。」方易接過傘,探詢的向著唐詩挑了挑眉。
「走走吧,反正好久也沒淋過雨了。」唐詩背著手走在前面,身後是高舉著雨傘的方易,倒是很有些領導雨中視察的味道。
「羅蘭小語中說過小孩子和成人的區別。小孩子可以毫無理由的在雨中瘋跑。而一個成年人想要淋雨的話,卻只能找一些沒帶傘的借口。所以,你呀,還是有些孩子氣的。雖然你平時總是那麼冷靜的樣子……」
「我……」
「不用解釋,我了解的。」唐詩轉過頭,溫婉的笑容在方易眼中驚心動魄的燦爛。
「因為,我也曾經淋過雨啊。和你一樣的理由。」
「那個人離開我的時候,我本來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就把自己封閉起來。後來,珊珊就一直開導我,陪著我……後來,你們拉我玩游戲,看著那些在末世苦苦掙扎的人,為了抵御地獄而奮斗的迪卡凱恩,自願隕落的泰瑞爾,還有莉亞和愛得利亞,我忽然就想通了。那些本來以為是自己整個人生的東西,有時候,就好像這雨水一樣,來得快,去的也快呢……很無厘頭的想法是吧……我知道,其實,你是個很好的人。我漸漸明白你拉我游戲的想法了……」
少女絮絮叨叨的聲音,在雨中慢慢傾訴。而方易心中的塊壘,就被這清脆柔軟的聲音,一點一點的化開淤積,慢慢的清爽起來,一如此刻因為烏雲減少,而漸漸亮起來的天空。
「所以呢,失戀真的不算什麼。為此而虐待自己的身體的話,父母也會難過的吧。」善良的唐詩,最不喜歡有人步自己當年的後塵,循循善誘著。
「如果你真的很不開心的話,就唱個歌發泄一下啊。」
有多久不曾淋過雨,
有多少心事變回憶,
人要學著不回頭,
讓微笑代替心疼,
才不怕宿命的捉弄……
少女清脆的歌聲響起在雨中,隨後,一個磁性的男聲慢慢和了起來。
一場夏日的大雨,真的好像唐詩說的那樣,來得快,去的也快。就那麼毫無征兆的突然停止,陽光瞬間灑下,天際高懸的一輪絢麗彩虹,證明著剛才那場暴雨的存在。
「好美啊!」唐詩仰頭看著彩虹,眼角的余光是打開了心結的方易。深深呼吸了一口雨後清爽的空氣,笑靨如花的轉過頭。
「原來你唱歌這麼好听。上次在夜市讓你唱你卻說不會。你這人太狡猾了。那個,看在我幫你送傘的份上,唱首歌犒勞一下吧。」
彩虹勸住雨的哭泣,
街上孩子踢出水滴,
閃亮路人眼楮,
尋常的巷子里,尋常人家里,
誰在輕輕哼著歌曲,
不知昨日戀人,你是否開心,
我還記得你的表情……
仿佛愛情隨時可能出現,
仿佛每張臉孔都很順眼,
仿佛每個人有兩個童年,
仿佛說什麼做什麼心甘情願……
我們只是路人甲乙丙丁,
在這花花世界里集體游戲……
路人甲和路人乙,在行人漸多的街道上,輕輕哼著灑月兌的小調,並肩走了下去……
人生,有時候就是要看開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