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總難免賠上眼淚;被一個人愛著,也總會賺到他的眼淚。愛與被愛的時候,誰不曾在孤單漫長的夜晚偷偷飲泣?我們一再問自己,愛是什麼啊?為什麼要愛上一個讓我掉眼淚而不是一個為我擦眼淚的人?他甚至不知道我在流淚。——張小嫻
菲岢撐著下巴,側著頭看著窗外,耳朵傳來的聲音只有老師激昂的講解聲,再加上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眼皮忍不住的往下落,昏昏欲睡。
再也支撐不住的時候,手臂落了下來,趴在桌上,已經沉沉進入夢想。
她看見自己突然之間分成了好多個,然後朝著四面八方跑去,想要去尋找,卻發現不知道該去追哪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漸漸消失。
忽然畫面一轉,她看見自己在哭泣,哭的是那麼傷心,但是仿佛卻看不清表情,再想近一步看的時候,畫面又一轉,于是她看見自己在大笑,笑得捂住肚子,表情也依舊看不清楚。于是一個畫面接著一個畫面,不斷看見很多種情緒的自己。然而不斷重復,一遍又一遍。
突然被人推醒,菲岢迷茫地看著眼前的許茜,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你朋友來找你了。」
菲岢看去,離落正站在門外看著她,于是起身朝著教室門口走去,問道︰「找我有事?」
「就是過來跟你說一聲,我下午放學之後,要去一趟孟煦的家,可能晚上也不來了。」
「怎麼?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到時候等我去再跟你說吧。」離落語氣里不自覺地露出擔心。
「好吧,你要遇到什麼事,就打我電話吧。」
「嗯,那我回去了。」
「好。」
離落回到教室後,又打開手機看了一遍短信,上面說,請她放學之後,讓她打的速回老宅。
她回問︰發生什麼事了?
但是久久都沒有收到回復。
直到放學,打的回老宅時,才明白這一切究竟發生了什麼。付了錢,站在門外,抬頭看著天空泛紅,然後視線下移,是滿座屋子的壓抑,里面傳來陣陣的哭聲。
跨步走去,穿過院子,看見客廳擠滿了人,哀嚎陣陣從中傳出來。似乎此時此刻,她自己像是被人施展了魔法一樣,不能擺動。
老太太死了,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在她印象中,老太太永遠都是一個硬朗的身板,對她更是和藹可親的,除了第一次的見面。就算不是親女乃女乃,但是畢竟相處了這麼久,也是有情感的。
當錢育拉著她的手,走到那張毫無色彩卻一直在微笑的照片時,她居然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著,錢育似乎也感覺到,緊緊握著她的手。
任何一個人離去,都是她不願看到的,但是這又是不可避免的。死亡,最終都是一個人的最後。
側頭看見孟煦跪在一邊,冷靜的不得了,而錢胥單則跪在孟煦身邊,哭的不能自已,滿臉的淚水,讓人看著很是心疼。
她立在黑白色照片前,不知所措。
似乎這一切都跟她無關,又似乎這一切像極了某些過去的場景。
錢育將離落拉到一邊說︰「還沒有吃飯吧?先去廚房吃點吧。」
「哦。」離落應道,但也只沒有表情的應道。
去了廚房,從冰箱拿出還剩的幾塊面包,卻發現這面包硬的實在不像話,可是她還是硬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是難過麼?是傷心麼?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好像很冷靜,又好像很無情。
吃完之後,錢育找到她,說可能這兩天不能去學校,讓她請個假。點頭答應,開始撥打電話請假,得到允許之後,才發現錢育又不見了。
合上電話,走出廚房,客廳里的人仿佛又少了一些,直到黑夜真正的掩蓋了所有的視線,這個本是吵鬧的古宅,頓時清靜了下來,卻又仿佛靜的可怕。
本是一直在哭泣的錢胥單,現在已經哭累了,睡在沙發上,而錢育和錢閣正收拾著客廳,孟煦卻在此刻不見了。
離落看了看沙發熟睡的錢胥單,從沙發站了起來,想要去幫錢育他們,卻發現什麼都幫不了似的。于是只能愣在原地傻傻的看著。
她覺得這一家子人都太冷靜了,似乎只有這個幼小的小孩子懂得哭泣這個突破口。忽然孟煦從樓上走了下來,抱著睡著的錢胥單又上了樓。
這一切安靜的讓人感到壓抑,仿佛透不過來氣。
走出客廳,來到院子,抬頭,天上的星星很閃,很多,但是又有什麼意思呢?現實不是童話,不是一顆星星就能代表死去的人生。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離落接起,說︰「菲岢,你說怎麼樣才能看不到星星?」
打過去的菲岢一愣,疑惑的問道︰「怎麼了?這什麼怪問題啊?」
「呵,沒什麼呢。對了,打電話給我干什麼?」
「問問你回去,怎麼樣?」
然而菲岢卻听見電話那頭一片安靜,她說︰「怎麼了?喂喂,還在嗎?離落?」
「嗯,在的。」停頓,開口說︰「孟煦的婆婆走了。」
菲岢忍不住訝異了一下,最後卻也什麼都說不出來。掛了電話,菲岢還在想,死亡還真可怕,如果一個人就這麼突然的死掉了,那該是多大的傷害,仿佛是一種不能被接受的死亡。
離落被錢育喚回客廳,說是讓她去洗個澡,早點睡,明天還有事情要做。
「哦。」點頭,順著錢育的話上了樓,洗了澡,躺在床上。
沒有眼淚,真的沒有眼淚,可是就是難過,明明先前還是好好的一個人,前不久他們之間還大團聚了一次,想不到這次突然之間就這麼離去了,而她也沒有問離去的原因。
夜晚的燈,總是那麼昏暗,仿佛要傾瀉出所有引導內心情緒的光芒。
菲岢站在自家的樓上,抬頭看去,自己所住的那層樓一片漆黑,仿佛藏匿了一種讓人害怕的孤單,可是又沒有辦法去清除。
上了樓,打開門,打開燈,關門。
這樣一個人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好久了,她想象不出若是她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媽媽是怎麼度過每日每夜的。
始終還是愧疚了,始終還是愛著媽媽的。
臨睡前,她收到藍墨伊的短信,說他要跟她打賭,就賭誰可以堅持只發短信不打電話。
菲岢失笑,因為之前他們打電話,菲岢說絕對是他想她的多,而藍墨伊不承認,後來兩人就這樣笑鬧著爭吵,然後也沒有得到一個答案就掛了電話。
菲岢按著短信回復道︰好啊,誰怕誰。
于是她就收到他每晚必發的結束語︰傻子,晚安。
寶貝似的抱著手機,傻笑,然後關了燈,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