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操練場上,林沖和王進二人站在高台指揮,喝令兵士刺槍使刀,拋矛射箭;或是催動戰馬,騎兵步隊,配合出擊。
如此半個月來,兵力有所增長,高俅親來兵陣前監看操演已了,略為滿意,喚二人到殿帥府密堂中,各自給予兵令在手,乃天子親自蓋以戳印,王進和林沖二人俱各心駭,跪下听高俅宣令︰
「聖上面前本太尉極力舉薦二位將軍,聖上雖未親見二位將軍顏面,但卻深信微臣,直以為二位是國家棟梁,當世人才,有要二位表立戰功,擢升大將之意。故而半個月前本太尉受聖上之意命你二位操練萬數兵馬,王進為正,林沖為副。只今王爺坐鎮山東、河北兩地,有那臨近東平府處出了座梁山泊,聚集起萬余人馬、幾十位強人好漢來,正在操兵練陣,圖謀不軌,王爺甚是憂心。听說這支草寇源于梅花鎮燕家余孽,有數處綠林山寨人馬投聚而成,去年于戾豹山大敗呂師囊四千強兵,又于吳春山俘去呼延灼一千兵丁,十分了得!听說還有不少江湖流派的高手前去聚集,更難對付了,本太尉知道的就有武夷劍派、五虎門兩處三千人歸服梁山,以及那梁山與西毒教、縹緲峰瓜葛甚大。不是本太尉漲他人之氣滅自家威風,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其中具體情報細節,你們到了濟州鄆城,自有人備細提供于你等。二位將軍即日領兵出城,兵車奔赴濟州,有鶴嘴山王寅王將軍、青州霹靂火秦明秦將軍、聊城雙鞭呼延灼呼延將軍、濟州府石將軍石勇等各處兵馬助陣,直搗梁山,攻克異地,便能捷報傳到,班師還朝,介時聖上要在教武場大觀兵威,親自恩賞!」
王進和林沖一面听著高俅的話一面早在心里驚怵了,只是不敢插言,仔細听令,沒有違拗之機,先自慨然領命,才心頭回味,王進請教道︰「太尉,既然梁山泊已有萬余軍馬,又兼含有江湖中人,京城所出一萬人馬舟車勞頓,恐怕實難對付。」
高俅听了不喜,但暗藏不露,解釋道︰「這萬余禁軍盡皆為輕騎馬軍,亦兼兵車作戰,訓練有素,威猛無比。更有王爺敕令各處兵馬一同殺將梁山去,攻山器械由鶴嘴山王寅所部供與,你們不用擔憂。當然,本太尉極其希望禁軍出城,多立戰功,休要被其余幾處的兵馬搶了功勞和風頭,介時本太尉也無臉色。兵貴神速,亦兼機密,因此本太尉才會于此密堂獨授機宜,還望兩位將軍務須勞苦,替聖上分憂,替社稷著想。」
王進和林沖恭答聖令,再听高俅吩咐一些具體事務,林沖心中想到︰「去歲在泰山遭逢公主,亦且見識過梁山的一伙人,領頭者美名劍客時空越,實乃江湖俊杰;更加智多星吳用出謀劃策,還有諸多女眷,看似不像造反叛逆,威脅國家之人,緣何會聚集萬余兵馬,圖謀不軌了呢?此番出戰,路途遙遠,也不知是吉是禍?」
心里正思想著,高俅以手撫慰道︰「本太尉在殿帥府中恭候二位佳音!望二位將軍凱旋歸還,受聖上親賞,本太尉亦且欣慰無甚!」王進拱手道︰「太尉放心,末將等只願天兵掃蕩梁山,竟毀巢穴,捉他幾個反賊來京城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嗯!」高俅滿意點頭。林沖亦振奮精神道︰「請太尉靜候末將等捷報傳來!」高俅聲贊道︰「好,看二位將軍如此志氣滿懷,本太尉也就放心了!今日回去好生歇息,明日近早起兵出城,攻克梁山,大勝歸還!」
王進和林沖領命身退,各自回宅。林沖回到宅第,命使女做了桌酒菜,請了丈人張橫山來就坐。這張橫山在禁軍中任槍棒教頭之職,每日教練禁軍武藝,倒是與女婿林沖每日能夠相會得面。張教頭如今五十三四年歲,深通武藝,性情豪氣,與林沖之父林統領是生死之交,從小養得女兒露浥,生得面貌柔美,姿態靜怡,與林沖青梅竹馬,感情深厚。
露浥九歲時無了娘親,由爹爹照養大了,比林沖小著幾歲,二人已成婚三年,露浥未有身孕。
此時林沖請丈人張橫山坐了主位,他坐對席,林娘子坐丈夫身側,正要斟酒,一個女使端來菜肴。林娘子聲音柔和道︰「錦兒,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吧,別忙活了!」
那女使錦兒點頭道︰「是,夫人!」也就十四五歲年紀,生得瓜子小臉,帶幾分惹人垂憐之色。
