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奚媛也贊同扈青芸的提議,起身道︰「既然靜秋妹子與我等如此投緣契合,定當結義,自此姐妹親和,同甘共苦。」
柴靜秋滿心甘願道︰「靜秋能與你們結為姐妹,那是三生有幸,此生無憾!」說著指著時空越笑道,「剛才初看哥哥時是個女的,小妹就權當哥哥是個女的,就是越姐姐,你可不要介意。」
時空越悅然道︰「但憑妹妹心意。」
柴靜秋當即喚侍女取來香案錦墊于園子中一棵桃樹下鋪了開來,四人燃點誓香,齊齊在墊上跪坐下來,舉香向天說誓道︰「我何奚媛、我時空越、我柴靜秋、我扈青芸今日義結金蘭,蒼天作證,但願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說完插上誓香,共飲雞血酒。
柴靜秋心情激蕩,歡聲笑語。直叫將那新鮮打來的獵物趕緊下了鍋來吃酒,又寫了書去滄州城里喚哥哥柴進來。
四個暢聊共敘,直到深夜。
次日,柴靜秋又是濃重款待時空越三個,在後花園里演武練藝。柴靜秋從來沒遇上過如此融洽相處的投緣知己人。
傍晚,一輛馬車駛進旋風莊。丫鬟來後園報說大官人回來了。
時空越歡喜,忙要起身去迎。剛走到廊上,只听腳步聲快,轉彎處走出一個大官人來,年近三十,頭戴一頂皂紗轉角簇花巾,身穿一領紫繡團龍繡花袍,腰系一條玲瓏嵌寶玉環絛,足穿一雙金線抹綠皂朝靴;生得龍眉鳳目,皓齒朱唇,三牙掩口髭須。
時空越心道這小旋風柴進果然上好面目,上佳氣度。
柴靜秋指手道︰「這便是我哥哥來了!」說著喚聲「哥哥」道︰「快來見過時空哥哥和媛姐姐、芸妹妹。」
柴進提衣緊走過來,滿面欣喜道︰「小可柴進,久聞英雄大名,無緣拜識,昨日接家妹來書,便即迅來,能見尊容,宿生萬幸!」
時空越施禮同喜道︰「小弟時空越,聞大人貴名傳播海宇,江湖尊敬,得識尊顏,喜之不勝。」
何奚媛和扈青芸也報了名姓,看柴進果真是大周之後,狀貌不凡。
柴進興致高漲,早心悅誠服,慌忙執住時空越的手禮請回廳,到得桌上,相讓時空越坐主席。時空越推卻,柴進方坐下,四人依次坐下。
丫鬟安排來酒食果品海味擺滿桌上,香氣四繞,菜味新奇,柴進起身舉杯,把酒一周,景仰說道︰「去年家妹于泰山回歸說起英雄大名,柴進滿心期許能夠得會,不期英雄親臨,實在萬幸!更听大山聚義,撼動天軍,實在令朝野震動,江湖沸騰。柴進十分向往,心胸激蕩。」
時空越頷首道︰「小弟未嘗不是對柴大官人向往神交,只盼親見言談。奈何山中繁瑣,阻滯身軀,直至今日才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一見投合,直如親兄。如若大官人不嫌小弟微小,便以弟兄稱呼,也顯深切。」
柴進起身道︰「只如此,自此便如親生兄弟!」時空越舉杯共祝道︰「哥哥在上,小弟敬你一杯!」兩人一同飲了酒,柴靜秋、何奚媛、扈青芸都歡欣悅喜。
當夜,園中點上昏亮燈籠,燃著熊熊炭火,五個推杯換盞,坐賞淡月,更加親切如家了。
一連兩日,時空越、何奚媛、扈青芸三個與柴家兄妹于後院拽槍使棒,舞刀弄劍,又是飲酒暢敘,賞月吟詩,十分好相處。
第四日早上,柴進莊上牽出幾匹快馬來,時空越臉上貼上梅芳姑制作的假面皮,梳成個女兒裝扮,何奚媛和扈青芸也化了些妝不大識得出來,隨著柴進兄妹出來莊前,連同五六個莊客一齊上馬奔到野外來。
原來今日是柴進許諾要到滄州牢城營探望囚徒的日子。時空越三人隨同前往,難得有如此縱馬奔馳的機會。
柴進素喜結識江湖中英雄好漢,他相信牢城中多有硬氣漢子,鐵骨男兒,因此常來探監,名為周濟囚徒,實則以助義士。
眾馬奔馳,蹄聲震耳。
柴靜秋與何奚媛、扈青芸、時空越三個並騎而馳,滿心激烈。
不到正午,便即已到滄州城外牢城營來。那土城牆高柵嚴,防守周密。
群馬徑直奔到牢門,柴進見牢城營寇管營和差撥廉奉公帶著幾個獄卒笑呵呵站著迎接。眾人下了馬來,寇管營隔老遠哈腰道︰「大官人,來了,請!」廉差撥點頭道︰「里面已經擺了酒菜,大官人快快請進!」
柴進略略抬手道︰「有勞了!」並不願搭理管營、差撥兩個。一眾獄卒牽好了馬。
時空越三個隨在柴靜秋身後,一同進了營去。
過了沒有兩三道門,只听土牆木欄里起了呼喝打斗之聲,有人在亂跑。管營仰頭一看,指手道︰「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柴進、時空越等往上一看,是一個高大囚徒飛拳踢腳,一路將十數個牢子打倒在地。這一看不打緊,時空越、何奚媛、扈青芸三個都是驚疑,見那囚徒好生面熟,不是去年在泰山上見過面以及今春領兵來攻伐梁山的那個豹子頭林沖嗎?——緣何如今進了這滄州牢城營?
