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天,梁山映日坪上每日歡騰,舉辦筵宴。浪客中文網
高山險峰下,林木合圍中,映日坪方圓幾里之地,木植已被砍光,林地已被翻挖。地面上整齊堆放樹干一排排,柴枝一列列。
坪子居中處,建造了數百間木房草屋,修建了一圍木欄寨柵。不過偌大的梁山上,四面山巒起伏,有陡峰絕壁,漫山林木,這映日坪瓖嵌其中,竟然孤寞渺小。
那一眾木房草屋中有小巧一些的,便是專門為眾女眷修建的。在梁山上,時空越對女眷家小,老弱病殘,頗為關懷。
滿山落葉覆地,寒冬暮靄。
如同別處一樣,梁山的冬天也有氣溫驟減,寒風猛烈的時候。不過枯柴太多,屋子里擺設火盆,也能保暖。
梅虹坐在火邊,雙手正仔仔細細縫織著一件男式襖子。梅大娘在火里添些木柴,看女兒如此專心,笑了笑,問︰「虹兒,這件襖子想必是為心上人做的吧?」
梅虹笑了笑,仰頭道︰「娘,你又在取笑女兒了。看天氣嚴寒,我閑著也是閑著,就為時大哥縫件外套。」
梅大娘點點頭,說道︰「嗯,這也未嘗不可,娘先前已經見你為你時大哥做了不少衣衫鞋襪,他可曾喜歡?」
梅虹欣喜地道︰「當然喜歡了。不過時大哥說不能讓我如此辛苦,老是惦記他,關心他。」她說著臉上不覺微微泛起紅暈。
梅大娘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虹兒呀,我看你不僅為你時大哥做衣服,還為扈姑娘、何姑娘做了一些衣服,難道你竟然一絲兒也不介意?」
梅虹臉泛不解地問︰「娘,介意什麼呀?扈妹妹、何姐姐皆是習武之人,做不來這些女工刺繡的。我幫她們做兩件衣服,也是應該的。何姐姐待我如親妹妹一般,我只是小小幫一點忙,實在不足為奇的。」
梅大娘似乎對女兒的話不以為然,繼續說︰「我是指以後,如果哪一天,你時大哥成親了,你怎麼辦?」
梅虹心里一顫,似乎被提及了心事,略頓了一頓,喃喃說︰「那我——我跟定了時大哥!」她臉上神色決然。
「但是,娘看他與何姑娘、扈姑娘關系非比尋常,萬一——」
梅虹不等她娘說完,就截口道︰「沒有萬一的!」她心里並不肯定,轉過話鋒道,「娘,你就只會關心女兒的事,我看娘的事,也是不輕。」
「你這話什麼意思?」梅大娘莫名其妙。
梅虹笑笑,道︰「這半年來,女兒瞧得出來,王副主領似乎對娘,有——有那麼些意思!」梅大娘皺眉,含嗔道︰「虹兒你胡說些什麼?休在娘面前提起那個人來,我討厭他死了。」
「嗯——?怎麼會?」梅虹不解,說︰「我看白衣秀士王頭領知書達理,行事穩重,言辭擅長,是個很不錯的人噫!先前女兒在鹿角山上就已見識過他了,很好的。娘為何會反感他呢?」
梅大娘哼的一聲,白了女兒一眼,氣呼呼道︰「反正,你休得在娘面前提到這個人!」
梅虹淡淡一笑,起身道︰「那好吧,娘,我把這件外套送給時大哥去,寒冬天氣,我怕他冷。」
梅大娘沒好氣地道︰「你盡管去會你那個情郎去吧!」
梅虹推開木門往外一瞧,入眼白色,汨汨的雪花漫天灑落下來,已經在地上鋪起了一小層。寒風吹來,雪花紛落,亂舞下來,好看極了。
「娘,下雪了!」梅虹禁不住欣喜地叫,伸手去接住飄落下來的雪花。梅大娘轉目看去,果真是飛花瓊玉、爛銀世界。她不禁想起了去年來,原本安安穩穩避居在至松鎮上,不想投奔在雲萊客棧,如今又遷居到梁山來,一年周折,所遇事務,實在難料。
看著滿天密密匝匝的雪粒灑落下來,整個梁山已經披上了一層銀白的衣衫。寒風微微在吹,扈青芸全身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前面有高聳入空的中峰絕頂,後面有斜切而下的北峰側里,東面山色模糊,西面小山連綿,世界不可謂不空廓。
滿山林木蕭索,失了朝氣。
「曾幾何時,我也學會了失落,學會了孤單?」扈青芸不禁在心里自言自語。
她看著東面略顯遙遠的山,似乎有些向往。半年的時間真的太快,始終就在這北山與中山之間的地界上周轉,從沒去見識過東面、西面、南面的山。听說後山坐落于海中,此處難以瞧見,更是不知那方景況如何的。
扈青芸正自想著心事,身後有「吱吱」踩雪的腳步聲傳來。「芸兒!」她正要回轉頭去,就先听到了這個她再已熟悉不過且最喜愛的聲音。
