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亂和聞人悅藏身在一處被折斷樹木壓垮的小樓廢墟後面,小樓雖垮塌大半,卻還未完全夷為平地,幾面殘垣斷壁和倒下的樹木構成了一個隱秘的掩體,完美的遮擋住聞人悅和蕭定亂的身形。加之妮子外放出精神,構成了一幕幕假象,徹底掩蓋了兩人的氣息,雖然那徐煥疾掠而來的時候便已張開精神,全力感應過來,一時之間卻並沒有發現絲毫的端倪。
一百步的距離,以徐煥的速度,幾乎是眨眼的工夫便過來。
徐煥身形奔至小樓廢墟之前,停了下來,十分的警惕。
那一枚尚且瓖嵌在他胸膛皮肉之中的石子來的實在有些奇怪,不但力量奇大,而且十分的突然,巧不巧正好在他打開折扇的那一個瞬間,而且他更是沒有感受到分毫的氣息鎖定和那種被盯上的感覺,好像不是人所為之。
徐煥近來可謂是驚弓之鳥,隨著明玉夫人的歸來,表面上雖然寧定瀟灑如舊,時而還要表現出一副對玉芙之死十分痛苦惋惜的樣子,但心中卻充滿了恐懼,對于死亡的恐懼。
明玉夫人一回來第一時間便直接找上了他,而且只向他說了一句話︰「想好怎麼交代的話,就來找我。」
他知道明玉夫人絕不好騙,也知道自己一旦交代的後果,後果很簡單,那就是死。
這幾日他都在一種極度的恐懼之中度過,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暗地里有一雙眼楮在死死的盯著他。
他知道暗中一定有明玉夫人的高手在時刻監視著他,他知道明玉夫人喜歡玩游戲,玩活活把人逼瘋的游戲。
他不是沒想過逃走,但他深深的知道,自己逃不走,一旦把想逃的念頭付諸實踐,那麼他幾乎是會立刻遭到暗中監視之人的襲殺,下場絕對不好。
他這幾日一直處于一種一半瘋狂一半恐懼的狀態之中,滿心都是一種等死的絕望。
直到這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才使得他終于從那中被死死盯著的感覺中解月兌出來。
他才從廢墟之中找到幾件對自己非常重要的東西,正準備喘一口氣後,悄無聲息的溜出鴛鴦湖的當口,一枚同樣突如其來的石子正好打破了他手中最好的一把折扇,直打入到他的胸膛之中。
但是他卻沒有感覺到任何偷襲者的氣息,似乎這個偷襲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他知道這一定是高手,所以他很小心。
他小心翼翼的警戒著,一點點靠近面前被三顆車輪般巨大的大樹壓垮的小樓廢墟,小心翼翼的撥開繁密的樹枝,向深處探索過去。另一方面,他也覺得現在是逃走的最好時機,只要確定並解決了這眼前的危險,他就立刻悄無聲息的逃走,離開鴛鴦湖。
就在這時,一截樹枝突然頂住了他的咽喉,黑沉沉的樹枝之間,一個少女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駭然的發現,自己在這之前居然對這個少女毫無察覺。他的精神一直處于高度敏感的感應之中,為什麼會毫無察覺?
徐煥的心中涌起一陣寒意,然而比他心間的寒意更冷的是後頸處的冰冷。徐煥正要說話,如同所有受到驚嚇的人的第一反應一樣——驚叫,少女手中的樹枝突然一點,看上去柔軟的一根細細樹枝,就那麼輕輕的一點,卻好像一根大木棍猛然杵了過來,直把徐煥喉嚨間一切的聲音都杵的咽了回去。
他才意識到這看上去柔弱可愛的少女,原來竟是個武功高深莫測的大高手。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閃念的時間之內,只是一個瞬間。
蕭定亂手中的幽寒斷魂槍槍鋒還頂著徐煥的後頸,身形卻猛然向前一滑,一拳打在徐煥的後心。正在暗暗提聚功力的徐煥一聲悶哼,提聚一半的內氣登時被這一拳打的潰散,五髒六腑都在劇烈晃動,內傷不輕。下一刻,他整個脖子都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徐煥的整個脖子都已逐漸被蕭定亂捏扁,無法呼吸,血液精氣更是到達不了頭顱,只覺得整個人一陣發昏,整張臉呈現出了豬肝色。
倘或再多過一會兒時間,徐煥可以肯定自己必死無疑。他想要傳達出自己的精神,尋求幫助,但卻只看到眼前的少女朝他眨了眨眼楮,他便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甫一放出,便像陷入到無盡的泥潭之中,變得沉重而遲滯,根本沒法傳達出去。
徐煥明白自己正在快速的走向死亡。
他的身後,一道冰冷的身影乍然響起︰「如實回答我的每一個問題,我可以考慮放過你。」
徐煥听到這道聲音的時候,便感到捏住他脖子的手在緩緩的收緊,他已听到了自己頸部骨骼錯動的聲音。
他知道,這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游戲,籌碼是他的生命。
他還不想死,當即艱難道︰「好。」
蕭定亂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是不是徐煥?」
徐煥立刻道︰「是。」
蕭定亂繼續道︰「絕生冢是不是入之必死?」
