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心中震動,暗嘆那女子終究一死,恐怕十有**不能死的如願,不可能死在楊武斗的面前。
蕭定亂心中終究覺得那女子挺可憐,是一個被生生逼得發瘋以至于絕望的女子。
人是脆弱的,也是頑強的,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叫還未停歇。
蕭定亂被夜行衣緊緊裹住的身軀在空中掠過一道上升的彎曲弧線,身形到達至高點,然後驟然出手。他以前都敢接暗器,更遑論現在,耳聰目明,身手矯捷勝于過去一倍還多,當下眼中精芒一掃,眼前十數點寒芒悉數收入蕭定亂眼中,暗器破空的聲音落入蕭定亂耳中簡直宛若狂嘯。蕭定亂雙手連連探出,一點點寒星如同鐵針遇到了磁石,紛紛落入他的手里,他連接帶打,數十點暗器飛星倒轉,轉而沿著原路疾飛回去。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
蕭定亂身形下落之時,屋頂上、樹枝間已有七八聲悶哼響起,砰砰砰,一陣沉悶的落地聲昭示著一個個暗哨被拔除。
蕭定亂雙手向前一抓,勾住欄桿,雙手用力一提身軀,如同燕子一般落在二樓欄桿上。他一上樓,使暗器的人紛紛罷手,暗暗蟄伏下來,警惕的盯著蕭定亂。
蕭定亂快步走向燈火通亮的房間,正要推開那扇門,門內忽然響起了陣陣掌聲。
屋子里充滿了歡笑,濃郁酒香不絕的飄出。
「哪位朋友深夜造訪?來,來,來,進來喝一杯!」
門內響起一陣粗豪的聲音,十分爽朗,另外還有一陣鶯鶯燕燕的輕言軟語婉轉笑吟。這情形,屋內的人似乎喝醉了,喝醉了的人應該便是楊武斗。此刻的楊武斗也的確如女子所說的那樣,酒醉之後眼中已沒有敵人。
因為那女子的緣故,蕭定亂今夜潛入楊府刺殺楊武斗的計劃已失敗,在他跨入後院遭遇三個帶刀家將那一刻起已經失敗了。他現在已沒有去想如何殺死楊武斗,而是單純的想要見識一下這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他很好奇,所以還沒有退卻。
蕭定亂正要推門,忽然听到一陣空靈幽冷的笑聲,笑聲綿綿不絕好若層層松濤,風不止便不息。
那笑聲散播著絕望、蠱惑,響徹整個楊府,如同夜鬼哭嚎,如同怨魂哀訴。
蕭定亂心下一驚,頓在原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夜空中,一道白色幽影居然在夜色里,高高的空中來回游蕩,周身一層冰霜也似的霧氣氤氳包裹,不能視其容貌,詭異莫測,不知是人是鬼,好似那魍魎鬼魅,竟有飛天之能。
整個楊府盞盞燈火點亮,人人都听到了這詭譎笑聲,熟睡者無法安睡,無眠者惶惶不安。整個楊府陷入一片混亂和恐懼之中。
「來,孩子,到我的身邊來,我帶你在絕望的刀山上跳舞;我帶你在死寂的火海里安眠;我幫你了卻一切未竟的夙願,我帶你剪斷紅塵中的一切孽緣;我送你一把刀,割舍可悲的命運枷鎖;我送你一雙手,捏碎可怕的世俗樊籠……只要你跟我走……伴我一同游離苦海,趟過彼岸……」
無法理解的呼喚,無法理解的言語,听起來只有扭曲的神秘誘惑,卻一瞬間擊穿人心,任何人听見都似從內心深處生出共鳴,冒出拋棄一切跟隨著她的可怕念頭,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會死心塌地的跟著她。
蕭定亂一臉蒼白的看著幽暗夜空中孤寂詭秘的白色幽影,強忍著內心深處的沖動。縱然是他,也有種想要答應、膜拜在地的沖動。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內心深處為何會有共鳴,為何在渴望那呼喚聲中描摹的一切,他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動心。一粒粒黃豆也似的汗珠從蕭定亂的額頭上悄然滑下。
他看到楊府中一些家將、家丁、奴婢丫鬟忍不住呼喚的魔力,接二連三的跪伏在地,虔誠無比的納頭朝拜。
人群中還清醒的人已驚恐的無以復加,縱然是練武之人,也從未見過這等稀奇古怪的事情,腦海中不自禁浮現出「妖言惑眾」四個字。
人在面對未知事物之時,內心之中除了好奇和興奮,同樣會有恐懼,尤其是面對未知的強大事物,恐懼會成倍增加。
「啊,這是鬼嗎?」
「求你不要再說……啊……」
「我跟你走,跟你到天涯海角……」
還有一些人意志堅定,如同蕭定亂這般強行控制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沖動,忍耐著,但無不是臉色難看,紫紅若豬肝,大汗淋灕。
蕭定亂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場生死對決,不容半點疏忽,誰也不知道那白色的幽影到底是何方神聖、何方妖孽;誰也不知道響應了她的召喚到底會得到什麼結果。
蕭定亂只看到那些跪伏在地的人在地上重重的朝拜,已磕破了頭,鮮血淋灕而不自知,完全迷失了自我,恍若行尸走肉一般。
「呔,何方妖孽在此作亂,禍我楊家安寧!」