時空越笑吟吟朝扈青芸走了過來。他手里抱著一件暖融融絨毛外衫。「芸兒,風大雪急,你如何一個人站在此處受冷呢?」時空越聲音關懷。
扈青芸嘴角一撇,似乎有些受氣,語氣含怨道︰「你何必管我?你自可與何姐姐商量正事去,反正我無事可做,只好來吹受冷風了。」
時空越雙手一揚,將絨毛外衫抖了開來,向扈青芸的肩頭披落。扈青芸下意識的避讓一下,時空越緊跟上去,雙手一舒,將扈青芸緊攬過來,還是把外衫給她披上了。
扈青芸輕輕咬動一下嘴唇,想要生氣的同時又感動滿懷。她輕吐氣息,禁不住心意翻騰,將頭靠在了時空越的懷里,口里喃喃呼喚道︰「越哥哥!」
時空越吟吟一笑,將她攬在懷里,覺舒柔無骨,感覺美妙。
兩人身後不遠處,梅虹迎著風雪,正在到處找尋時大哥。猛然地,她看見前面木堆旁邊,時大哥正和扈青芸相擁一處。
梅虹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手里攥著剛剛縫好的錦衣襖子。她玉唇輕輕咬動,雖然隔得遠,听不清楚他們兩個在說些什麼,但看其親密異常,心里好像莫名的不是滋味。
扈青芸眨了眨眼,瞧向時空越的面容,想了想說道︰「都這麼長時間了,你似乎不在乎我了?」
時空越笑道︰「怎麼會,芸兒在大哥的心目中,好似海水深沉,高山厚重,永遠重要的。」
扈青芸故作不信地道︰「那,為何這麼長時間以來,你都不帶我去後山那里瞧上一瞧?你分明就是不在乎我了!」扈青芸一邊說著一邊把身子更緊地靠向了時空越。
時空越問︰「你什麼時候想去,我帶你去?」扈青芸欣喜地問︰「真的,你沒騙我吧?那我們,我們明日就去。」
「明日?風雪太大,想必明日積雪能夠漫過膝蓋,寸步難行,難以去得!」
扈青芸顯得有些小小失望,道︰「既然這樣,那就等開春之後,積雪融化,你就帶我去!」
「嗯!」時空越答應了一聲。溫度太低,兩人呼氣如白。蘭氣相匯,感受到時空越體溫暖暖,扈青芸似乎覺得全身彷如正在融化一般,芳心浮動。
她雙目盈盈,凝神注目,滿月復心神全在時空越身上。她將嘴唇湊近幾分,回想到上次曾經兩唇緊湊在一起的美妙感覺來,似乎想要再次回味。
時空越眼望前方,覺嚴冬山色,自有其賞心悅目之處。
身後腳步聲響,有輕咳一聲。時空越和扈青芸同時轉頭,見是梅虹自後走來,雪光中映得她膚色柔美。時空越喚一聲︰「梅虹妹妹!」
梅虹嘴角擠出一絲笑來,將手中的衣襖遞向前來,道︰「時大哥,這是我給你縫的,天太冷,你穿得不多,小心著涼,快穿了吧!」
時空越接過衣襖,感激道︰「梅虹妹妹,你盡給我做衣服,卻忽視了自己。我身體強壯,一點也不冷。我看你穿得也不多,可別冷著了!」他說著接過梅虹手頭的衣襖往她身上披去。
梅虹避讓開去,把手推過衣襖來,嗔道︰「哎呀,這是我給你做的,你身子大上一些,我穿了如何好看?」
時空越「噢」的一聲,道︰「對!」說著將衣襖自己披上了。梅虹方轉眉為喜。
扈青芸瞧著梅虹舉止,一言不發。梅虹攬了攬額前秀發,秀發上落上一些雪花,她聲音抬高了一些,問︰「時大哥,我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抱一抱我?」
「啊?」時空越感到有些詫異,繼而是難為情起來。
梅虹瞧他情狀,含嗔道︰「怎麼了時大哥?到底,在你心目中,是怎樣看待我的?好像,你一直不曾主動擁抱過我半分的。」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顧扈青芸就在身旁,強抑心中害羞問了出來。
「啊?」時空越不知如何作答,遲疑道,「我一直很喜歡梅虹妹妹的呀!」
梅虹不依不饒,緊跟著問︰「喜歡分兩種,一種不帶男女情感的,一種帶著男女情感的,你到底對我是哪種喜歡?」
「這——?」時空越一時答不出話來。
梅虹雙目凝視著他的面容,終于有些失望了,貝齒輕咬道︰「你不知道是吧?還是你根本就沒喜歡過我?那好,就算我多此一問,讓你見笑了!」她說著折轉身去,舉步便往回路走去。
時空越急急喚聲道︰「梅虹妹妹,你回來!」但梅虹始終頭也不回的走得甚快。
時空越尷尬至極,轉眼去瞧扈青芸,見她同樣也是臉色嗔怨,布滿寒霜,嘴角撇動一下,回過頭去,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