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當即毫不猶豫地拋出一張大網,將水中的那人從水中拉起來。
當船夫用盡力量將他從水面拉出,看清楚對方的面容之時,女子頓時感覺渾身一陣發寒,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他……他……怎麼是他?不可能……」
船夫不解,皺眉問道︰「淑兒,你認識這個人嗎?」他上前探了探鼻息,發現還有呼吸,頓時用力按壓其月復部,卻沒有一口水嗆出,心中更是奇怪,難道他在海中漂浮,沒有吸入一口水嗎?
南宮淑冰冷的指尖緩緩觸及紀嘯雲的臉頰,這種感覺是多麼的似曾相識,遙想當年,同樣是他,以重傷之軀突然出現在南宮家,一下子改變了她的生活,每日便是喂飼湯藥,不離左右,然後再自己精心呵護之下一點點好起來。
「嘯雲!真的是你嗎?我是南宮淑啊,你醒醒啊!」南宮淑兩行清淚不覺滑落下來,在海風吹拂之下,絕美身姿更顯傷感。
「什麼?他就是那個名動一時的紀嘯雲嗎?我的天那!」南宮博臉色滿是訝然之色,撓了撓頭,道。他是南宮家一個遠親,因厭倦世俗紛擾,終日以打魚為生,因此自然是不認得紀嘯雲,但這個名字對于大陸上面絕大多數人都如雷貫耳。
至于南宮淑則是為了遠離塵世,故而這些年到他這里來避世,尋求一份寧靜的生活。
「他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我們趕快回到住處,找個好點的郎中看一下吧。」南宮博當即快速搖櫓,回到岸邊。背起紀嘯雲的身體便飛奔到一處簡陋的小木屋中。
郎中診斷了一下之後,緊緊皺著眉頭,似乎極為猶豫,緩聲道︰「我看他脈象奇特,氣息紊亂,恐怕全身經脈都已經斷裂了,按照常理早就應該是個死人了……」這郎中也是一名五階武元,隱世于此,因此查探之下,分明地感覺對方丹田氣海沒有一絲元力,就連經絡之中也是空空蕩蕩,所以才得出這個結論。
南宮淑一听,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淒苦地道︰「先生,請你一定救他啊!他不能死!」
郎中搖了搖頭,道︰「老夫修為有限,恐怕回天乏術啊,三日內若是能醒來最好,若是醒不來,那就永遠也醒不來了。」旋即無論二人如何挽留,他便搖頭而去。
「不行,他不能死!」南宮淑眸中露出絕然之色,目光堅定地道︰「就算我死了,他也不可以死!」
南宮博一臉頹然,輕聲道︰「傻孩子,就連剛才那位高手都束手無策,你能有什麼辦法?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他能夠活下來已是奇跡了。」
由于此地跟外界信息不通,因此二人根本不知道在紀嘯雲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可以推測出絕對是一場曠世惡斗。
接下來幾日,南宮淑都是寸步不離,衣不解帶地侍奉在他身邊,時常將南宮博找來的一些奇異藥材熬成湯藥,給他喂下。
第一日,紀嘯雲氣息幽幽綿綿,極其微弱。
第二日,肌膚之上,血色濃郁了一些。
第三日,眼楮睜開一條,看到一旁的南宮淑正打著瞌睡,守護身邊,心中頓時有種異樣的感覺。
他呆呆地望著對方,那張熟悉的臉龐一如既往的嬌媚,記得幾年前,也是出現過這樣的場景,至今記憶猶新,胸中一股暖流淌過。他知道南宮淑現在肯定是疲憊萬分,因此並不想立刻驚醒她,反倒是試著運轉體內元力。
卻意外的發現根本沒有半點元力,只是**上的傷痛卻在愈合,但速度已明顯比以前要慢了許多,識海已經幾乎崩碎,那一汪生命之泉近乎枯竭,也許正是生命之泉的緣故,他才能僥幸活下來,里面的泉水盡數補充全身各處,保下他一條命。
他試著起身,卻感到全身依舊疼痛欲裂,疼得他齜牙咧嘴,不小心踫倒了身邊的一只藥碗。
「 啷」一聲響,南宮淑當即被這響聲驚醒,眸中滿是茫然,當看清楚紀嘯雲依靠在床邊,正凝視著自己,頓時又驚又喜,禁不住輕呼一聲︰「你終于醒了!」
紀嘯雲艱難的開口,聲音清冷中,略帶著一絲酸楚,道︰「吵醒你了,真過意不去,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我知道你一定辛苦了。」
「沒有,只要你沒事,無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隨後,南宮淑將紀嘯雲來到這里的始末告知與他。
紀嘯雲不覺神情一震,頹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想不到,這樣都能不死,是上天厚待我還是有心折磨我。」如今他體內毫無元力,修為盡失,完全成了一個廢人了,一個曾經叱 風雲的強者,傲視群雄,如今卻落得如此落魄。
南宮淑和南宮博人得知他是跟冥族護法大戰,被對方所傷,這才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此地,臉上滿是驚詫的神情,以武聖一重天的境界,越級挑戰武聖三重天巔峰的強者,那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這種戰斗簡直堪比逆天!
