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墨伊出院的那天,天氣格外的晴朗。但是菲岢沒有辦法去接他,因為她還要上課,而且,她又被班主任叫了過去。說是她母親怎麼聯系不到?問她母親怎麼沒有來學校?
一听這個,菲岢就覺得煩的不得了,隨便敷衍了幾句。然而班主任又開始滔滔不絕的教導著她,說是讓她這學期再努力努力,說她很有潛力,還說很看好她。
一一接受之後,沉默著假裝笑著離開辦公室。
其實她最怕走進老師辦公室,然後接受教導了。她想,我若不想學好,你能拿我怎麼辦?你以為你的幾句話就能讓壞學生變為好學生?又不是聖人。
發了短信給藍墨伊,問道︰「出院了沒?」
「嗯,現在在家呢。你中午來我家吧。」
「地址是什麼?中午就不去了,我下午放學去。」
然後他就發來了地址。
說實話,當下午放學時,真正要去的時候,她心里還是緊張的不行。她擔心很多,卻也害怕很多。她怕那是一個溫馨的畫面,她也怕她一去,只能站在外圍看著他們歡樂,像一個傻子一樣的局外人。
那是他們的家,並不是她的家。
心里的芥蒂,已經駐扎在心口,現在的場面,只是因為自己退了步,並不是全部都原諒了。
手在顫抖,唇瓣也不得不抿著,站在這棟別墅的門前,仿佛不敢踏入一步。
最後還是藍墨伊自己著急的走了出來,準備要去接菲岢的。但是剛打開門,看著眼前的人,臉上的著急瞬間轉變成欣喜,伸手拉著她的手,問道︰「剛來嗎?還真巧呢,看你現在都還沒有到,我剛要去接你呢。」
菲岢笑笑,沒有說出實情。
兩人走進客廳時,才發現一切都如她自己預想的一樣,的確是一個很溫馨的家庭,家里的壁紙都是卡通,像是走進了一個兒童樂園。沙發上坐著的是菲然和菲徐備,而秦茗正端著菜盤從廚房走了出來。
看來菲岢來了,秦茗有點高興的叫道︰「菲岢來了啊,等會就能吃飯了啊。」
菲然听見菲岢來了,轉頭,然後跳下沙發,沖了過來,叫道︰「苛苛姐姐。」
菲岢抱起她,看著她的眉眼,壓抑著心里的酸楚,笑著剛要說話,就听見站在旁邊的藍墨伊說︰「然然,有了姐姐,就不睬哥哥了?」
「才沒呢,我還是喜歡哥哥的呢。」
小孩子的聲音就是這麼輕輕軟軟的,讓人身心愉快。
菲徐備走了過來,接過菲然,擰起眉頭對著她說︰「然然,又光腳丫子了,怎麼說了很多邊都不听?」
菲然吐吐舌頭,掙扎要下地去穿鞋。菲徐備笑著對菲岢說︰「我去幫她穿鞋,你們去餐桌那邊吧,估計可以吃飯了。」
藍墨伊拉著菲岢的手,走近飯桌,然後坐下。
秦茗從廚房里出來,已經卸下了圍裙,坐在菲岢的對面說︰「好了好了,都吃飯吧。」
菲然穿好鞋子,跑了過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秦茗替她盛好飯,放在她面前,說︰「乖乖吃飯哦。」
「嗯。」小小的人,重重的點頭。
菲徐備走了過來,坐在菲然的旁邊。于是坐在他們對面的菲岢,就看見夾在秦茗和菲徐備中間的菲然一臉幸福的模樣。
菲徐備有點責備卻寵溺的看著菲然,然後抽出餐巾紙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污漬。
一瞬間,很多種感覺仿佛從心口溢了出來,擋都擋不住。
藍墨伊夾著菜,放進菲岢的碗里,說︰「嘗嘗這個。」
「嗯。」菲岢笑笑。
他不是沒有看見那瞬間菲岢的眼神,是失落還是羨慕,他自己都看不清了,但是他知道她在難過,但是,他卻做不了什麼。
這時菲徐備夾了一條小魚給菲岢說︰「苛苛,嘗嘗這個,你阿姨這個煎的很脆的,然然也是很喜歡吃的。」
