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一個個關卡,越過一層層的山脈,石陽終于再次進入了山門的地界!從順天城中一路東來,石陽幾乎晝夜不停,心中強烈的渴望催促著他不斷的前行前行!
前面便是明月鎮了,石陽忽然心中生出一股膽怯來!他不知道這股膽怯的成因,是害怕吧!害怕再次看到那熟悉的小鎮,那熟悉的院落。
因為那曾經生活的地方,此刻或許已經面目全非。
從當年一個初窺斗者門徑的少年,一步步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石陽清楚的指導自己一直是在逃亡,或者說是逃避。
只是因為自己是所謂邪派的弟子,便莫名其妙的淪落成了被追殺的對象。可是自己想要的,也只是能夠保護父親,然後找到母親罷了!
而現在,這些都如此諷刺!
石陽終于還是邁出了步子,他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就像一直以來自己無從選擇的逃亡一樣。
明月鎮西山腳下。
遠遠的看到那個簡陋的小院,石陽眼前忽然浮現了年幼時的一幕幕。似乎看到了自己坐在門前,翹首等待著上山采藥的父親歸來。
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石山,正拖著疲憊的步伐從山上一路行來,而遠遠的看到眼前的這座小院時,臉上的疲憊卻一掃而光!
因為石山知道,自己的兒子石陽,正做著院子門前,等待自己歸來。
不知不覺間,石陽卻已經淚流滿面。
「父親,石陽回來看你了!」石陽喃喃的說著,緩緩走近小院,輕輕推開了那扇柴門。
院子的圍牆已經被不知道什麼野獸給毀的有些破爛,而那顆老橡樹還已經茂盛的生長在哪里,似乎全然不知這個院子中的變遷。
石陽恍然又看到自己坐在橡樹下,趴在父親的懷里,安靜的听他描述著一個個關于斗者的神奇故事。
往前一步,便是自己的家。但是石陽卻怎麼也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那間茅草屋早已經搖搖欲墜,就連房門也已經掉了半邊,就像是一個受傷的老人,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
石山不在!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是看到眼前的這幅景象,石陽再也無法抑制住胸中的悲痛!
「為什麼!為什麼啊!」石陽忽然仰天怒吼道。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做錯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那未曾謀面的母親又做錯了什麼!
因為陰離宗麼?邪派?只是因為那個已經過去了幾百年的血腥一戰?只因為那幾個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些莫名其妙的私欲麼?!
雙手深深的插進膝下的泥土中,石陽跪在這個早就沒有一點生氣的小院中,長嘯不已。
但是這種發泄並不能驅散他心中的悲痛分毫!上蒼!如果真的有上蒼的話,你又為什麼要讓這個少年承受如此多的悲痛?
他要的只是簡單的生活,能夠像那些勞碌平淡的普通人一樣,和父母親朋過著瑣碎而平淡的生活。
但是,這樣都不行麼?!
什麼使命,什麼重任,在這一刻統統顯得那麼可笑!石陽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安靜的在流著淚。
人的命運,有時候和那些螻蟻幾乎沒有區別!無論你渴求的是什麼,那個所謂的上蒼都會給你安排著某種道路,讓你無從反抗!
不!不是這樣!我是一個人,一個個活生生得生命!我為什麼要受那個虛無縹緲的上蒼的掌控?!我不要!
石陽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抗拒!他不要听從所謂上蒼的安排!不要承受這些悲痛!而自己不幸的根源,便是山門,便是坎門,便是那個所謂的邪派!
一定,打破這些!緊緊握住了拳頭,石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變強!他知道,再多的悲痛也于事無補!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夠保護自己的親人,自我保護!
「你是什麼人?在這干什麼呢?」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忽然再背後響起,石陽一驚,暗道自己大意,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現在身處山門了!
起身轉過身來,石陽看到一個老人背著一個大大的藥簍,正倚在院門上噓噓的喘息著。
「哦,老人家!我是這家的朋友,途經此地,想過來拜會一下,卻不曾想老人家可知道這家的主人在哪里?」石陽看到面前的老人是一個和自己父親一樣的山民,心中倍感親切,開口問道。
那老者搖頭嘆息了一聲,緩緩看向院子深處,聲音蒼涼的說道︰「不在了!父親被山門抓走了,孩子也下落不明!唉,這年頭,像這種人家多了!」
果然!雖然石陽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听到這老者如此說,心中卻忽而再度涌上一股悲傷,並著一股恨意。
「哦!那老人家可知道被山門抓到哪里去了?!」石陽知道此人應該是不遠處的山民,或許知道些事情,便繼續打听到。
「小哥說笑了,山門那是什麼?那是斗者的地方!哪里容得小老兒這種普通人了解。最近幾年來,鎮子上也總有些人莫名其妙的不見,整個鎮子都人心惶惶的!誰還去探究這些!」那老者似乎歇息了一會,氣息才平穩了一些,如此說道。
石陽眉頭微皺,總有人失蹤麼?這里面也肯定有什麼事情吧!石陽心中一動,朝老者辭別,轉而徑直離開了自家的小院。
再次行走在明月鎮的大街上,石陽看著兩旁熟悉的建築物,心中卻感覺一種陌生在蔓延。
現在的鎮子,完全沒有了石陽記憶中的那般熱鬧!街道上顯得有些空曠,零散的商販和過往的行人臉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恐懼和麻木。
「怎麼會這樣?!」石陽心中疑惑,卻听到千方不遠處傳來一陣呵斥聲。皺了皺眉頭,石陽快步走上前去!
