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忽然一下站了起來,目光十分復雜的盯著親信道︰「你說就是在這今夜董卓要娶貂蟬麼?」
那親信回答道︰「正是的。」
呂布默然。他望了望南窗之外,已經近了黃昏。天色開始變得有些黑了。
天更黑之際,貂蟬就要離開王府去董府了麼?呂布忽然之間覺得心里面十分的難受啊。
沉默的呂布終于不再沉默。
呂布喝了一聲︰「咱們這就去王府那邊。」
親信听了心里又嚇得「咯 」一下,這,呂將軍要去王府那邊,呂將軍這是要干嘛呢?
呂布大步外出,幾名親兵跟隨,那親信也在其間,看著呂布手里提了方天畫戟,那一副憤然的模樣,親信心里更是如同打鼓一般︰今夜可別弄出什麼事來啊。
出了事,就**煩了。
畢竟呂布如果對董卓下手的話,呂布一定是輸家,無論呂布是武力是多少的強大,可在這洛陽城里盡是董卓的勢力,匹夫之勇豈可與整個董卓集團抗衡呢?
可是現在的呂布看上去,與平日相較可謂極其的異樣,親信也不敢說什麼了。
呂布已經來到離王府不遠的地方,他卻並沒有進王府,而是選擇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他讓親兵們都在陰暗的角落里靜靜的守侯。
呂布的臉色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因為已經跟夜的黑色混作了一塊兒。呂布的目光望向王府大門處,目光中滿是不甘心的意味。
他需要親眼看見親信口中所說的事,他才會以為真,才會接受這一個對他很殘酷的事實吧。
貂蟬,董卓,在呂布看來,這是不該聯系在一起的兩個名字啊。
貂蟬,呂布,這才是應該有聯系,有密切聯系的兩個名字。
終于一行轎子來了,那一個領頭人呂布就是在溶溶夜色里也可以一眼認出來,那人叫董代,正是董卓府上的管家。
——這董代當然是董卓派來接走貂蟬的。
王充派人向董卓述說于今夜要送來貂蟬時,董卓心花怒放了,貂蟬,這美人兒,讓他想得很苦啊,現在終于要來自己身邊,朝夕相陪于自己,董卓怎麼能不感覺到興奮呢!
呂布的高大身材隱在陰影里,他英俊的臉上表情很是嚴肅,他注視著面前所發生的這一切的一切。眼楮不眨,嚴重關注。
然後王府里面王允送出一位妙人兒,呂布一看心里就一震,全身很熱。
他的手在抖索著——
呂布手中的方天畫戟也在微微隨之顫動。
兵刃沒有心,人有心,兵刃是隨著人心而動的!
現在兵刃就隨了呂布的心而微動也!
親信一把抓住了呂布的手,就按在呂布的手上,呂布再異樣,親信也得硬了頭皮提醒呂布︰「呂將軍!」
不可沖動啊,沖動是魔鬼!大魔鬼!
沖動了,大伙兒可能都得完蛋兒!
可是呂布的手還在動,那親信幾乎將身子傾斜了,死死雙手按住呂布將軍的手,盡全力按住,口中急切的連道︰「呂將軍,呂將軍,不可,不可啊!」
呂布的手終止沒有沖動,不是親信能按住他。區區親信何有此能力哉!
呂布自己的心稍平靜了下來,他是努力而艱難的克制著自己。
他比誰都清楚,現在盲動的結果是什麼。
董代本身不是一個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是他的主子可是董卓啊!
動他就等同于動董卓了!
最直白的說法便是︰現在的呂布沒有動董卓的能力!
呂布目送著貂蟬上了花轎。然後一行人遠去,然後呂布看見王允嘆了一口氣,回到府中。
府中大門關了。
呂布更是大大的嘆了一口氣,然後他呆站了一會兒,領人回轉向自己私府。
眾親兵顯然都意識到了此前的危險,如果呂布擅動董代的話,必將掀起天大的風雨來,好在呂布懸崖勒馬,住了手。
眾親兵是以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呂布頭腦卻是前所未有的混亂。在戰場上的呂布面對敵方的驍勇大將或者是千軍萬馬都沒有這麼混亂過。即便是當初李肅與蕭南來勸他棄丁原投董卓,呂布也沒有過多的糾結,干脆利落了結了自己前義父丁原。
然後,現在是一個讓呂布完全無法面對也無法解決的問題。
董卓是自己的大靠山,董卓擋在自己與貂蟬之間。自己又能怎麼辦呢?
自己又能干些什麼呢?
呂布心里不甘。
他忽然又想到一個很新的問題,那就是貂蟬嫁給董卓,到底是她自己情願的呢,還是董卓用強的呢?
呂布現在想起來董卓盯上貂蟬應該跟自己是同一天,也就是追查蕭南救唐妃並隱匿于王府一事那一天夜里。
然後董卓不知如何就將貂蟬弄上手了,至有今夜自己所見心痛之一幕。
呂布心里諸多疑惑,他實在是憋不住了,他如果不問個清楚,他必將一夜寢不安席啊!
