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帶聲光輝的老者,一句話說出,就叫所有人都怔住了,尤其是前面仰著小臉目光深邃的喜樂童子。
陸離反倒是一驚,因為這老者出現的太過突兀,甚至那句話還未消散,他就已經擋在了自己近前,這麼快的速度,並且沒有泄露出一絲靈壓,可見此人的修為高深到了何種境地。
然而此時,他已經明白了此人的身份與來歷,是因為那句話的緣故,故而心中一松,大石放下。
青火雙目一亮,率領端靖樓長老弟子一窩蜂的涌到近前,鞠身行禮︰「恭迎巡察使!」
此人正是端靖樓一脈的巡察使,周靈槐!
「靈槐兄,說了多少次,別在這些小輩近前說我是小女圭女圭。」喜樂童子眉尖緊蹙,小臉上寫滿了憤慨,並且雙目內寒光依舊,深處青蔥細指,沖周靈槐身後的陸離一點,不解道︰「還有你剛才說什麼?他是你的孫女婿?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孫女?」
即將要爆發的戰斗,由于周靈槐的出現就半途而廢,這叫東方金鷹五人好生失落,並且明白,有周靈槐在此,陸離這條命恐怕拿不下了,不免心中怨毒,咬牙切齒。
青火與青青倒是喜上眉梢,心說巡察使來的真及時,再晚上個一時半刻,陸離絕對性命堪憂。
危局就在頃刻間被解除,有人歡喜,有人不甘,但在兩名地位崇高身份特殊實力強大的巡察使面前誰都沒有體現出什麼。
只听周靈槐笑了起來,給人一種如浴春風的感覺,臉上堆累的皺紋在這一刻擠的更為深刻,他扭頭看了看青青,和顏悅色的說道︰「我出自端靖樓一脈,青火自然是我的晚輩,那麼他的女兒,做我孫女又何嘗不可?」
喜樂童子大怒︰「你這個老匹夫倒會攀親戚。如此說來,東方旭日還是我孫子呢。但他卻被陸離殺了,我是不是也要為我孫子討要一個公道?」
東方金鷹來了精神,又要大哭,聲嘶力竭的吼道︰「巡察使一定給你孫子報仇啊。」
「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喜樂童子扭頭瞪了他一眼,嚇的他渾身巨顫,再不敢言語了。
周靈槐眉宇間噙著笑意,但始終不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生怕叫對方看出自己實在幸災樂禍。
喜樂童子這時候忽然想到了一些什麼,猛的揚起小臉,十分嚴肅的十分認真的說︰「老匹夫,你我當日打賭,你不是將青青許配給東方旭日了嗎?怎麼還好意思說陸離是你的孫女婿,你還要不要臉?」
「可是東方旭日已經死了啊。」周靈槐終于笑了笑。
「你這分明是在幸災樂禍,看我不去天神那里告你一狀。」喜樂童子張牙舞爪,感覺肺葉都有些生疼。
這個老匹夫跟自己打賭失敗,答應自己要完成東方旭日與青青的婚事,可現如今冒出一個陸離,殺了東方旭日,他不但沒有一絲愧疚和嘆息,反而自作主張的將青青與陸離撮合到了一起。
他不知道陸離與青青之間的關系,只認為這是周靈槐的無恥說辭。貌似只有讓陸離與他自身產生關系,才能阻擋自己殺他。
周靈槐其實早就到了,他听見了陸離與喜樂童子的對話,所以臉上的笑並不是在奚落什麼,反而是感覺陸離這廝比想象中的還有意思。原本以為這是個孤傲絕倫的家伙,目中無人不說,還妄自尊大。但現在一看,他不僅心思縝密,且性情堅定,面對巡察使都能談笑風生。
不得不說,這個叫上清宮的發了狂的年輕人的確是個人物。
「小女圭女圭,當時的賭約,究竟怎麼回事,恐怕你心里清楚,我雖然輸了,但你是光明正大的贏的嗎?所以說,現在東方旭日死了,青青自然可以跟陸離在一起。」
「你先給我等一會兒,咱們不要糾纏陸離跟青青的事情,我現在就想給東方旭日報仇,因為陸離殺了他。」
「可是陸離是我孫女婿啊,我不能叫你殺他!」周靈槐雙手一攤,那種無奈的表情就別提了。
「那陸離就能隨便殺東方旭日?東方旭日就白死嗎?況且,陸離在八卦凶地還殺了其他幾個勢力的很多強者,這筆賬,不會因為你的出現而徹底消失。」喜樂童子也看出來了,周靈槐這個老匹夫,今天就是不準備講理了。但兩人同時端靖天神麾下的巡察使,哪怕撕破臉也不能大打出手,不然肯定會受到天神的怒火。
打也不能打,對方還不講理,喜樂童子簡直怒發沖冠,小臉的染上了紅潮,就差張嘴罵人了。
周靈槐依舊不動如山,笑容滿面的說道︰「陸離的確犯了錯,還是大錯,殺人肯定是不對的。日後我肯定會懲罰他。但在場的這些修士,誰都能對陸離動手,偏偏你不行,因為這本是一些小輩之間的恩怨,你攙和進來根本就是一個錯誤。所以,我必須要阻攔。哪怕你向天神告狀我都不怕。」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小輩間的恩怨,自己解決就挺好,你身為巡察使不應該趟這渾水,畢竟這些事情不是你應該管的。哪怕你是萬法商盟一脈的人。
周靈槐平緩的話語,叫喜樂童子愣在了一處,他低頭看了看腳上那雙嶄新的虎頭鞋,貌似在沉思,最後猛的抬頭︰「這事我不管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誰生誰死都是命中注定。」
「那我們找個地方喝茶去?」周靈槐笑道。
「不去!」
「那你想干什麼?」
「我還想跟你打個賭!」
「賭什麼?」
喜樂童子推了一把周靈槐,意思是叫他讓開,周靈槐閃開後,就露出了陸離那清瘦的身軀,以及那章平靜中隱含復雜情緒的面龐。
青蔥細指沖陸離的臉一點,說道︰「此人多行不義,並且行事狠辣,早晚都得被人誅殺。我就賭,百年之內,他會被他的仇人挫骨揚灰!」
陸離面色一變,左手的小指一陣顫抖。
他從對方的話中听出了某些內在的含義,百年之內,自己會被仇人斬殺,是不是在說,對方會盯住自己百年的時間,如果有機會就要暗地中出手?
