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濃,夜風吹拂過馬騰的臉龐,剛毅的臉上寫著必勝的信念。年輕之時,馬騰為生計而選擇當一個樵夫,長期的樵夫生涯,馬騰手上逐漸生了老繭。如今雙手上的老繭經過無數的大戰之後已經變得極厚,馬騰手里握著鑌鐵打就的沉重的長槍,任憑夜風將他的戰裙吹動。馬騰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紋絲不動,風欲動而人未動。
皇甫嵩,皇甫嵩,馬騰口里默默的念了兩遍皇甫嵩甫的名字,語氣里充滿了輕蔑之意。
皇甫嵩一軍,馬騰判定他們的戰斗力應該遠不及董卓。
在馬騰的眼里董卓才是最危險的敵人。畢竟董卓經營涼州多年,手下的西涼軍都不是吃素的。而在這一點上,馬騰與韓遂的看法稍有不同,董卓是一個勁敵,馬騰與韓遂看法一致,雖然兩家之前也沒有大規模打過,但是只從零零星星的小打小鬧里便看得出董卓及他的西涼軍不善。這是從實戰之中得到的真切體驗。
但是對于風塵僕僕趕過的皇甫嵩將軍,兩人看法有異。馬騰看不上這些朝中所謂的名將,不過是殺敗過一些農民武裝起來的非正規軍隊而已,那也算名將的話,天下豈不名將一抓一大把。一磚頭飛出去,砸中十人,九人都名將,一個正準備跨入名將行列——馬騰略帶有些嘲弄的口氣曾經對身邊的親信這樣說道。
皇甫嵩,在馬騰眼里不過爾爾,而朝廷的軍隊,近年來戰斗力每況愈下,是盡人皆知的事實。
韓遂則不一樣,韓遂對于皇甫嵩持謹慎重視的態度。畢竟這人有很有名氣的,雖然名氣不說明什麼,世上也有許多頂著虛名的人,但是有名氣的總比沒有名氣的會強上至少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吧?這是韓遂的想法。
已經相當接近了!
猛然的舉起來,在空中稍作停頓,然後快速向下一劃,馬騰大手一揮,三千鐵騎忽然立即整齊劃一的停止了行動。對于馬騰來說,他有著豐富的偷襲敵軍的經驗。馬騰非常喜歡並擅長以騎軍趁夜搞偷襲。這幾乎作了馬騰標志性的作戰習慣之一了。
三千鐵騎會被馬騰習慣性的等分作三隊,第一隊並非他親自領軍,領軍另有將領。第一隊率先出擊,馬騰通常會要求他們以最快速度推進!不要與敵方糾纏,遇到敵人阻擋時不在意消滅對方,而要保持有生力量向前沖,向前沖擊,直撲敵軍心髒才是第一要旨!第一隊一千人殺進去後,如果一切順利,馬騰會親自率領第二隊一千騎軍作第二波的攻擊。兩隊前後呼應,砍殺一番後,不待敵軍大軍組織大規模反擊,便兩隊協同了作戰,分別殺回。然後第三隊一千人通常則不會參加攻擊性直接進攻的,只是作為接應。或者,有時抄殺敵營中潰出的敗軍敗將。
三千鐵騎長期如此分工。
所以當馬騰看到遠遠的皇甫嵩的大軍一切似乎正常如故時,他下達了攻擊的手勢,沒有出聲,只有手勢,但是手下將領很快就明白了。
第一隊一千騎兵已經準備妥當。第一隊的將軍同樣與馬騰一般,手使一桿大長槍。
領軍將軍姓常名飛漠,常飛漠追隨馬騰多年,深得馬騰賞識。但前一次與敵大仗時負傷一直在家休養,方才好轉,便請纓上沙場。常飛漠與馬騰一樣,都喜歡征戰四方,說起來,這常飛漠與馬騰這兩個人,倒都很些相同之處——除了兩人都使同樣的兵刃——槍之外。
常飛漠也是一名狠角色,他在馬騰麾下干了不少年頭。馬騰在耿鄙手下當一個不受重視的軍司馬之時便追隨著馬騰。當前涼州刺史耿鄙重用程球的時候,馬騰手下有一批人以種種理由離開了馬騰的麾下。因為大家伙兒都覺得跟馬騰沒前途了,跟程球才有前途。馬騰的確打仗是一把好手,對于這一點,大伙兒都沒有異議,有異議的是馬騰這人不太會奉承,說話太直而不太委婉,所以這種人有本事卻未必可以得到上頭的重視。耿鄙不給馬騰機會,那麼作為馬騰的手下自然也沒有機會了。
馬騰手下的人陸續投奔了程球,其中有人便勸過常飛漠。此人與常飛漠的私交還算不錯,也出于好意,那人對常飛漠勸道︰「你看,大家都不是傻子,跟馬騰能有意思麼?他們一個個的都走了,我也要走啊,誰不想混一個好前程呢?可你看,你跟著馬騰干,有什麼光明前程啊?沒前途的。」常飛漠對于其人的一番好意,他僅僅淡然一笑,只是說︰「算了,人各有志,不可勉強。」那人只用異樣的眼光看了常飛漠一眼,然後嘆息一聲離開了。常飛漠心里清楚︰在那人心里,一定將自己看作頭腦有問題的傻子了。傻子,才會跟著馬騰的。
