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羽明突然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對于蘇琪,他也不甚了解,除了關于他的種種傳說之外,能夠真的和他有過交往的人也並沒有多少,因為這些未知,風羽明感覺自己有些沒底了。
但是他話已出口,再收回的話就等于承認自己敗了,如此他若想再進一步就更不可能。
到了真正決戰的關頭,風羽明這才發現自己所裝出來一往無前的氣勢並不適用自己,尤其是面對蘇琪幾乎是必勝的眼神的時候,他不自覺又往後退了一步。
蘇琪卻臉色一凜,重重朝前踏出一步!這一步好像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風羽明的心上一樣,風羽明心中的節奏頃刻打亂,蘇琪一步踏出並不停留,一只手如同穿越時間的束縛一樣,轉眼就到了風羽明的喉嚨處,風羽明眼睜睜看著距離自己喉嚨近在咫尺的大手,卻做不出一點抵抗,他腦袋中全是轟轟的巨響,每根神經好像都麻木了一般,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然界中上位者對下位者的絕對壓制!雖然風羽明極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的身體反應卻騙不了自己。
曾經自己引以為傲的身手,原來在這個男人面前,如此不堪一擊!風羽明額頭的冷汗簌簌而下,渾身像是癱瘓了一樣坐在了地上,這種打擊對他來說,是極其致命的,如果能夠轉過來彎,他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如果鑽進了死胡同,他這個人的一生也就技止于此了。
蘇琪揮手遣散了眾人,這個時候誰也幫不了風羽明,只能靠他自己體悟,羅智雖然不懂功夫,但是這中間的變化他卻是看的最通徹的,看向蘇琪的眼光中不免又多了幾分敬畏。
偌大的血磬門總部大廳中,只有風羽明一人獨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雙眼呆滯,望著前方,他的身下已經多了一圈水漬,那是他不斷滴落的冷汗,他的嘴唇也呈現出了蒼白的顏色,看上去極其痛苦的樣子。
羅智和蘇琪在熒幕前注視著這個天資卓越的年輕人,羅智已經看出了風羽明心魔攻心,不由擔心地問道︰「他的身手膽略都是上上之選,就這樣廢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蘇琪目不斜視,道︰「沒有誰一生下來就是王者,初生牛犢,尚不怕虎,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始終只能處于食物鏈的底端,就算力氣再大,身手再好又有什麼用?他的心里潛藏的對于上位者的敬畏會讓他敗得很徹底,別說今天是面對我,就算是面對諸葛玄雨,他也照樣會輸,說不定會輸的比現在還慘。」
羅智聰明地閉上了嘴巴,他在此刻也終于明白了自己同這些真正龍頭們的差距到底在哪里,而這種差距,有可能是他一輩子也填補不了的。
一直到了深夜,風羽明還是沒有醒轉過來,甚至連眼楮都沒眨一下,蘇琪命令所有血磬門弟子不得打擾他,自己也是一動不動盯著這個年輕人。
羅智已經去處理其他的事情了,血磬門還是如往常一樣,每到晚上就迎來了事件的多發期,每每有不長眼的客人想要在這里撒潑,也會有一些不長眼的勢力妄圖挑戰血磬門的威嚴,這些事情羅智處理起來已經駕輕就熟,只是今夜,似乎出了一點小狀況。
明柳巷大大小小的商家有千余來家,血磬門的人手卻也不過千人,還要分成白夜兩班,所以不可能每戶商家都能派人把守,于是羅智就把明柳巷分成了前後四大區域,每個區域都派有一定的人手來回巡邏,區域內的管事人就叫做區長,區長手下還有不同數量的小隊長,小隊長負責的商家都是明確規定的,一旦哪個商家出現了狀況,就由這一隊的小隊長和區長共同承擔責任,而相反,每到稅收的時候,哪一隊負責的商家上交了比往月更多的份額,這一小隊也會受到嘉獎,如此獎罰分明讓血磬門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混的好像是一個正規公司而不是一個黑社會組織一樣。
其實按照羅智的理念,他們血磬門現在的性質就如同保安公司一樣,他們派人保護商家們的安全,商家向他們繳納金錢,雙方互贏,只是血磬門有一定的霸權主義,必要的時候,血磬門可以單方調整這之間的規則。
簡單的說,主動權還是握在血磬門手里的,這是蘇琪唯一不能做出讓步的一點。
羅智每天的任務就是選定隨機的一個區域進行考察,有時候興致好,他也會一夜逛兩個區域,其實這種事情本不需要他親力親為,但是自從姚月走後,他越發感覺到了自己肩上擔子的沉重,如果不事事小心的話,血磬門可能很快變成另一個鳳舞會,羅智可沒那個自信能夠像高心怡一樣幸運。
今天羅智逛的是最靠東邊的第四區域,風羽明的事情本就讓他有些心緒不寧,以至于今天他巡查的時候也是三心二意,好幾次差點撞到了路邊的車上,跟隨他的幾個手下都看出了老大的異常,但是巡查的時候也是羅智最不能惹的時候,是以他們都明智地沒有說話。
對于自己建立起來的威信,羅智還是相當滿意的,雖然他現在狀況不良,但是此時也正是他認真思考的時候,今天蘇琪問他的一些問題,他雖然都有做出分析,但是卻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方案,這可不是他智金剛羅智的作風。
也許是事情都出現的太突然,也太奇特,所以自己才沒有推敲出個所以然?羅智並不這麼認為,任何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沒有逃過他的眼楮,甚至是在他的全程監控之下發生的,但是這些事情就像花木生長一樣自然,無跡可尋,縱使自己察覺出了不對勁,但還是沒能想出應對的策略,對!就是這樣,對手太高明!
