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暗嘆道︰「派這種蝦兵蟹將來有什麼用?簡直無異于送死,頂多讓林櫻感到一陣晦氣而已,想報仇是根本不可能!」翻手之間,蕭定亂一拍車轅,整個人硬生生向上提起一丈還高,登時落于車廂之上,粗大的麻衣袖子隨著手臂揮舞,發出獵獵的破風之聲,當空一卷,就好像是一張網一般,迎頭罩向了麻麻密密的暗器,然後一股巧勁一帶、一打,袖子一抖,車廂一面的暗器皆是被引向了一邊,紛紛打空,
奪,奪,奪!
車廂另一邊的車廂就不保了,登時被暗器不斷洞穿,直打入車廂之內。林櫻始終安坐不動。
這些暗器都奈何不得她。像她這種內氣強橫的人,接這些尋常練武之人打出的暗器,稀松平常跟玩兒似的,絲毫沒有難度。
暗器為先破空而過,旋即密密麻麻的黑影惶似夜里成群外出覓食的嗜血蝙蝠,一同撲向了車廂,一道道寒光亮起。
蕭定亂雙腳落地生根,腳掌如定在車廂頂上一般,雙手微微垂下,盯著一轉眼就撲了下來的黑衣人。
幽暗的夜,漆黑的人,精亮的刀。
蕭定亂的手忽然抬起,手中寒光乍現,一柄匕首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猛然向前刺出,將當先一柄刺向自己的細長劍刃撥開,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手中匕首向前一突,那人首當其中,眼睜睜的看著蕭定亂手中的匕首直刺入心髒,雙眼瞪大幾乎爆出眼球。可憐那人身在空中,無依無靠,連躲避都來不及,慘叫了一聲,落地便亡。
蕭定亂機敏身形一側,收回匕首的一瞬間,左手一拳轟出。
!
仿似打在一麻袋大米上發出的聲音,一個黑衣人身形當空一折,倒翻了回去。蕭定亂借著身軀前傾的勢頭,雙腳運力忽然高高躍起,手中匕首看似輕飄飄的一抹,卻好像割開了一座血色的大門。
風中花無香,熱血尤其腥!
殺,殺,殺!
蕭定亂眼神一點點冰冷,匕首上炙熱的血流到他的手上,但他卻感到自己愈發的冷靜下來。在戰斗中他最清醒,而在生活中他總很糊涂,看不清的東西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煩惱太多。
唯有在戰斗中,才是他最驚艷的時候,所有的氣勢、所有的靈氣都釋放出來,驚艷到震人心魄。
馬已遠,血未冷,人斷魂。
長街上,寂寂的橫陳著十幾具尸體,鮮血流滿地面。蕭定亂依舊在駕車,手中的匕首已被他收了起來。他一點點月兌下血紅色的手套,然後將之扔到街邊的臭水溝里。
林櫻忽然道︰「你真是天生為戰而生的一個怪胎!」
這是一種很難得的褒獎!
蕭定亂只是一笑,他不會告訴林櫻自己從小打到大,打了十幾年,吃盡苦頭才養成自己的戰斗風格。蕭定亂與人打斗悍勇狠辣,有勇有謀,每一招每一式都堪稱精到,殺人制敵往往都在一招之間。當年于楊辰對練,出手之間稍有偏頗,鐵定換來楊辰反手一通亂打,出手不夠勇猛果決,同樣要吃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功夫才是真正的苦練而來,是用整個童年和血淚換來的。
他放不下的過往,只因為過往的一切,他實在付出的太多,多到他幾乎輸不起。
一路再無話,兩人順利回到林府。
夜晚,夜已不能給他寧靜。
蕭定亂的心中不知從何時起,開始被一絲絲的惶恐與茫然纏繞,好像要結成一個繭子,把自己的心死死的困住,不能解月兌。
蕭定亂靜靜的躺在床上,雙眼空洞的看著屋頂,無法安睡,無法思考,腦中的思緒如同一鍋沸水,始終不能平靜下來。
煩惱,這長夜里的煩惱直讓蕭定亂要發瘋。
他一聲低低的咆哮,翻身下床直沖入林櫻的酒窖里,抱了兩壇酒回屋開始牛飲起來。
蕭定亂已不記得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在不高興的時候喝酒!從前,還在龍青山的時候,他記得只有高興的時候他才會喝一點酒。
他想不明白,反正終究是醉了,沉沉的睡了過去。
醉夢中,他夢到了玉芙。玉芙在龍青山絕巔之上翩然舞劍,他卻在山腳,只能仰望著極高處玉芙的影子。他發了瘋一般的向上爬,想要到玉芙身邊,但那山似乎高的超乎想像,那距離竟是可望而不可及。他放聲呼喊芙兒,卻發現玉芙根本沒有听見,只是徒勞無功的喊啞了喉嚨。
他一直向上攀登,卻一直無法靠近玉芙。他不知道自己沒日沒夜的向上爬了多久,也許是一萬年或更久吧,他最終全無力氣,心中絕望,從山上跌落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痛!
