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甲受傷了,一直休息在慧靈兒的房子里,在這幾天的休息里面,墨衡完全沒有停斷過自己的思考,因為他發現了不妥的地方,而這些不妥的地方,竟然是來源于子羽。其實,兩人在重逢的時候,墨衡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妥,子羽說話的風格還是那麼斯文,談吐也十分風雅,墨衡在見面之後也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但是,他就在那天晚上被人追殺了,其實,說是許良做的也沒什麼奇怪的,雖然說見過他的人只有子羽,但是感覺作風那麼沖動的人更應該是許良。只是卻又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派過來的幾個人,實力其實十分一般,感覺不像是為了殺死墨衡而來的,更像是要他自己起疑心。
只是這不過是讓墨衡感覺奇怪的開始,最奇怪的,莫過于在涼亭的一役,墨衡發現了在地面上很多黃色的布,里面都布滿了驅蛇的藥,墨衡一開始也以為是區分許良和子羽雙方人馬的,這些布放置的地方,並沒有尸體,這便是十分可疑的地方了,丟失了這些黃布,而呆在這里的話,肯定會受到了毒蛇的攻擊,難道這些人還有什麼事情比被毒蛇攻擊還要重要麼?
墨衡帶著這些布,一直走完了全程,一直到遇到了慧靈兒才得到安全,到了那個時候,布也已經失去了應該有的氣味,失去了驅蛇的能力了,墨衡在這個時候也有疑問,就拿了出來這些布,問慧靈兒道︰「這些驅蛇的藥,到底能夠維持多長的時間?」這些布在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一些味道,幫助了墨衡走了一段路,但是在後面就完全失去了作用了,如果僅僅就只能使用那麼短的時間的話,那麼子羽一行人扔下這些布不也很危險麼?
慧靈兒拿起來聞了一下,皺起了眉頭,說道︰「這些布上面並沒有撒藥啊?一般的藥都能維持上一天,味道也不會消去,這布上面既沒有撒過藥的痕跡,也沒有濃重的味道,說明了這個布上面其實是沒有藥的吧。」慧靈兒再仔細地查看了一下,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觀點。
墨衡拿著這塊布,想起了在湖邊的事情。其中在後面攻過來的一批人,似乎沒有怎麼受到蛇的攻擊,都是因為王甲他們幾個擋開的。這個就說明了這些人的身上都有藥,許良的人身上撒上了藥,也沒什麼奇怪的,畢竟這個戰場可是他們選的。後面被蛇咬到了,根據慧靈兒的說法,可能是他們踩到了蛇,受到了反擊。即便身上有藥的人,也不能太過刺激到這些蛇,不然他們還是會以死相拼的。
但是,奇怪的地方又有一個出現了,就是在進入草叢之後,那些叫喊聲一聲接著一聲,如果所有人都涂上了藥的話,那麼樣就不會有那麼大幅度的死亡了,這樣說明了,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人沒有帶上驅蛇的藥,而黃色的布上有異味。
答案就是,只有子羽的人帶上了驅蛇的藥。
當然,這一切都是墨衡的推測,如果他的推測是真的,那麼子羽的人就故意撕下了黃布,然後去追殺墨衡,打算就罪名冠在了許良的頭上,他們的藥是帶在身上的,墨家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身墨衣,因此只要區別身份的黃布月兌下來了,那麼墨衡也會搞混,畢竟這些在子羽身邊的人,很多墨衡都不認識。
因此,墨衡知道自己要進一步求證,關于是不是子羽在指示別人殺人,他做出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那就是去進入春申君的府邸,他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但是如果他要作為食客加入進去的話,春申君肯定也不會拒絕,兩頓飯錢,養個閑人,春申君還是給得起的,而且還能落得個好名聲。
自從來到了楚都城,墨衡就有一個疑問了,那就是對于許良深居簡出的原因,許良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他不可能因為怕事,而一直藏在府邸里面不出來,他不出來,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墨衡想要確定的就是這個原因,在王甲養病的幾天里面,墨衡其實就是去了春申君的府邸,找到一個和許良見面的機會。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許良很受春申君的看重,在他的房間周圍,竟然布滿了很多守衛,作為一個普通的食客,這樣的守衛簡直有些逆天了,只不過墨衡也發現,這些守衛很多都是墨家自己的門人,一身墨衣,這樣說來,這些人就不會是春申君派過來的人,而是許良自己的安排,那麼許良這樣夸張的安排,說明他肯定有害怕什麼東西。