一道雷音大響,氣勢十足,有森森殺伐之氣。中庭內一干精壯漢子森嚴列陣氣機相連,頓時鎖定住空中白影。這一個個精壯漢子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太陽穴高高鼓起,無不是武藝高強的精英人物。這些漢子清一色的玄色著裝,制式的兵刃,宛若一支軍隊,雖然個個顯得神色緊張,但意志尤為的堅定,對于白影的聲音幾乎是充耳不聞,絲毫不為所動,一個個雙眼之中精芒電射,直刺空中游移不定的詭異白影。
陣列之前,昂然站立著一個紫袍老者。老人雙鬢已斑白,但異常矍鑠,雙眼中充滿著冷靜和堅決,緊盯著空中,絲毫不為所動,彼時那一聲雷也似的大喝,便是他發出。一聲大喝若驚雷,不知震醒了多少楊家眷屬,讓他們徹底穩住了心神。
這個老人便是楊府的一府首腦楊千軍,一位老邁的將軍。
原本被楊家家將捉著的女子此刻已無人理睬,眾人對付白影滾滾魔音都自顧不暇,根本無暇理睬她。
誰也沒注意到,女子忽然詭譎無比的飛了起來,憑空懸浮,一點點飛騰到達半空,與此同時那白影惑人心神的魔音也終于停下,玄之又玄的頓在半空,與忽然懸空而起的女子遙相對應。
沒有什麼樣的輕功能到達懸浮虛空的地步,這一幕駭人听聞,如同仙跡。
「呵呵,我終于找到你了,來吧,到我的身邊來!」
白影忽然發出充滿誘惑的動听聲音,如釋重負一般。
女子橫空飄過,一點點靠近白影。
蕭定亂的身後,兩扇門驟然被撞開,木屑亂飛,一個衣衫不整、醉醺醺的人猛然沖了出來,緊緊的盯著夜空中,突然之間似乎認出來那女子,登時狂喝道︰「這不可能,不可能……」他下意識的用力揉了揉眼楮,猛地晃了晃頭腦,再看去時一切如舊。登時他的身體都在顫抖,看著身後三個面無表情的親衛暴喝道︰「不是讓你殺了她的嗎?你們告訴我她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還活著?一個不懂武功的軟弱女人,居然能從你們手底下逃月兌?老子養你們有什麼用,有什麼用?連狗都不如。」
三個森冷木然的人同時垂下了頭,默然不語。
這個喝醉的人正是楊武斗,此刻一臉暴怒,死死的盯著身邊三個貼身護衛,當看到三顆沉默著低垂的頭顱,楊武斗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時間怒極反笑︰「女人,對女人!老子的女人,你們也敢上?好畜生,三條狗,她是不是和你們睡過,所以你們違背我的命令,將她放走?嗯,是不是?」
三個人渾身都是一顫,臉色蒼白,極是害怕。
幾句話之間,在一旁的蕭定亂已听的心神狂震,原來這楊武斗是知道那女子已有身孕,並且要把她殺死的,不過負責殺死女子的人卻把她放走了。蕭定亂心中響起女子說的那句︰女人,總有一點女人的優勢的。他終于體會到其中的苦澀辛酸味道。
楊武斗的確該死!蕭定亂的心中已篤定這一點。
楊武斗沉喝道︰「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犯的錯,足夠你們去死!那個女人懷了我的種,卻故意瞞著我以為我不知道,哼,可是你們三個廢物居然沒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現在給我留下禍根。你們去,把她給我捉回來,我要問清楚那個孩子的下落,全部抹殺!你要知道如果這件事情流傳出去,後果會很嚴重。父親的縱容是有限度的……我的另一個兄弟也不會放過我……」
三個人都遲疑著不願動,此時此刻他們怎敢出手去捉那女子?!饒是有心,也不能夠到達半空去,又怎麼捉得回來!況且還有一個妖鬼莫辨的白影踞立夜空,沖出去簡直無疑于自尋死路。
「你們只有一次機會,辦不成就等死罷!」
楊武斗厲聲威嚇道,一只手已按著腰間的佩刀。
三個人面色一會青,一會白,變化不定。他們深知楊武斗那一柄刀的厲害,倘若要殺他們,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他們三人在楊武斗身邊,只是替楊武斗做一些陰暗的事情,無不是為虎作倀之舉。楊武斗眼神冷酷,凶光亂閃的直視著三人。三人猶猶豫豫,到達最後終于猛一咬牙,要硬著頭皮跳下樓去辦楊武斗吩咐之事。
這一剎那,空中的白影忽然說道︰「記住,你叫幽靨!」
女子點了點頭道︰「我叫幽靨?!」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幽冷的笑容,絕望中帶著詭異的平靜。微微轉動雙眼向四周看去,她發現自己開始喜歡這種高高在上、讓人仰視、顫栗甚至膜拜的感覺。
白影話聲方了,忽然看向了楊武斗所在的方向,寬大的白袖之中修長縴細的手指輕輕彈動三下,無形勁氣破空暗襲而來,與之對應的是三道悶哼。楊武斗的三個護衛居然直直的栽落下樓,再也爬不起來,全身都似結了一層霜,竟不是一合之將,須臾之間魂去九霄。
蕭定亂瞳孔一縮,暗驚道︰「又是一門元功,比之神秘殺手的罡煞元氣也不遑多讓。這人到底是誰?要做什麼?」他震驚之余更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