喜樂童子話雖然說得漂亮,說不管此事了,但他究竟是怎麼想的,誰也不清楚。
所以,陸離心生警惕,若是被一個巡察使盯上了,那日子可真的沒法過了。
周靈槐臉上的笑容一僵,破為玩味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小女圭女圭,你若是輸了可怎麼辦?」
「如果輸了,我就承認陸離他本事通天,會親自稟報天神,給他爭取一個充當巡察使的機會。」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東方旭日傻眼了,四大修士傻眼了,即便是青火與青青傻眼了。
因為這個賭注未免太大了一些,巡察使可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首先要達到上品天尊境界,其次還要進行嚴格的考核,層層篩選,十名上品天尊大修士,撐死了有兩人通過考核就不易。
另外喜樂童子剛才說了破格收取,那就是說,不需要陸離達到某種條件,這樣一來,難度系數就更大了,畢竟他不是天神。
「你就有這麼大把握?」周靈槐顯然有些不可置信。
「我沒有一絲的把握。」
「那你還是想耍賴。」
「不,我對賭注沒把握,但對賭約有把握!」
「你這麼堅信,百年內,陸離就會被仇人殺死?」
喜樂童子緊蹙的眉頭忽然展開,笑的很刁鑽,好像某些奸計快要得逞的樣子,呵呵笑道︰「咱們靜等百年就能看分曉了!」
「我想邀請你下棋!」周靈槐突兀的說道。
「下多久?」喜樂童子眉梢一挑。
「一百年!」
喜樂童子一怔,嗤笑道︰「你怕我出手?」
「不是,我只是想下棋了。」
「沒發現你也是這麼虛偽。」
「我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高尚的人,我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殺照燈,並且不隨地吐痰。我一點也不虛偽。」
喜樂童子一捂額頭,有些被打敗了的意思,無奈道︰「沒發現你是這麼貧!」
「我們走吧,下棋可以陶冶情操,並且能叫人快速成長。」周靈槐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喜樂童子那稚女敕的小臉,那孱弱的身軀,還有那雙已經噴出火焰的黑寶石眸子。
就這樣,兩大巡察使走了,去下棋了,準備下一百年。而兩人的賭約也從現在開始計算。陸離心中好沉重,不知不覺中,他有一種被拐進漩渦的錯覺。百年內,有人一定能殺死我。這人是誰?換句話說,喜樂童子為什麼如此篤定?
東方金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如今最大的依仗的沒了,他感覺到萬念俱灰,用那種仇恨到了麻木的地步的眼神掃了陸離一下後,艱難的撐起了身子,踉蹌離去。但腦海中猛的劃過一道閃電。
他想到,喜樂童子說的這百年時光,看似針對陸離,但實質上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要自己在百年內殺死陸離,並且賭注上說,陸離沒有被殺死,他就會向天神推薦陸離。若是反過來講,自己將陸離殺了,他是不是也會向天神推薦自己?
一時間,東方金鷹感覺心思通透,哀傷頹然的情緒一掃而空,一股振奮之意爬上了眉宇,就感覺體內已經沉睡了的熱血與戰意再次沸騰。
他有了目標,充滿了斗志。心中下定決心,必須在百年之內,達到上品天尊境界,然後殺死陸離,成為巡察使!
所以東方金鷹也走了,走的時候身軀輕快,意氣風發,叫人心生猜疑。
四大修士忍著心中怒火,也要離去,因為他們不是陸離的對手,並且也找不到能幫助自己報仇的修士,再在這里停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吳用沖三人低聲道︰「我感覺喜樂童子話里有話,他是不是在督促咱們,要不斷的進取,然後爭取在百年內,殺了陸離?」
三人眼楮一亮,全都隱晦的點了點頭,最後與青火告別,走時,紛紛用極其怨毒的眼神切割著陸離,那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仇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周靈槐來了,避免了一場爭斗,周靈槐與喜樂童子走了,其余的人也隨之離去。這場找上門來的報仇看似結束,但實則才剛剛開始。
陸離面色無比的嚴峻,他想到,日後會有五名大修士在為了殺自己而努力修煉,這種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猛地轉頭,看向青火,看向青青,苦澀的一笑︰「看來,我得發瘋似的修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