竟然他有所害怕,說明就是有不知道的東西。人害怕的時候,往往是因為還有不清楚的事情,如果一個人對于事情的真相都了解得很清楚,即便那個事情的真相多麼駭人,那個人在听到的時候會恐懼,但是接下來的日子他也肯定會變得十分自由,因為他對于已經知道的事情肯定也做好了完全的把握。
這樣說明了,許良或許有什麼他不清楚的東西,讓他躲在了這里。
因此,墨衡寄給了許良一塊白布,包著一件物品,讓春申君府邸的僕人送過去,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錢,都可以很簡單地找到幫你干活的人,而且往往他們還不會過問什麼。
包著的那一件物品,讓許良看到了也嚇了一跳,那便是前巨子的那柄匕首,而且白布上還有字,邀請了許良出來見面,在底下墨衡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只是許良在那個時候也很可能認為墨衡和子羽是有勾結在一起的,墨衡為了消除這個疑心,約定的地方也是在春申君的府邸之內。大概只有墨衡這樣大膽的行為,所以才能在最後贏得了許良的信任吧。
兩人的見面可以說是這一次戰役的轉折點,因為兩個人都交換了很多的情報。
那一晚是在春申君府邸里面的一座假山後面,春申君的府邸也是十分的龐大,因此夜里雖然有巡兵,但是許良要控制這個也不是什麼難題,許良一到達約定的地點,確實看到的只有墨衡一個人。
「你竟真的敢一個人來?難道不怕我殺了你麼?」許良說道。
「殺了我,你就有很多事情都不可能知道的了。」墨衡笑著說道,其實也是他在故作輕松,現在的情景對他一點都不利,只不過如果他在氣勢上輸了的話,這場談判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到了最後也只會變成許良單方面的逼供。
「你到底知道了什麼?」許良問道,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我知道了,你和子羽兩個人都想要殺了我。」墨衡笑著說道。
許良楞了一下,呆住了,說道︰「是子羽告訴你的麼?」他這個說法,無疑就是確定了墨衡的疑問,子羽和許良都想要殺死墨衡,墨衡確實很傻,他竟然自己走到了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面前,現在的墨衡就完全陷入了許良的包圍里面,許良要殺死他,簡直是易如反掌。
「不是,我猜的。」墨衡故作風趣地說道,「上一次在涼亭的見面,你們其實都是約好了的吧,目標其實是我,對吧?」
墨衡這一說,這整件事情都有些詭異過頭了,明明是立場相對的兩個人,卻為何在那個時候會聯手呢?因為墨衡知道,在自己出現之後,雙方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自己。但是許良卻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走進了子羽的圈套里面。
「我猜子羽肯定是對你說,如果我出現了,你們肯定都沒有機會成為巨子,如果一起將我鏟除了,那麼就有公平競爭的機會了。」墨衡說著,許良沉默,這顯然是因為墨衡說對了。
其實,許良中計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相信子羽,而是因為他急于洗白自己,子羽說的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無疑就能夠為許良有一個更好的方式,取得門人的信任,而不會讓自己在外承受著一個背叛墨門的罵名了。在外頭的名聲里面,許良的聲譽實在是太臭了,這才讓他和子羽完全沒有競爭的機會,即便在比賽里面,子羽使了詐,但是結果還是被人說不認賬的人其實是他。
「我想說的是,你中計了。」墨衡冷冷地說道,他解釋起了許良的立場。子羽從墨衡一開始,就開始了嫁禍給許良的決定,不斷地對墨衡出手,提及了和許良見面,其實這一切的做法,都是為了讓許良掉進這一個圈套里面,最後殺死墨衡,嫁禍給許良,結果就是讓許良喪失人心,即便楚長老和齊長老怎麼保護,都沒辦法讓門人信服于一個殺死巨子繼承人的許良了。