三個面面相覷,只裝作毫不認識那人。
一眾獄兵挺棒亂打,都被林沖放翻在地,從柵門里砸將出來,不想被手鏈腳鏈絆倒在地,口里大叫道︰「數十匹駿馬嘶風,兩三面繡旗弄日。粉青氈笠,似倒翻荷葉高擎——」那獄兵沖上去摁住了林沖,用棒子夾住他的手腳,往牢門推搡去。
柴進和妹子柴靜秋都是臉上一疑,不知那人是何許人也,有如此膽壯和武力,莫非想要越獄不成?
寇管營擺手道︰「快將這賊配軍關進黑牢里去。」
柴進把手一招道︰「且慢!」寇管營和廉差撥回頭看柴進,不知何意。柴進道︰「看我薄面,且勿動手,听他說。」
管營喝叫獄卒放開林沖,林沖仰起面來,衣衫破舊、頭發凌亂中滿臉帶些苦色,時空越等意想不到,只听他接著道︰「——絳色紅纓,如爛漫蓮花亂插。飛魚袋內,高插著描金雀畫細輕弓;獅子壺中,整攢著點翠雕翎端正箭。牽幾只趕獐細犬,擎數對拿兔蒼鷹。穿雲俊鵠頓絨絛,月兌帽錦雕尋護指。摽槍風利,就鞍邊微露寒光;畫鼓團圞,向馬上時聞響震。鞍邊拴系,無非天外飛禽;馬上擎抬,盡是山中走獸。好似晉王臨紫塞,渾如漢武到長楊。」
扈青芸「噗嗤」一聲猛笑出來,覺這句子吟得太過好笑。何奚媛也忍俊不禁,伸手蒙住了嘴。林沖面上起了好大赧色。
柴進兄妹听得莫名其妙,心道這句子顯然是這個漢子故意吟詠出來巴結人的,想必這漢子懷有才學,乘機展露,想要獲得救助。
柴進走前一步問︰「這位戴軍枷的軍犯是什麼人?」
林沖愁眉緊鎖道︰「小人東京禁軍飛豹隊統領,賤名林沖,因征剿梁山不利,降為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柴進和柴靜秋都不覺眼眉一抖,向時空越三個側了側頭。
「——因得罪高太尉被栽贓問罪,刺配滄州,久聞這里有一個招賢納士的好漢柴進柴大官人,大人貴名傳播海宇,誰人不曉?不想于此得見尊容,實在天幸!」說著拱手一禮。
柴進心里一動道︰「沒想到是林統領,我柴進有失遠迎了。」說著上前攙起,扶坐在柵邊椅子上道︰「來,林教頭請坐!」
林沖鎖著眉頭,不敢言語。柴進擺手道︰「上酒!」一個莊客提著個食桶來,指著桶里道︰「這里有一盤肉一盤餅,一斗白米,還有十貫錢都給你。你要是要飯哪,一年都要不了這麼多呢!來,拿去!」
林沖不做聲,柴進「誒」的一聲道︰「這是林統領,你竟能如此怠慢?」那莊客怵了怵,退下了。柴進對林沖道︰「統領,鄉下村夫不識高低,千萬不要怪罪。」接著呼叫莊客道︰「果子和好酒怎麼還不上來,我和林統領要痛飲幾杯。」
寇管營、廉差撥、時空越、柴靜秋等都站在半邊看。
莊客拎來酒果菜肴擺在桌上,莊客斟酒時,林沖起身道︰「謝柴大官人,林沖戴罪之身不能吃酒,只是十貫錢不夠,不能多奢望,只想求柴大官人借林沖十兩銀子。」
管營和差撥兩個面面相覷。
柴進哈哈一聲道︰「統領到此,何言個‘借’字?柴進今日帶了些銀兩,原本想要給散給大家,今日就與了你。」林沖躬身謝道︰「林沖多謝柴大官人,就算是林沖向你借的這十兩銀子。」
柴進向隨行莊客招手,莊客自懷中模出一個袋子來,柴進顛了顛,雙手奉給林沖道︰「區區幾十兩銀子全部奉獻給林統領。」
林沖急忙道︰「不,林沖不要這幾十兩,只要十兩銀子,定當感激不盡。」
柴進呵呵一聲道︰「好,就听林統領的,就十兩!」說著將銀袋解開,取出兩錠大銀來。
林沖感激道︰「林沖謝柴大官人盛情,來日餃草相還。」柴進擺手道︰「林統領,今天我們痛飲幾杯。」
林沖不敢坐,柴進擺手請坐,林沖才坐下。柴進端酒請飲,林沖勉強飲了一口。
一個下人跑來告道︰「大官人,教師到了。」柴進面喜道︰「快快請來這里相會。」下人帶著個壯漢進來,擺手道︰「洪教頭,請!」
那漢子相貌不俗,披著領黑襖,神色倨傲,雙目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