林沖面情有幾分振奮之色,林娘子和張教頭都已瞧了出來,已經听夫婿、女婿說知了他要帶兵出戰的事了,此頓酒席也算是為他送行了。當下林沖舉杯望張教頭道︰「泰山在上,小婿不得在家這段時日,還請泰山代為照顧娘子,小婿也就放寬了心懷!」
張橫山與林沖踫了酒杯飲了一口,揮手道︰「賢婿何須說此,大丈夫只管征戰沙場,一心放在軍陣上,不要掛懷家事,才能多幾分勝算。賢婿務須謹記老漢之言,只顧領兵出去,顧全性命回來,方是造化!小女有老漢在此,何須你來掛礙!」
林娘子听「顧全性命回來」幾個字,心里不免憂心,怏怏的不想吃飯,把妙目凝視在丈夫臉上,不免心中難定。錦兒問︰「夫人,你怎麼不吃菜?」
林娘子皺了下眉頭道︰「我在想還有什麼東西要給官人準備下的,務須不得忘了!」林沖手撫娘子手背,笑道︰「娘子休要憂心,無須準備什麼東西。為將者,吃穿與軍士一起,什麼也不用帶,反倒輕便。」張橫山點頭道︰「賢婿說得是,露浥,你便一同吃吧,省得沖兒看你憂心忡忡,也沒了味口,大家都沒了味口,爹也就沒了味口!」林娘子道︰「既然如此,我為官人包幾件換穿的衣服就是!」
林沖夾菜到娘子碗中,林娘子見是丈夫夾來的菜,也就拾筷吃了起來,看著丈夫面容,吩咐道︰「沖哥,戰場上刀劍不長眼,你務必要小心謹慎,防備得當,不但戰陣上要小心,安營扎寨也要小心,以防敵人偷襲。」
林沖柔和道︰「娘子所言甚當,沖哥頗有武藝,戰陣上的事你不必掛懷,尋常刀劍沖哥避讓得開!」林娘子憂心道︰「沖哥,你絕對不能太過自信,所謂驕兵——」張教頭截口道︰「女兒,你休要再言此事,你說得越多,反叫你沖哥越是心里不安,還怎麼出去打仗?」
林娘子口里道是,也就閉口不談出征的事了,林沖與丈人飲酒吃菜,說道︰「只要有泰山照管,家中的事林沖便一概放心,沒什麼牽掛的了,就可放心殺敵,得勝回來!」
張橫山點頭道︰「賢婿此言為上,須得拿出大丈夫風範來,切忌三心兩意。」林娘子道︰「那我每日去東岳廟里上香,祈求丈夫安泰,大軍得勝!」
林沖搖頭道︰「娘子不必每日出去辛勞,只管在家中看看書,做做針織女工消磨時日,丈夫便就回來了!」林娘子點頭,想起了一事來問道︰「沖哥,你說此去征討梁山,那梁山的人莫不就是當日于泰山上見過面說過話的時空越一伙人?」
張教頭一听詫異,連忙「噓」的一聲,凝耳听隔牆無耳,方才道︰「女兒,此種事情不宜說出口叫外人知道。不過賢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見識過梁山的人?」林沖把當日泰山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張橫山「噢」的點頭。
林娘子感嘆道︰「想不到世事難料,當日不覺會有此事,梁山的人要受大軍征伐,不管誰勝誰負,都是令人于心不忍!」
林沖也是喟然一聲道︰「世事既然如此安排,娘子你不必感懷,只管吃菜,來!」說著又夾了菜到林娘子碗里。
當晚席散,各自歇息,林沖夫妻自然臨別寬慰,疼顧非常。
次早起來,林娘子和錦兒燒火做了早點,一面服侍林沖梳洗完畢,一面陪他吃了早飯,依依不舍,林沖取了寶刀在手,扎拽已了,娘子送出小院,林沖撫慰她兩句道︰「娘子只管回屋去靜心在家,無須牽勞空掛,要保住身體!」林娘子心想自己不能拖了後腿,毅然點頭,目送丈夫轉過小巷,便回院門去了。
林沖復回身來看娘子已經回屋,便即放心,拽開大步來到軍營,王進已經來了,二人將出軍令,施下號令,兵馬諸物早已齊備,點起大小兵將,二人各騎一匹好馬在前,領隊出營,乘早出城來了,車馬飛奔,徑往梁山泊去。
時空越自從送白秀英和洵淑公主下了山後,回到山上來,傍晚刮起更大寒風,簌簌落下漫天飛雪來。
梁山的人都道山中天氣與外面不同,外面春意盎然,而這里剛好下雪。大雪下了整夜,次日將近沒膝。
眾女眷紛紛喜悅,各自愛雪,來找了時空越到蔓芳園處玩雪。時空越就住共和廳所坐落沐日丘下小溪旁的一座小院中,一大早被扈青芸、何雅琴、木芙蓉來叫醒了,也就起來梳洗完畢,隨眾女到園子中堆雪人,打雪仗,又去地勢偏斜處滑雪坡,十分歡暢。又在雪地上燃起火來,架起鍋來,烤雞煮肉,炒菜暖酒,又吃又玩,快樂十分。
自然時空越與梅虹、何奚媛、顧大嫂等幾個下得廚藝者頗為忙活,既要逗眾女開心,又要備眾女食物,果然手忙腳亂,眾人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