呂布想到這里,忽然停下了腳步,對眾親兵道︰「回去,去王府一遭!」
眾親兵听了都一怔,但也只能是跟呂布呂將**身去王府吧。
眾人在呂布身後,看呂布手提了那大殺器方天畫戟,大步騰騰騰的向前急行,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心里都各自瞎嘀咕著︰呂將軍這是要干嘛啊,不會是去找王允算帳甚至要王允大人的命吧——就因為沒得到貂蟬這一位驚天大美人?
眾人卻想錯了呂布的心思。
呂布並沒有任何對王允不利的想法。他只是想向王允問個明白,這董卓是看上了貂蟬,可貂蟬自己對董卓的看法呢。
如果貂蟬真是因為董卓的崇高地位心甘情願的從了董卓,呂布自己倒死了這一條心。
一個對權力看重的女人,她必然選擇董卓而非呂布,道理很淺顯︰呂布在董卓地位之下。
那果真那樣的話,呂布自己也就覺得無話可說矣。
呂布帶了一眾人來到王允府上,他大步上前,讓手下將自己的方天畫戟給拿了,他親自來敲門——總不能拿著方天畫戟去敲人家門吧,那還不把開門的人嚇個半死啊。
開門的人當然認識呂布︰「呂將軍,你這是找王大人?」
人皆知道呂布是董卓身前義子兼第一紅人,所以那王府下手對呂布很是客氣。
呂布道︰「正是要求見王大人,請你通報一聲吧。」
雖然呂布心里況味十分的復雜,不過他倒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語氣盡量顯得平淡。
尤其是對自己心儀的美人貂蟬的父親的下手,是得客氣一些的。
那下手應了一聲「諾」,然後忙忙轉身去通報了。
呂布只在大門處等著,心里想著,等會兒見了王允,這樣多少有些個冒失的見了王允,應該怎麼個說法才好呢。
呂布正自搔頭想著,那下手動作倒快,很快就回來了。
「呂將軍,王大人有請!」
且說那一邊王允才送走貂蟬,他預計呂布就會出現——因為王允在府大門時,他的眼楮感覺到了一絲凌厲的光芒,雖然呂布他們躲藏得很好,掩飾了自己的存在,但是他手中的方天畫戟,在他心里一激動之時,高舉起來,那方天畫戟于夜色里發出的寒光,讓王允感覺到了。
閃光盡管是一閃而過,卻讓王允真切的感受到了。
王允甚至在溶溶夜色之中,感覺到一線殺機,是的,很微弱,但也是真切存在過的!
雖然他無法確定什麼,可是王允從本能里感覺到呂布就在附近,絕對不會有錯。
這種時候,呂布在這里,真是天助我也,好極了!
這敏感時分,需要呂布的出現!
所以當把門的下手報說呂布將軍來造訪時,王允一點兒都不意外。
呂布來得正好,我給他加一把火,則可矣——王允暗自想到。
呂布讓手下人連同自己的兵刃方天畫戟都在外面守著,他一個人進來了,總不能拿把殺器去拜訪人家的吧——也沒那個道理啊。
王允迎了上前,笑容滿面的道︰「呂布將軍,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真是稀客貴客啊!」
呂布也不是沒有來過王允府上,不過從來都是陪董卓而來,作為一名最高等級的保鏢,並沒有一人曾單獨來過。
所以老實說起來,呂布不算王府稀客,只是只身而來的形式比較「稀」而已。
見王允一臉笑意,不知道是不是貂蟬找了一個好對象之故,呂布覺得自己牙癢癢的,甚至有一些齒寒的意思,現在的呂布開心不起來,他只是勉強擠出了一點兒笑意,對王允回禮道︰「王大人,客氣,你客氣了。」
客套與寒喧一番之後,兩人並肩入了正廳——該談此次呂布來拜訪的正事也……
王允看著呂布的臉色陰沉,他心里完全有數。
王允先道︰「呂將軍前來,可是為白日送聘禮要給我女兒之事乎?」
呂布沒吭聲,看著王允,心想王大人呀王大人,你這豈不是明知故問麼!
王允長嘆了一口氣,此時一張老臉上的笑容全沒有了,而換作了愁雲滿臉。
王允對呂布道︰「呂將軍,你來晚了,你如果來早一步——」
說到這里王允似乎有些個哽咽,說不出話來了。
呂布看王允的模樣,他的心變得沉了。
王允這樣的表現,究竟是說明了什麼呢?呂布心中升起一絲絲的疑惑來。
王允道︰「呂將軍,可這話說回來,如果你早來,事情恐怕也無法改變矣。」
呂布看王允說話東一下,西一下的,還有些吞吞吐吐,他內心的疑惑更是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