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訓練的日子終于到頭了。經過長期的訓練,趙融終于允許本部新兵們好好放假三日,休息一下。
蕭南預感著恐怕要入京城去了。
畢竟西園軍的重點在于保護天子,他們的長期駐防應該在洛陽城。換言之,開拔的方向不是征戰的沙場,而是皇城繁華之地——當然所謂的繁華之地,有時也是很危險的。
結果如蕭南所想的那樣,跟隨著趙融的率領,他與周婉在西園軍中,都將去到了洛陽。只是蕭南沒有想到,這里面還是有些文章的。洛陽周邊地區訓練著的各路西園軍入京城並不是統一性的,分作兩部。
頭一部,自然是蹇碩一派。這一派先入京搶佔重關鍵位置是必須的。頭一批先期入京的是以下四位校尉,他們分別是︰
助軍左校尉趙融
助軍右校尉馮芳
左軍校尉夏牟(所謂的助軍左校尉與左校尉並沒有正副的等級上之差別,實則為平級的)
而趙融與馮芳還有夏牟都是蹇碩一派的,所以才得以頭一批入京。
蕭南與周婉所在的趙融這一千人一部,並非第一批里最先入京的,上軍校尉蹇碩點名最先入京的是馮芳一千西園軍。然後是趙融的一千西園軍,最後方是夏牟的人馬。至于上軍蹇碩校尉的千余人,跟隨馮芳入京,蹇碩最倚重的就是馮芳此人,所以平日自己這一千多人,也調在馮芳手下听調。蹇碩身為上軍校尉,沒功夫去訓練什麼新兵。
而至于典軍校尉曹操、中軍校尉袁紹、下軍校尉鮑鴻還有右軍校尉淳于瓊部則被定在日期遠遠推後的第二批入京了。這樣的安排,何進大將軍當然是不太會滿意的,但是,何進大將軍也找不出合理的理由來拒絕,所以最終也只能接受上軍校尉蹇碩這樣的安排。
洛陽,這東漢帝國的首都所在之處。有許多的事在這里發生,當然,這里也匯集了太多的人才,各色各樣的人物可謂是應有盡有。他們各懷目的,那些有雄心壯志的人,也要觀望,也要養精蓄銳,待時而發。
雖然東漢帝國已經搖搖欲墜,最終的崩盤已經離得不遠了,但是洛陽這樣的大城市,依舊還是顯現出繁榮的一派景象——即便這景象或許只是浮于表面上的。
趙融這一部西園軍駐防在城東南小節街。
放假,又是放假,西園軍趙融部的每一位士兵有一日的自由時間。
正好利用這一日,好好看看這洛陽,應該很有看點吧,畢竟這是東漢帝國的都城所在,無論如今的東漢帝國怎樣的風雨飄搖,還是該有許多值得一看的東西吧。
會不會遇到一些名人呢?
比如蕭南最想可能遇到的曹操?
蕭南當然現在不可能遇到曹操。因為曹操作為親何進的一派,還被那上軍校尉蹇碩被死死壓在板凳席上——要入京城,還得等上好長一段時間。曹操,這一代奸雄,沒在京城洛陽。不過,對于這一點,蕭南卻並不知曉。
洛陽,著名的洛陽。現在蕭南便走行在洛陽的大街之上。
洛陽,從來都只能在電視或電影里看到的洛陽,現在如此真切的出現在了蕭南的面前。這對于一個穿越的人來講,雖然是很正常的,但是也在蕭南的心里有著一絲絲奇異的感覺——我真的在洛陽嗎?為什麼身在洛陽的感覺讓我有些恍惚呢?
終于走了數條街之後,蕭南那一種慣有的穿越所帶來的恍惚感逐漸像雪一樣給融化掉了。如此鮮活的場景,讓蕭南有一種更現世的感覺,這就是洛陽,一個真實而又活生生的洛陽,而自己,作為一個穿越之人,此時正行在洛陽的某一條大街上——至于這一條大街叫什麼名字,有著什麼來歷與故事,對蕭南來說,他一無所知,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蕭南會在洛陽干出點兒什麼動靜來!