墨衡當然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童年伙伴,竟然在一開始相遇的時候,就處心積慮要將自己除掉,其實當時被子羽看見,也是墨衡想象不到的事情,子羽到底計劃了多久,墨衡也不知道,反正在見面的那一刻開始,子羽就已經制定好了一個一石二鳥的計劃了。
因為在涼亭里面,對于許良的布置不是很放心,因此子羽也自己安排了殺手在里面,打算殺死墨衡。然後召開的墨家大會,對許良說的,是要讓他和自己來一場公平的比賽,但是實際上是子羽想要說出許良殺死墨衡這個說法,無數的證據,他也已經偽造好了。
許良听到這里,冷汗直冒。
「只不過,這也只是你的片面之言,我憑什麼相信你呢?」其實許良答應聯手要殺了墨衡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對于子羽和墨衡都不信任而已。無論怎樣,當天在涼亭那里的守衛,完全是足夠讓他自保的,他當時的目的,是要將子羽和墨衡兩個人都一起消滅了。
涼亭一役,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墨衡只是中了子羽的計,到達那里而已。畢竟認識了那麼多年,子羽也很確定墨衡不會因為那麼幾個刺客而逃走的,反而會更加關注這一次會面。
「墨家大會快要開始了吧?我一消失。子羽肯定著手準備這一件事情,難道你認為他會公平和你比試麼?」
許良沉默。
「當我發現了機關城里面的尸體是前巨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在我們墨門里面有內奸了。」墨衡說道。
機關城,只能讓巨子進去里面,一具奇怪的尸體出現在機關城的密道里面,墨衡早就應該想到這具尸體是失蹤的前巨子的了,畢竟除了他,又還有誰那麼熟悉這里的構造,知道在那牆後面有一條密道通往外面呢?只是在走到一半的時候,就斷氣了。
「說明了前巨子是在密道里面被人暗殺的,知道密道位置的,除了前巨子,就是五名長老了,而一直守護在那里的人,是趙長老,你應該很清楚的。」墨衡提起了趙長老的名字,許良也想到了子羽。
因為他們便是同一派的。
他們也是利益上的共同體。
墨衡發現了在那里有一個卡住的機關,而且已經被人破壞很久了,墨衡當初就應該想到,破壞這個的人也肯定是長老里面的其中一個,而且趙長老的嫌疑是最大的,因為他就是這個機關城的守護人。
機關城的位置,就在黑雲山上。
墨衡在開始懷疑子羽的時候,也進行了自己的思考,而他也知道了,趙長老和魏長老支持的是子羽,因此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利益糾葛,墨衡就開始好奇了。
說到了這里,許良終于忍不住了,將那天晚上看到子羽潛進入前巨子房間的事情說了出來,其實在這里他也已經對墨衡有所信任了,因為墨衡的說法雖然沒有證據,但是確實是有根據。墨衡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只不過要讓許良信任自己,卻一點都不容易,但是墨衡卻也有交易的條件。
「子羽在大會上,肯定會列舉出很多證據,說明你殺了我,而我,就是你沒有殺我最好的證明,你懂麼?」墨衡說道。
許良也知道了墨衡的想法,墨衡打算讓自己在這里做人質,無論怎麼樣,有這個人質,肯定能夠牽制住子羽很多做法,這也是讓這一次談判達成的最後的皇牌。
他們兩個人的合作,就這樣達成了。
子羽听完了墨衡的講述,也都呆住了,或許在之前,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完全掌握了局勢,只不過慧靈兒出現救了墨衡,讓墨衡活了下來,確實是意料之外。這也是墨衡的運氣,如果當時慧靈兒沒有路過的話?一切可能就不一樣了。
只不過現實生活里面,就沒有所謂的如果的,發生了,便是發生了。
「其實,你的出現,我就應該知道事情會有變數了,我太低估你了。」子羽雖然表面上十分的書生氣,但是在內里卻是一個十分高傲的人,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會輸給墨衡,但是現在一個墨衡的出現,確實完全打亂了他本來的計劃。
「在機關城里面的殺手,果然是你麼?」墨衡有些心寒地說道,自己身邊最為要好的朋友,卻是那個一直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子羽點了點頭。
場面沉默。