徐煥道︰「是。」他已感到自己的時間所剩不多,因為那只手的力量已大的異常可怕起來,他的頭腦已暈眩不堪,眼前已在發黑,一切的回答幾乎都是下意識的,屬于潛意識的行為。
蕭定亂問的更快︰「白玉芙是不是被逼進了絕生冢?」
徐煥道︰「是。」
蕭定亂繼續道︰「是不是你逼她的?」
徐煥的回答遲遲沒有響起,因為他的神志還未完全消失,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對誰都絕不能承認,一旦承認,自己必死無疑,但他潛意識中卻知道這件事的確是自己干的,為了保命他很想回答「是」,于是就出現了猶豫,方才有了停頓。
這就是他求生的本能。
只可惜,他第一時間不回答,其實就是最好的回答。蕭定亂已然知道了他的答案。如果他立刻回答「不是」,蕭定亂也不會生出懷疑,因為這種時候本就是在死亡籠罩下的一場心理博弈,誰想的更深遠一些,那麼便會是誰贏。一旦徐煥贏了,蕭定亂頂多會讓他暈厥過去。
但他明顯輸了,怪則怪他近日來一直在想著如何隱瞞這件事情,腦海之中形成了一種只要隱瞞就可活命的定式,在這關鍵的時刻,反而害了自己。
如果徐煥的心中沒有鬼,他一定會順利的保住性命。
可惜,事情的確是他做的。
于是,就在他第二時間想要回答「不是」的時候,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脖子內骨骼碎裂的聲音,以及耳後傳來的一聲沙啞咆哮聲︰「為什麼你要害死她?」
徐煥縱然是想回答,卻已完全沒有了機會,直感到自己眼前變得一片黑暗,黑暗已把他吞沒。
拋開徐煥的尸體,聞人悅正與蕭定亂正面相對,妮子這才看到蕭定亂的面容和神色。
黑暗中,蕭定亂的面龐已扭曲得異常猙獰,雙眼中布滿了血絲,面向著聞人悅沉沉說道︰「我不相信她會死……」
下一刻,他的身形猛然沖了出去。
他知道絕生冢就在鴛鴦湖的中心,他必須要到那里去,必須要去……
蕭定亂的腦中已沒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想法,就是想要到絕生冢去,甚至沒有再去揣度玉芙的生死。
玉芙的生死,是到達絕生冢後才該去想的事情。
蕭定亂猛然間沖出去,沒有再顧及任何的隱蔽,整個人已處于一種狂暴的狀態之中。
不少人立刻感受到了他暴亂的氣息。
一個就近的鴛鴦湖徐家子弟眉頭一鎖,沉聲道︰「這人面生的緊……」猛然沖了出來,擋在了蕭定亂的前方大喝道︰「你是什麼人?闖到鴛鴦島來有什麼目的?給我站住……」
回答他的沒有其他,只有一柄冰冷幽黑的長槍,幽寒斷魂槍猛然洞穿了他的頭顱,直接將之挑飛到了一邊去。
此時此刻,誰擋他的道,他就會殺誰,絕沒有商量的余地。
聞人悅見狀面色變得一陣蒼白,追著蕭定亂猛然沖了出去。
周圍鴛鴦湖徐家之人登時被這一幕驚動,一個個無不變色。徐家大家族之內雖然矛盾不少,但卻極為的排外,對于島外的人天生充滿了一種賤視,不但看不起,而且十分的排斥,即使是外面嫁進來的女子,在這島上都是最為下等之人。
徐家之人對外相當齊心,這才是徐家在這鴛鴦島上長存不滅的根本。
一顆樹再大,內中生了蛀蟲,總有一天也會被啃噬一空,變得外強中干的。但徐家之內,卻沒有這種蛀蟲。
鴛鴦島自古以來處理不速之客的鐵律——貿然入島者,格殺勿論!
這已是祖訓,深深烙印在每一個徐家子弟的心中。
而此刻的蕭定亂不但趁亂上了鴛鴦島,而且還在島上當眾殺了人,目睹這一幕的徐家之人無不是目露凶光,不謀而合的沖殺了上來。
蕭定亂根本不理,繼續往前。
這一處十余徐家子弟哪里肯放他走,很快便有人從前攔住了他的去路,神色冷酷的殺了上來。
蕭定亂的身形猛然加快,越過地面上的巨大裂隙,全身已充滿了恐怖的勁力。
殺,擋我者死!
鏘!
當先一個手握長刀的徐家子弟和蕭定亂正面接了一擊,面色急變,整條手臂都似被巨大的力量震斷,登時虎口裂開,兵刃月兌手飛出,這人將將發出一聲驚呼,蕭定亂手中的長槍便已飛快挑來,登時被刺中胸膛,直被挑飛三丈多遠,落地已亡。
聞人悅在後急的大呼︰「你們不要攔他,他要到絕生冢去……」她既不想蕭定亂受傷,也不想蕭定亂枉造殺孽,只能發出來大呼,試圖讓這些人停下來,不要再阻攔蕭定亂。
妮子說的乃是實話。
從旁里一長者模樣的中年男子猛然擋住了聞人悅,冷喝道︰「你們到島上來什麼目的?」
聞人悅急道︰「救人,就白玉芙。」
白玉芙被逼入絕生冢,在鴛鴦島上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中年男子冷喝一聲︰「休得胡言亂語,絕生冢內入之必死,現在那白玉芙的尸骨恐怕都已開始腐爛,你們還口說去救人……說,你們到底是何居心?」
說話的功夫,蕭定亂已連連刺死三人。
聞人悅眼見著蕭定亂已遠去,登時大急道︰「和你說不清楚……」忽然飛起一腳,將面前攔著自己的這個中年男子當場踢飛了出去,身形一掠,趕忙跟向蕭定亂去。
前面蕭定亂突出了包圍,那些人追不及,聞人悅這一下沖過去,剩下的十余徐家之人人手一合,反而又將聞人悅圍住。
那中年男子從地上狼狽爬起來,大喝道︰「先把這女子抓起來,好好審問!」
聞人悅急的直跺腳,惱火道︰「你們怎麼就不相信人呢!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