蒼茫大海之上,一名白衣仙子般的女子正微蹙黛眉,神色凝重地四下搜尋著什麼,海風奉持著她的衣袂,置身萬千煙波之中,縴細的身姿籠著一層薄霧,說不出的柔弱清婉。
此人正是穆思,她已經一連在茫茫大海中搜尋了半月之久,卻絲毫沒有紀嘯雲的蹤影,心中焦慮萬分,但她可以肯定對方絕對沒有死,當初推演命理之時,分明感知他置身海面之上。
「明明就是這片海域,為什麼會沒有呢!」說著,雙手合十,將魂珠祭出,心念催動之下,魂珠周圍光華閃動,寶氣搖曳,給人一種無比舒暢的感覺,若是有人看到此時的景致,絕對會懷疑是仙子下凡,飄然海上。
魂珠轉動片刻之後,卻無半點訊息顯示,這讓穆思俏臉之上,蒙上一層霜霧,喃喃地道︰「為何窺探不到?難道他會就此埋沒于世間嗎!」
穆思神情之中,出現些許的傷感,緩緩離開海面,飄然遠去。
轉眼,紀嘯雲便在海域周圍生活了兩年,這些日子中,他跟著南宮博一道出門打魚,曬網,將補來的魚挑到集市上面去賣,換的柴米油鹽。
而南宮淑則在家中負責幫他們縫補衣衫,煮好可口的飯菜,三人過著一種寧靜而又安逸的生活。此處遠離世俗喧囂,可以蕩滌人的靈魂。
失去了修為的紀嘯雲此刻反倒是覺得沒有什麼不好的,殊不知關于他的傳說已成人間青年傳頌之事,外面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均是以他為自己的目標。
夕陽下面,紀嘯雲弓著背,在修補一張被打魚撕破的網,南宮淑緩緩靠近他,在斜陽映照之下,對方的身影似乎有些悲涼,入冬的寒風更是凜冽,他禁不住不斷顫抖。
這便是當初血殺帝都,大戰漠陀谷,屠戮南希城,萬界山,北沙海灘血屠千里,伏尸無數,流血不止,斬殺一代人族巔峰強者公孫傲天,砍斷冥族護法一只手掌,笑傲天下,讓兩塊大陸上的強者聞風喪膽的青年嗎?
就連六大一流勢力不得不聯合起來對抗他。這樣的一位萬古梟雄,今日,當自己輕聲靠近時,他竟然無法察覺,那是一種何等的淒涼!
一個曾經問鼎武聖境界的強者,今日卻耐不住寒風的侵襲,這些日子里,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南宮淑知道是他的傷勢在不斷惡化,就連走路的步伐不不似過去穩健,要不了多久,很可能他會因身體機能衰退而死去。
每每在余光中看到他挑起一擔子海魚都會左搖右晃,她內心無比的酸楚,但是無論是南宮博還是她,都不會開口,因為在紀嘯雲內心還需要一點點的自尊,他不想別人看到自己變得如此羸弱不堪。
經歷了無數次血雨洗禮的錚錚鐵漢,現在居然堪堪老邁,變得弱不禁風,怎能不讓人傷感?
英雄肅首,長劍空鳴,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去山中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長時間凝立,那是在尋找自己最後的的歸宿呀!
南宮淑又何嘗不知!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一天天虛弱下去,心中宛如萬千利刃在攪動,她寧可自己替對方去死,以證情堅。
「嘯雲啊,今天我去集市吧,你就留下陪陪淑兒。」南宮博微微一笑,眸中那種不忍一閃而逝。
紀嘯雲露齒一笑,臉上笑容別扭地道︰「伯伯,這等粗活怎麼能讓你來干呢?你讓我們年輕人情何以堪?」說著,身體發力,試著將擔子挑起來,第一次沒有成功。
南宮淑和南宮博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忍住眸中打轉的淚水。
第二次,終于起來了,這五十余斤的擔子尋常老人都能健步如飛,可是在紀嘯雲肩膀上卻是如此的沉重,宛如一座山岳一般。但是無論多麼沉重的壓力在肩頭,絕不能在自己親人面前倒下,讓她們擔憂。
我還可以堅強,錚錚男兒,鐵血的胸懷,早已不懼生死,他只是放心不下那些還在人世間的親人,在亂世之中,何人可保他們平安!
寒風中,他不斷的咳嗽,有時候還會咳出血來。望著那個淡薄的身影,漸行漸遠,南宮淑終于痛哭出聲,聲音一度哽咽。
「他還能回來嗎?」
「能!一定能!他一定會比我這老家伙長壽的!」南宮博老淚縱橫,用蒼老的手輕輕擦拭了一下。
「無論在他身上發生什麼,無論他變得如何不堪,我都會永遠在他身邊的,這兩年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現在就算讓我立刻死去,我也心滿意足了。」
南宮淑看著紀嘯雲的身影搖搖晃晃消失在一條彎路之上。
殊不知,紀嘯雲也是虎目蘊淚,身軀之所以顫抖,一面是因為寒冷,更多的則是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