趙學也听完了整個故事,自己也理清了整個思路,所謂的黑雲教,其實就是子羽他們幾個人搞出來的東西,在黑雲山上的趙長老為子羽制造了一個屬于他的勢力,為了有足夠的力量和許良進行抗衡。
只是這個勢力的構造確實走了歪路,收納了一些教徒,這些人雖然沒有什麼思想,但是殺傷力卻十分可怕,有信仰的人,威力總是十分巨大的。趙長老他們也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偷偷建立了黑雲教。在他們三個人里面,各有各的擅長,所以才能將整個墨家搞得亂七八糟。
在這個時候,巷口那里想起了一陣響聲,墨衡也被吸引到了,只不過這個轉頭,他確實是大意了,子羽立即拿起了墨眉,狠狠得砍擊墨衡的月復部,墨衡被這一擊,立即退開了幾步,趙長老和魏長老見狀,立即帶著子羽逃了起來。
這個時候趙學也發現了來自巷口的那幾個是他們的援軍。
「不可以讓他們逃走。」趙學喊道。
墨衡一時間沒有緩過來,趙學和許良想要沖上去,卻被那三個門人擋住了,在這個時候,趙學突然發現了周圍也涌出了一群敵人,大概有二三十個。
「保護好子羽先生和兩位長老。」其中一個帶頭的人說道,趙學一听,就知道了這是子羽的援兵,卻不知道他們在這里埋伏多久了,一直等到子羽月兌身了,他們才出現,眼見子羽他們三個已經越走越遠了,趙學他們卻被牽制住了。
即便鯨蒲和王乙幾個人勇猛地廝殺開路,但是也已經追不上那幾個人的,整場戰斗,卻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
之後的趙學和墨衡也理清了整件事情,例如說黑雲山的事情,當趙學知道機關城在那里之後,也就清楚了為什麼在追擊他們的時候,趙長老幾個人會完全失蹤了。本來機關城的所在是墨家的秘密,但是現在已經倒塌了,墨衡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因為他們也決定好了在別的地方找到全新的位置來建造機關城。
而巨子的所屬,大家都認為是讓墨衡擔任,畢竟墨衡才是最有名望的,從這件事情上面,也看出了墨衡的能力非凡,許良也深感不足,他知道自己行事確實太過沖動了,只是在舉薦墨衡的時候,墨衡卻拒絕了這個要求,他決定將這個位置讓給了許良。
「我拋下了門人接近半年,我這樣的人當巨子,實在是太不合適了。許良,他為了墨家,一直忍辱負重,一直受到別人的懷疑,也許,他才真正的能夠為墨家帶來新的希望。」墨衡如是說道。
許良的思想或許有些激進,韓長老其實也不是很贊同,于是將墨衡留下來了,成為趙地的墨家長老,這也是為了讓許良不能夠有太過火的舉動,其實經過了這一役,許良也早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初衷或許是好的,但是太過激進,卻也總是掉進了別人的全套,現在他已經是一派之首了,肯定不能夠繼續這樣下去,因此,他在心里也已經認同了墨衡的思想。
一個全新的墨家,也就這樣誕生了。
說到了這里,墨家內亂的故事,也終于告一段落了,當然,趙學也知道這件事情肯定還會有後續,因為子羽逃走了,而且是逃到了一個讓趙學十分頭痛的地方。子羽現在已經成為了秦國的人,成為了呂不韋的食客,那些擋路的伏兵,其實就是呂不韋派過來接子羽的,子羽作為前巨子的得意門生,兵法上的造詣一點都不差,因此趙學也頭痛趙國從此多了一個麻煩的敵人,只不過趙國從此也多了一個幫手,那個人就是墨衡了。
留在趙地成為長老的墨衡,也用著幫助趙國抵抗子羽的借口,成功地留任在這里,成為了趙國的臣子。而許良就沒有繼續留在春申君那里,而是帶領自己的門人,不斷地去用自己的軍事技能,保護很多弱小的國家。
經歷了大變,趙國的變法終于可以更加平穩的展開了,今天,又是全新的一天,墨衡打算進入王宮里面,請纓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自己幫忙的,在大殿之上,卻見到了一個人,讓整個場面都冷卻了起來。
「墨家的逆種!」魯方拿起了腰間的劍,準備攻擊墨衡。
大殿之上,本來是不能帶著武器的,但是魯方這一次進來,其實是為了給趙學看看他們新打造的武器,卻沒想到成為了魯方攻擊墨衡的工具。趙學現在自然是呆了,他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魯方現在要攻擊墨衡。
墨衡一看到魯方就皺起了眉頭,兩個人竟然在大殿之上追逐了起來,趙學立即命人將魯方拉開,將墨衡拉到了一邊,墨衡擦了擦汗,對著趙學說道︰「大王,他……他怎麼會在這里?」
趙學吃驚地說道︰「你們兩個?認識?」
何止認識,簡直是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