常飛漠當然不是傻子,在常飛漠的眼里,馬騰是一個值得追隨的人。馬騰真是本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常飛漠也相信馬騰的志向是遠大的,而自己跟隨在馬騰身邊,一定有大展身手之一日。至于那個什麼程球,在常飛漠的眼里簡直像一個狗屁,不,根本連狗屁都不如。
是英雄,在這搖搖欲墜的東漢帝國,總是有機會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才華的。
後來韓遂大敗耿鄙,常飛漠當然毫不猶豫就跟馬騰一塊兒投向韓遂陣營。這一下馬騰如龍入大海,一時縱橫涼州郡,與韓遂一起在涼州樹立起威名來。而常飛漠自然也是盡有英雄用武之地,因其驍勇善戰,而盡得馬騰之重用。
當馬騰的手勢一出之際,常飛漠立即明白了馬騰的心意。這是要進攻了,輪到第一隊作先鋒的沖擊了。第一隊說來是三隊最危險的,但是常飛漠喜歡這危險的滋味,他是一個喜歡挑戰的人,而這一點,也跟馬騰多少有些相似吧。
將一桿長槍斜著輕輕向天空一舉,雙腿跟隨著一夾戰馬月復部,一聲低喝,常飛漠一馬當先,領軍向皇甫嵩大營撲了過來。
見領頭之將軍出動了,常飛漠身後的一千鐵騎也如影隨形般緊緊跟隨著常飛漠向前沖殺。
馬蹄之聲在夜色中響起,陣陣蹄響似乎要喚醒這黑夜。
像一把犀利的刀子直插進去,常飛漠已經向前推進了相當長的距離,當然,他身後一千鐵騎也是推進了同樣長的距離。因為速度太快,騎兵們耳邊都感覺得到呼呼的風聲掠過。
皇甫嵩的大營里沒有抵抗。
當然不是完全沒有一點抵抗,只有小股的士兵沖出營帳來作力度很小的抵抗。這只是很零星的,正式有力度的抵抗卻沒有。所以對常飛漠來,這就可劃作沒有抵抗了。
對于這,常飛漠可以理解,畢竟是趁夜偷襲,那些漢軍官兵正在睡夢里,要起身抄家伙組織有規模又有力度的對抗,是需要時間的。而且他們很疲倦了,疲倦的人是不會有很快的動作的。然而呢,常飛漠與他的一千鐵騎不會給這些該死的家伙時間,一點時間也不給。
常飛漠領了一千人,馬不停蹄的沖向了皇甫嵩的中軍大帳。
迎面一桿斗大的「皇」字旗懸掛在頂帳之上。這「皇」字旗在空中飄揚著,被風吹著,很有氣派。這本來就很有氣派的中軍大營,因為這一桿旗的點綴,從而顯得更加的有氣派了。
常飛漠于馬上眯縫著眼楮瞅了一眼,冷笑一聲,把手中的長槍掛一旁,取出背後之弓箭,然後他又不慌不忙的從身後箭囊里掏出一只箭來,箭搭于弓箭之下,常飛漠張開大弓,手指一彈,那羽箭疾飛而去。羽箭在空中發出 的響聲,那是強弩的勁力鼓動了空氣所造成的。
羽箭飛出去,速度極快,一下射中了那彩繡了一個斗大的「皇」字的帥字旗——皇甫嵩將軍的帥字旗,那旗幟一下倒了下來,從中射斷,耷拉下來,像舉起了投降的旗幟一般。常飛漠手下的人都齊聲叫好起來,常飛漠臉帶笑意。
折斷對方的帥字旗,便是給對方一處下馬威也!
常飛漠喝了一聲︰「樹起馬將軍的旗來!」
手下應了一聲,立即見那旗手打出馬騰旗幟來。斗大的一個「馬」字代替了「皇」字的存在,即便在夜色里,要看清這麼一大的一個「馬」字,也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常飛漠意欲在敵軍營中樹一樹馬騰的威風。
放回弓箭,長槍在手,常飛漠再一次舉起長槍來,槍頭直指天空,他大喝了一聲︰「給我沖殺!」
手下眾騎手齊聲吶喊︰「沖殺!」「沖殺!」「沖殺!」眾騎兵雀躍殺向前去。
風更大,夜風如刀,直刮人臉。
如今——
常飛漠已經率領了一千騎殺進對方軍中最核心的位置,按理,一定會出現強烈的反擊了。常飛漠已經作好了激烈拼斗的準備,然而一千人輕松推進,還是沒有一點兒像樣的抵抗。
這有一些個不同尋常。難道?常飛漠連人帶馬仍然高速的向前推進,在這疾進的過程中,即便有些疑慮,常飛漠也無暇多思多慮。
當常飛漠匹馬單槍在前,快馬沖進大帳時,他發現里面一個人也沒有!大帳空落落的,沒有驚慌的將軍與士兵!
不妙!
常飛漠畢竟是久經沙場的戰將,立即知道自己一軍處于極危險的境地。很明顯,皇甫嵩早有準備,中軍大帳無人,這擺明了是請君入甕啊!
常飛漠心里咯 一下,連連暗叫不好不好!
常飛漠急忙之間撥馬返身退出,大聲對手下眾騎下令道︰「立即撤退!」
話音甫畢,只听得號炮聲連連,四周圍喊殺聲一遍。
「休走了馬騰!」
「休叫馬騰逃了!」
「定要殺了馬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