一想及此,羅智不免也流下了冷汗,連自己推測到最後也只能推測出對手太高明,那對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羅智自認為智商已經屬于上上之選,從小他就是同輩中的楚翹,任何推理難題在他面前都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一直到他遇見了諸葛玄雨,才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致命打擊,而現在,他終于發現,原來天才從來都不缺乏。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間,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羅智看了看來電顯示的號碼,不由眉頭一皺,接起電話,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嘈雜之聲,接著一個慌張的聲音響起︰「副門主,不好了!有幫會來搗亂,我和兄弟們都快頂不住了!」
「無論如何,給我頂住!」羅智掛了電話,剛想起步,又轉頭吩咐道︰「留點兄弟在這里,點齊一百人跟我走!」
明柳巷再大也不過是個巷子,大規模的戰斗根本施展不開,帶多了人去也是枉然,再說對方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挑釁血磬門,不可能不留後手,如果把第四區域的全部人手都調去,對方卻來個聲東擊西,那就得不償失了,羅智權衡之下,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通知蘇琪。
第一區域之內,血磬門的第一區域區長黃善正在率領區域內的所有兄弟與侵犯者對峙,侵犯者由一個國字臉,雙手滿是厚繭的壯漢帶領,他寸立的頭發如同刺蝟的尖刺,左臉上還有一只蠍子的刺青,看起來無比猙獰,他身手也有百十來號人,個個面帶挑釁。
黃善不是一個好戰的人,他在血磬門總部是以卓越的辦事能力著稱的,往往和外幫談判外交的事情羅智都會交給他,他本人也是西羅大學公關系畢業的高材生,若不是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被羅智所救,或許他現在還在為某個大公司服務。
而今天,就連一向脾氣謙和的黃善也不由有些惱怒了,因為對方根本就是一群不講理的家伙,本來明柳巷做的就是你情我願的生意,但是他們卻完全不顧道上的規矩,硬是把小姐服務不周作為借口,要求商家賠償他們的精神損失費!
黃善接到商家通報的時候,已經認定對方是來找麻煩的,但是還是擺出了一副笑臉,希望對方看在血磬門的面子上知難而退,但是不提血磬門倒好,一提血磬門,他們就越發猖獗,雙方甚至動起了手,黃善這邊雖然也有一兩百人,但是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好在雙方都沒有動用殺傷性武器,不然今晚明柳巷就要歇業了。
眼看己方不支,黃善當機立斷給羅智打了電話,自己也加入了戰圈之中,在他和蠍子刺青男的艱難交涉之下,蠍子刺青男終于決定暫時停手,然後听黃善給他一個交代。
黃善哪可能給他什麼交代!他只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羅智的速度並不慢,在雙方剛停戰後不久,他就到了現場。
蠍子刺青男一看到羅智,臉色也是變了一變,不過嘴上卻不饒人,不咸不淡地諷刺道︰「原來血磬門也是以多欺少的下等幫派!」
羅智早已听慣了這種嘲諷,怎麼會為此動怒,他先是觀察了一下雙方的情勢,緩緩踱步向前,望著蠍子刺青男問道︰「你是什麼人?」
血磬門總部,蘇琪接到羅智的電話之後,就走出了房門,路過風羽明身邊,他本想就此離去,終于還是回頭說道︰「亢龍有悔,盛極則衰,還不懂的話你就回去吧。」
風羽明的雙眼之中突然一亮,終于慢慢恢復了以往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