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趕了馬進入鎮子里來。此處村鎮雖說也不小,可是比起梅花鎮來就要小上許多,也沒有鎮門圍牆,數條街道錯落交叉,人家倒是不少。
何奚媛說道︰「天色晚了,我們就去前方一家谷風客棧歇歇腳吧!」當下引著時空越、朱富二人進得客棧來。時空越吩咐小二把馬牽了去好生喂養。
客棧里並不十分熱鬧,三人上得二樓來,在一張靠窗桌上坐了。時空越向店中環視一眼,見左首角落里一張桌上背身坐著一個青衣人,獨自一個悶悶喝酒。此人頭上絲巾綰發,腰闊肩寬,似乎是個年輕男子。那人知道有人上樓,只是略微側頭,仍然獨自飲酒。
時空越還見他手邊放著一把青布裹住的長刀,刀把露在外面,加之那人定力極強,隱隱透出一股殺伐之氣,心下便有些戒備遲疑,當下向何奚媛眨眼示意,知她也是覺察出那人的森然之氣了。
小二提著茶壺走了過來問道︰「三位客官要點什麼?」
何奚媛回道︰「把你們這里最有名的菜做上五六個來,另外,燙上一壺好酒!」小二答應著去了。
時空越見何奚媛雖為女流之輩,可是也喜喝酒,性情豪爽,同時風姿綽約,臉色翹楚,美不勝收,真是一位女中豪杰,奇妙女子。當下心中甚喜,也就沒有再注意角落里的那個青衣人了。
時空越伸頭瞧瞧窗外,見街上行人漸少,天暮色晚,倒是別有一番景致。
三人喝著茶聊著閑話,朱富突然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個青衣人,低聲問道︰「那人殺氣好重,竟然一人躲在角落里獨自吃酒,似乎有什麼心事,不知是甚麼人?」
時空越急忙「噓」的一下,輕聲道︰「別管他,咱們喝自己的酒說自己的話,不要招惹麻煩。」
何奚媛也急忙瞟了一眼朱富,又瞅了一眼那個青衣人,見那人依自紋絲不動地吃著酒,並不知他是個什麼角色,心中甚覺朱富如此相問並不為妥,恐怕早已被那人听去了。
朱富見時空越、何奚媛二人神情有些怪異,當即心里忖道︰「這一久有不少江湖中人往鄆城地界趕來尋找寶藏,那個青衣男人必定就是其中一個,是敵是友難以分清,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上,省得招惹麻煩,怪不得時公子和大娘要提醒于我。」
正想之際,客棧小二哥拿來了酒,並且擺下數個菜蔬,都是噴香美味的。何奚媛便相請著時空越和朱富吃酒吃菜。時空越心道︰「難得何姐姐如此殷勤相待,每頓都有好酒好肉!」當下三人便把酒酌飲,聊些閑話。
時空越一邊吃菜,不時 眼打量那個青衣人,見他依舊未曾轉身,即便喚酒喚菜,也是背對著身子說話。時空越隱隱覺得從此人身上散發出一股不小的森然殺伐之氣。
何奚媛也在心里納悶︰「不知此人究竟是誰?」
三人正自吃菜飲酒,卻听窗外傳來一陣嘈雜之聲。一個聲音最高的叫道︰「走吧,陪少爺我去吃酒!」
一群聲音跟著叫起來︰「是啊是啊!跟了我家少爺,包管你吃不盡,穿不盡,其樂無窮!」
「哎呀,別害羞了,本少爺不會吃了你的!」
一個女子聲音泣道︰「求大家放過我吧——我娘還在家里等著呢!我要即刻回去!」
「走走走,別掃了本少爺的興致,今天你是逃不出本少爺的手掌心的,哈哈——」
「我們家少爺看上你很久啦,簡直就是朝思暮想,日夜所思,今天就陪一陪他,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哎喲,這小娘子還會害羞的,哈哈——」
女子聲音又泣道︰「你們不要——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可要叫人了——」
「呵呵,只怕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哦!」
「你走不走?大家拖著她。我叫你走你就走,不走也得走!」一個聲音變得凶惡起來。
「你們——救命啊,放過我吧!」女子聲音幾近哀求起來。
何奚媛眉頭一皺︰「什麼人這麼吵吵嚷嚷的?」便挨近窗子往下一看,見七八個男人擁著一個女子推推搡搡地進了客棧。只听掌櫃的聲音諂媚叫道︰「哎喲,朱少爺,快里邊請,樓上還有雅座!你們快帶朱少爺上樓去!」
那個聲音最高的叫道︰「掌櫃的,好酒好菜盡管上來,本少爺今天高興。」
掌櫃的諾諾連聲︰「是,是,馬上就好,朱少爺請稍候!——你們還不快去準備!」
「走吧,小虹!」
「別推我!」
只听「 」上樓之聲響起,七八個男人簇擁著一個華服男子和一個紫衣女子上得樓來,也在靠窗的一張大桌上坐了,與時空越這桌臨位。