「是啊,是啊,這個我最喜歡吃的了。」菲然認真的說道。
菲岢依舊笑笑,于是他們認為她是在害羞,但是她卻在苦笑。
吃完飯,藍墨伊送菲岢出門,站在大門前,藍墨伊卻說︰「對不起。」
菲岢先是沉默,然後拉著他的手,晃了晃,說︰「我走了。以後我就不經常來看你,你家住的還蠻遠的,打的的錢還要花好多呢。我等你來上學。」
「嗯。再過幾天,我就去學校。」
「不要太勉強。」
「不會的。」
藍墨伊站在門口看了好久,才回身走進屋內。
一路上,菲岢真的很想笑,但是卻莫名其妙的沮喪著臉。她想菲徐備已經忘記了她並不喜歡吃魚這個習慣,估計也忘記了曾經他也沒有對小時候的她那麼細心過。
那個時候,窮苦,所以整天奔波,後來富了,她也長大了,卻也破碎了。童年里的東西,她都沒有得到。看著菲然的幸福,她很嫉妒,但是
她怎麼可以去嫉妒。那只會讓她變的猙獰和恐怖,這樣的自己,她是不願意看到的。
他們的幸福,她在害怕。
也許他們都認為這樣的局面,是因為她已經原諒了他們,所以才放下心安心的過著生活,甚至妄想的帶著她一樣,生活。
父愛無邊。是的,它是很無邊。但是它卻不屬于她。
可是,那樣的場景總是刺痛她的眼,然後一遍又一遍的刺傷她的心口。她不能逃,不能躲,因為藍墨伊在那兒,她心愛的人還在那里。
于是,一切的一起,她都得自己忍著。
藍墨伊坐在沙發上,想抽煙,但是還是忍住。這時,秦茗收拾好碗筷,端著水果坐在沙發上,笑著說︰「下次,你跟菲岢說說,讓她以後多到我們家玩玩。現在,她媽也不在家,一個人呆在那個房子,也挺孤」
「媽!」藍墨伊突然怒吼著,著實讓秦茗嚇了一跳,見他面色不好,急忙問著︰「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媽,你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啊?什麼?」秦茗有點不太明白自己兒子的意思。
「你們是不是以為她原諒了你們?然後你們就這樣自以為是的讓她來我們家,感受家的感覺?」
秦茗一時愣住,說不出話來。
藍墨伊不想將語氣說的太重,于是深呼吸,放低聲音說道︰「媽,你以為她看著你們一臉幸福的樣子就會很幸福嗎?你以為她看著本屬于她的感情卻給了別人就會開心嗎?你以為她笑笑就沒有事了嗎?她不是小孩子,也算不上大人,但是很多事,她都懂。你們在幸福啊,你們在高興啊,難道你們就沒有看出她一直都壓抑著嗎?」
「我」
「你不了解她,沒有關系,但是叔叔難道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愛吃魚嗎?難道就因為然然喜歡吃小煎魚,就因為你做的小煎魚很好,她就喜歡嗎?」
藍墨伊突然站了起來,說︰「媽,我們欠她的,是永遠還不清的。」
秦茗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的,直到菲徐備從樓上下來,秦茗才不得不流了淚。菲徐備問怎麼了,秦茗才將藍墨伊說的話告知于他。
菲徐備吶吶的愣住,然後只是抱著自己的妻子,內疚的說︰「是我忽略了,阿墨說的對,我這個做父親的很失敗。」
虧欠,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毫無保留的好。因為虧欠,所以內疚,然後盡自己所能對那個被虧欠的人一直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