蕭南信步走在洛陽城的大街之上,不由得思絮萬千。他遙想著此地如今看上去還頗為繁華的洛陽之京都,按照歷史所言般,在不久的以後,會被董卓搞得亂七八糟,甚至最後會付之一炬。
歷史上寫得明明白白︰
中平六年,靈帝亡。
初平元年,董卓受到關東聯軍強大壓力,棄洛陽而直奔長安,脅迫洛陽百姓從之,造成「二百里內無復孑遺」之慘景,讓人不由得不扼腕長嘆。
蕭南無法想像那種慘景,尤其是眼前這樣的繁榮興旺景象作為強烈之對比。
自己能改變這一切嗎?讓歷史的車輪不向既定的方向前進,而走向另外的方向?自己畢竟擁有的知識,相對于現在的人來講,算是有預知未來的力量,這力量是蕭南可以崛起的一個重要條件。
然而,改變真的那麼易做到嗎?像那某些穿越小說寫的那樣,易如反掌,想怎麼樣弄就怎麼樣弄,這可能嗎?古人們個個都似接線玩偶,一提一個動作,木呆呆的,任人擺布?
說來說去,知道並不意味著一定能改變?不是麼?
平靜,平靜的洛陽城下面,潛藏著無限的殺機。只是有的人看得見,有的人卻看不到。蕭南不但能看見,而且他知道得比其他人多得多。而大多數的人,只有當危險浮出表面時,他們才能明白過來。
西園軍正式開進洛陽城,必然有一個正式的儀式要舉行。而且因為西園軍的特殊性質,這儀式將是極為隆重,並且天子劉宏要必然參加的。
自然要挑選一個晴朗的日子,這日子里一切都很美好。
靈帝劉宏心里也很高興,畢竟這樣的一只西園軍,哪怕由于何進大將軍的強勢介入,只能算作半只西園軍——當然這也僅是針對何進為假想敵來說的,對于其他與自己作對的勢力,還是可以將整個西園軍計算在自己掌握之內矣!
西園軍總校尉蹇碩領了趙融馮芳還有夏牟三位校尉,向天子納拜後各自又立起身來。天子居于正中,而蹇碩居于左首,趙融馮芳夏牟三校尉居于右首。說來這半只西園軍近五千人,只能算作西園全軍的一半而已,但這半只是絕對置于上軍校尉蹇碩控制之下的,自然也是在靈帝完全控制之下的。一只純粹服從自己的軍隊——這一點很重要。
劉宏本人又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自己雖然還是天子之尊,但在離開洛陽的許多地方,即便那些地方大僚們表面對自己敬如神明,但是骨子里恐怕拿自己只當個擺設。
算了,在洛陽城里,守護住自己的一塊地盤才是頂重要的。
這樣一只西園軍,不足以守護東漢帝國的廣袤天下,但卻足以守護自己的酒林肉池吧?
靈帝劉宏端端正正坐著,他現在有時非常的灰心。
因為有時,他連端端正正坐著這樣簡單的事都做起來幾乎有難度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真實狀況,每況愈下是最貼切的形容。右腰的疼痛時常將其夢中驚醒,劉宏會習慣性的叫來一位美麗漂亮的妃子臨幸,他只是想要拿**的**來沖淡自己身體上的不適與疼痛。但是在那之後的,高漲總會是結束的時候,那之後更痛,劉宏感覺自己的日子不長了。
屬于自己的幸福真的不會太長了,貴為天子的劉宏常常這樣憂傷的想著。
然後,人就是那麼奇怪的動物,那麼奇怪的心理。越是這樣,劉宏守住自己現在的東西的想法越是強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或許是預感到那些屬于自己的人世間的好東西,不會太久屬于自己了吧!最看重的美人也好,江山也好,佳釀也好,都會像長了翅膀的一樣,某一天飛走了。所以,劉宏需要一只自己的軍隊來保護他最後的美好日子。目前的西園軍就是天子劉宏的一根稻草,一根很粗很大的稻草。
這是蕭南第一次見到天子,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蹇碩。
天子看上去雖然神采飛揚,可是蕭南從天子的一舉一動中,已能看出靈帝的身體的確不太好。劉宏的身體已經被色酒淘得差不多矣,太多的酒需要他來喝,太多的美人需要他來教,劉宏身體本來就屬單薄的一種,試想他又如何能在長期的酒色雙攻下抗得住呢?