那紫衣女子年紀十六七歲,淚掛眼畔,低著頭用巾帕擦著淚水,生得倒是玉臉俏楚,姿色甚美,帶有幾分鄉下的質樸之感。
那華服男子穿著富貴,一臉婬色,揮著一把折扇,伸手往紫衣女子的肩上捏去,嗲著聲音說道︰「小虹呀,別這麼掃興,過幾天我帶了銀子來下聘禮,把你娶過門,不會虧了你的!哎喲,你看,哭得小眼都紅腫了,多可憐呀!」
那紫衣女子右手往外拐了一下,高聲叫道︰「別踫我,你個無恥下流的東西!」
「嘿嘿——」華服男子干笑幾聲︰「本少爺就喜歡你這幅樣子!」說著便伸手往紫衣女子臉上模去。旁觀眾人亦嘻哈聲笑道︰「哎呦,這肌膚,吹彈可破呀!」「美不勝收!」
時空越三人早已看不慣那華服男子及一干人等調戲此良家女子。朱富臉有慍色,問道︰「這些是什麼人,怎麼這般無恥?」
何奚媛向那群人瞅了一眼,沉聲道︰「定是些流氓惡霸,得好好懲治一下!」說著便要站起身來。時空越連忙止道︰「慢,看看再說!」
那華服男子向紫衣女子拉拉扯扯,身旁眾人齊聲叫好。紫衣女子兩手護在胸前,泣聲叫道︰「朱易,不要踫我,滾開——」
「哎呦,小虹姑娘別生氣,我朱易還沒有得不到的女人的。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只叫你陪本少爺吃上一杯小酒!」華服少年嘻嘻生笑。
那店小二擺了酒果菜蔬來桌上,便斟起酒來,遞給朱易。朱易取過酒杯遞到紫衣女子口邊,勸聲道︰「小虹,來,喝上一口!乖!」
「我不喝!」紫衣女子手一揚,把酒杯從朱易手里踫掉在地。
「喲,我喜歡!」朱易拾起筷子夾菜送到紫衣女子口邊,「不吃酒那就吃點菜如何?」
「朱易,放開我,我要回家!」紫衣女子大聲叫嚷。
朱易拉起紫衣女子雙手,呵呵冷笑︰「回什麼家呀,我們有這麼多人在,可由不得你做主——」
眾人附口連聲︰「陪少爺吃吃酒,最好唱上兩個小曲!」
「對,唱兩首來听听!」
紫衣女子大聲道︰「朱易,你當我是什麼,虧你還是鎮官家的兒子,怎麼這般不要臉,平日間盡做壞事——」
朱富憤然道︰「一個小鎮竟有這樣欺負良弱的惡霸,我看得去好好教訓他一頓!」
只听朱易對紫衣女子怒聲道︰「哎呦,你還教訓起本少爺來了,我叫你吃酒你不吃,叫你吃菜你也不吃,你當自己哪根蔥?本少爺如此抬愛,你竟不領情,給我唱曲!」
「走開,我要回去!」紫衣女子顫聲叫道,兩手往外一甩,拍在朱易胸脯上。
朱易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個耳光甩過去,口里叫道︰「干你娘的,敢打我!」
耳光沒有落在紫衣女子的臉上,朱易的手卻停在半空。原來,一只有力的手早已緊緊扼在朱易的手腕之處,使朱易動彈不得。
朱易眼見一個黑袍少年站在面前,滿臉怒容地看著自己。這黑袍少年不是時空越是誰?
「光天化日,你竟然如此無恥,欺負一個弱女子?」時空越冷冷說道。
朱易兩眼一翻,抗聲道︰「哪來的臭小子,關你屁事,滾開,一邊去!」
時空越右手一捏,朱易痛得「哎呦」一聲,大叫「好痛」, 眼向跟班眾人叫道,「你們——你們還不給我打?」
朱易手下七八人立刻撲了上來,有些拔出身上所帶匕首刺向時空越。何奚媛和朱富迎上前去,一手一個,拳打腳踢,即刻把數人打翻在地。
有兩人爬起身來,叫囂著挺匕首又刺了過來。何奚媛左手一出,身形上前,抓住左首大漢的衣領提將起來,用力向外一擲,將之砸在一張桌子之上,直撞得桌子「 嚓」一聲,斷了一條桌腿。那人摔翻在地,爬不起來。
朱富欺身上前,一腳踢在右手大漢的手腕之上。大漢匕首掉落在地,朱富一腳又起,那人直被踢得滾到窗子邊去,「哎呦」痛叫。
「快去,快去告訴我爹——有人——有人在這里殺人!」朱易獰聲叫嚷。
「什麼?」時空越用力一捏,朱易痛得又是「哎喲」的大叫一聲。
那紫衣女子嚇得退到牆邊,驚恐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打斗,不知如何是好。店中客人紛紛停下杯筷,起身觀看。店掌櫃和眾伙計都奔了上來瞧看,口里叫道︰「住手,他是此處鎮官家的兒子,惹不得的!」
唯有牆角邊的那個青衣男子仍就紋絲不動,安然飲酒,仿佛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余的一切皆不存在。
何奚媛哼了一聲,高聲道︰「說他是鎮官家的兒子惹不得?時公子,給他兩個耳光,試試看會怎樣!」
突然,坐在牆角落獨自飲酒的那個青衣男子猛地起身,回過頭來,眼中射出兩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