一個身體發福,油光滿面的胖子正在大聲呵斥著地上的一個哆哆嗦嗦的少年。看到這個場景,石陽忽然恍若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那胖子,正是當年欺負自己的那個潘閻王!
圍觀的眾人仍舊是指指點點,似乎對少年的慘狀死若無睹!石陽甚至還听到有人在附和著那潘閻王呵斥少年!
在這時,忽然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從人群中鑽了進來,看到地上的少年,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想必是那少年的母親吧!而隨著他進來的,卻是一本拄著拐杖的漢子。
那漢子也是蓬頭垢面,雙眼有些無神。但是石陽敏感的發現,這漢子身上有氣勁的波動,雖然很是微弱!
「潘爺!潘爺手下留情啊!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我兒子吧!」那婦人只是抱住地上瑟瑟發抖的少年痛苦不已。不知是心疼還是嚇傻了。而那個漢子也是一扔拐杖,用自己僅剩的一條腿跪下說道。
「嘿,我說李老三!你一個臭瘸子,有什麼面子?!你倒是說來听听啊!」那個潘閻王嘿然一笑,語氣戲謔的朝著地上跪著的獨腿漢子說道。
「潘爺說笑了!我可曾經是咱們斗堂的一名斗者啊!」漢子提及斗者兩字的時候,石陽看到,他眼中閃過了一絲驕傲,但是隨即又變成了深深的謙卑。
那潘閻王忽然像是听到了個笑話,仰頭大笑不止,他身後的幾個人也跟著笑個不停。他們這一笑,笑的那地上的漢子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跪著挪上前去,輕輕扯了下那潘閻王的衣衫。
「滾開!曾經是斗者,可是你現在只是一個瘸子!」潘閻王忽然猛的一抬腳,直接將身前的那名漢子踢開,口中罵罵咧咧的道。
那漢子似乎受過很重的傷,這也造成了他體內的氣勁波動已經極其微弱。而且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這一腳給踢出丈遠,倒地便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那婦人見此情景,頓時一呆,然後爬向了那漢子,手忙腳亂得給他擦著鮮血。石陽看到,那婦人眼中沒有絲毫的恨意,只有無盡的恐懼。
這一幕幕的場景,讓石陽感到和自己當年的遭遇何其相似,不同的是,這個漢子一家人,並沒有值錢的東西「孝敬」這個潘閻王!
婦人幫漢子擦了口中的鮮血,又急忙痛哭著爬向潘富身邊的那個少年。卻听那潘富很是不悅的罵了句︰「哭什麼哭!」
抬腳便又要朝著那婦人踢去。
石陽在看到潘富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忽然泛起一層層憤怒的漣漪。當年因為這個潘富,自己和父親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欺負,還害得父親把采來的草藥送給他!這股氣,石陽一直沒消。
本以為那個斗者能夠教訓潘富一下,可是沒想到卻也不敢反抗。此刻見那潘富又欲傷人,石陽終于忍不住了!
「 !」「哎呦!」眾人听到 的一聲響,緊接著便是潘富的一聲痛呼。疑惑的看去,發現那欲抬腳傷人的潘富,此刻卻抱著腿躺在地上,身邊,還站著一個黑袍人。
見潘富受傷,他身後的幾個人猛的一怔,隨即回過神來便要沖上前來。這時那潘富卻大喝一聲︰「都住手!」說罷在身後人的攙扶下,慢慢地站了起來,但是被石陽踢到的右腿,卻不敢著地!
「朋友,你是外來人吧?何故管這些閑事!我看朋友是個實力不錯的斗者吧?!不如加入我們潘家的斗者中怎麼樣?」潘富自己也是個二門的斗者,最起碼的眼力還是有的,此刻趕忙客氣的說道。
石陽的整個人都在黑袍的遮掩中,讓別人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見他緩緩搖搖頭道︰「這不是閑事!我要管!你們潘家?沒興趣!」聲音平淡甚至說是冰冷!
「哈哈!既然朋友要管!那我便給你這個面子,但是朋友能不能也給我個面子,隨我回潘家啊?!放心,我們潘家和山門關系很好,去了自然虧待不了你!」潘富料定這個黑衣人實力比自己高很多,不由拉攏道。
見那一家人已經得以離開,石陽仍是緩緩搖頭,聲音冰冷的道︰「沒一個好東西,不去!」
听了這話,潘富再傻也知道這黑衣人是敵非友了!何況他也不傻!急忙給身邊的人遞了個眼色,讓他去搬救兵,轉而繼續對石陽開口道︰「呵呵,朋友說笑了!山門可是天下七大門派之一啊!朋友居然敢辱罵?!」
「罵便罵了,有機會,我還會殺的!」石陽像是在述說一件平淡無奇的事情,卻听得附近的幾個人心驚膽戰!
「你!給我動手!這逆賊居然敢辱罵山門!快通知斗堂!當真是不想活了!」那潘富再也鎮定不了了,急忙出聲喊道,同時身子急忙向後退了兩步!
他身後的幾個人也迅速的將石陽圍住,但是都不敢向前!
「潘富,潘閻王!我便等你的救兵來了!再取你狗命!」石陽冷冷的抬起頭看向那潘富,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殺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