而那一位蹇碩呢?那一位靈帝身前的大紅人呢?那一位掌執著西園大軍兵權的蹇碩蹇校尉呢?
入蕭南眼里的,的確是一位相當健碩之人。跟他的名字里的一個「碩」字很能夠掛起鉤兒來。如果不說他是蹇碩,就單憑他那于高台之上,睥睨天下的勁頭,蕭南不可能猜測到他的真實身份是一位宦官,蕭南會將其視為一位將軍,一位真正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在靈帝的面前,西園軍在高台軍官彩旗的旗語下,做了一些基本的行進間的展示。畢竟經過訓練,與素常招募的那些個義勇,那些不加訓練發了武器就上戰場的義勇軍相比,強了許多。西園軍士兵行動整齊,動作規範,看上去蠻不錯的。故而天子劉宏看得很滿意。靈帝掉過頭來,雙目注視著蹇碩,對那蹇碩道︰「蹇校尉啊!」
蹇碩听天子發話,立即微弓了身,目光也從台下一眾西園軍士兵的身上移到天子這邊來。當然,目光也從之前看台下之西園士兵的傲視,一轉為謙卑的目光矣。
蹇碩畢恭畢敬回答道︰「臣蹇碩在!」
靈帝對蹇碩道︰「嗯,蹇愛卿你費心了。短短時間能夠拉出這麼威武凜凜的一只隊伍來,功勞很大啊!」
蹇碩微微一笑道︰「都是天子的洪福所庇,臣蹇碩不過按您的旨意來辦事而已。」
必要的馬屁是需要的。蹇碩今日心里與靈帝劉宏一般的愉快,畢竟,經過與何進大將軍一場暗戰,蹇碩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西園軍的成立,對他蹇碩自己而言也是一樁大好事,畢竟自己手里有了兵權,如果有什麼變故,也足以自保了。
至于天子?當然至高無上的權力。
但是,蹇碩也是一個聰明人,天子,這東漢帝國現在的情形,實在是不比以往啊,這天子嘛,說不定哪一天就——這想法讓大膽,大膽得蹇碩自己想想也掉冷汗,但是,這也是事實啊。看看那各地風起雲涌般的暴亂就知道了,還有那些世家門閥地方大豪們,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啊?!
靈帝亦微笑道︰「蹇校尉啊,聯可以好好犒賞你一下!」
蹇碩稱謝。
靈帝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對蹇碩招一招手,示意蹇碩更加的靠近一些,蹇碩果然靠近過來,將頭低下,靈帝壓低聲音附耳而問道︰「何進那一派的四位校尉如何?」
蹇碩答道︰「還未進京,一旦台下之西園軍安排妥當,就讓他們進京。」
靈帝點點頭道︰「甚好。抓緊時間辦吧,否則何進大將軍又要催促朕了。」
蹇碩連忙點頭道︰「好的,臣一定抓緊時間辦。」
靈帝說一句︰「記住,要辦好。」
蹇碩與靈帝目光相交,兩人會心點頭。靈帝所說的「要辦好」,兩人心知肚明,便是要將何進一派之西園軍,也即曹操袁紹鮑鴻還有淳于瓊四校尉部下,置于相對不那麼要害關鍵之處也。
然後靈帝揮一揮手,蹇碩立即復挺直了身子,站回原處去。
西園軍的隊列表演快要結束了。
此時,隊列之中的蕭南注意到一個特別之處,這特別之處雖然很細,但是蕭南卻極為敏銳的捕捉到了。那就是化名周晚的女子周婉的表情!
周婉的眼里有奇怪的光芒閃動,那是一種怎樣的光芒呢?嗯,那可是一種帶著恨意的光芒。這光芒蕭南似在哪里曾經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隔了很久,在回到駐地小節街時,蕭南才想了起來。
這光芒讓蕭南聯想到一個人,一個小女孩,那就是紅愛,當初紅愛拿刀逼著自己,在其父母的墳前之時,不正是這種表情麼?想到紅愛,讓蕭南內心有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但他很快將自己的情緒控制住,這周婉十分不對勁兒啊,蕭南的直覺感到周婉會有什麼大的舉動。
周婉,她會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