即使在夢中,那痛苦也劇烈的刻骨銘心。
蕭定亂猛然坐了起來,全身冷汗涔涔,一面劇烈的喘息著,口中喃喃道︰「玉芙……」酒後的頭痛異常難受,蕭定亂步至窗前,開軒遠望。又是一個清晨伊始的破曉時分。
有人在練功!林府外的一處府邸中有人喜歡在破曉十分練功吐納,吞噬東方紫氣。
蕭定亂搖了搖頭,使得自己清醒一點,渙散的精神開始集中。
夢始終是夢,模不著抓不到,虛幻飄渺,唯有現實才值得自己用盡全力的牢牢把握。
蕭定亂的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呼!
蕭定亂雙手平放,一呼一吸之間,富有韻律,妙法心經緩緩的催動起來。
啟明星最亮的那一剎,于天地之間,有蒙蒙紫氣升騰起來,氤氳于浩大乾坤之中。這紫氣自東方來,乃是九曜星中和計都、羅、月孛齊名的四余星之一的紫氣星在日月同眠的破曉十分所發星光,灑于東方,形成的一縷氣息。這氣息經由日月之光輝照耀,立刻就會消弭無蹤,唯有在這破曉時分,才能短暫保存。
一般人只把紫氣做祥瑞之氣,視作天地異象,乃是福兆或有寶降世,但對于練氣入了門徑的練武之人來說,這東方紫氣就如同靈丹妙藥一般,對于的增長頗有神效。就算吃上一千斤五谷雜糧,吸收其中的五谷精微之氣,對于的增長,也不及小小的一縷東方紫氣,這就是天地自然的靈妙異能。
蕭定亂雙目微閉,氣機外放,感應天地之間那游絲一般浮動的稀薄紫氣,暗暗行吐納之法,催動心經想要將這紫氣吞吐入肺,化入體內,以心經之妙能將之轉化。
好一會功夫,蕭定亂輕嘆一聲,緩緩張開眼楮,喃喃道︰「看來以我自身之力,還是感應不到混合于天地之間的東方紫氣,吸入肺腑之中的依舊是駁雜的空氣,毫無作用!」
氣,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東西,介乎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更遑論以氣機接引化入體內了。
他現在的狀況是能夠利用紫氣化,卻不能以氣機感應,自行吞吐,只有當紫氣格外濃郁的時候,才能以掌中蓮花紋直接吞噬。這就不是長久之計了,欲要長久修煉,必須掌握氣機感應、牽引之法,單靠趁人之便來吞噬那麼一點,對于妙法心經的領悟是不可能有任何幫助的,想要提升境界全無可能。
呼!
忽然之間,無數紫氣如同萬流歸海一般朝著這一方天地匯聚而來。那練功之人又開始了吐納,端的氣象非凡,引得無數紫氣匯聚而來。
蕭定亂雙眼一亮,暗道︰「好機會!」
他立刻張開雙掌,氣機外放,極力催動妙法心經。他的手掌之中一團銀色的光輝亮起,好像一個無形的旋窩一般,吸引紫氣不斷灌注下來,融入掌中暗淡的蓮花紋中。而蕭定亂自己氣機感應之下,頓時發現了一副玄奇的畫面。他的冥冥感應之中,這個世界完全不同于肉眼所見的萬事萬物。感應中的世界竟是迷蒙一團,似無實質,呈現紫色,時時刻刻呈現出流淌的狀態。蕭定亂緩緩的呼吸,吞吐之間,氣機包裹住一片紫色,心神牽引,舌尖頂住上顎,口中含津,鼻翼張開,胸腔擴張,丹田收縮,旋即一吸,一縷紫氣化為細細的一線,若長鯨吸水一般順著他的喉嚨進入到了肺腑之中。
這縷紫氣並不純,其中混雜著大部分駁雜的空氣,不過蕭定亂已經很滿意。能夠引動氣息,化入呼吸之中吸入肺腑,這第一步總算是成了。有了這個開頭的經驗,雖然依舊是趁人之便,不過總算窺得門徑,踏出了這千難萬難的第一步,意義非凡。
只要掌握了感應、接引自然之氣的方法,以後自行吞吐,什麼木靈之氣、玄水之氣、後土之氣,通通可以吸收煉化,化為先天之。
心法的高下分野不同,能夠接引、煉化的自然之氣種數也不同,譬如鬼面修煉的陰骨莽,就只能吸收骸骨之內的陰煞之氣和人才死去的怨惡之氣,而且對自身極大的傷害。
蕭定亂相信以三清九幽妙法蓮華心經的神妙,能夠吸收的自然之氣絕不只有東方紫氣這麼一種,心中非常期待。
時間不多,曙色初現,天地之間的紫氣悉數消散,蕭定亂緩緩的收起雙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胸月復之中濁氣頓空,立時感到全身舒暢無比,腦內清明,神思敏捷。這一次的收獲,比上一次可要大得多。
蕭定亂鼻尖微動,不出意外的聞道了一股腥臭味道,知道這練功的後遺癥又出現了。人的肉身,生長在駁雜渾濁的世界之中,清濁之氣一同吸入體內,不能盡數派出,久而久之就會沉積于體內,使得身體之中充滿雜質,壞人命性,蠶食壽命。餐霞食者,吃的是精純之氣,烏有雜質,所以身軀純淨,才會長壽。蕭定亂這一通修煉,身軀之內火龍游竄,好像冶鋼煉鐵一般,身體之中的許多雜質都被派出了體外,使得肉身更純粹。這便是那腥臭味道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