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族繁衍生息,每個人就是家族中的零件。當你還生龍活虎的時候,還能夠給家族提供前進動力的時候,你自然可以享受到全方位的保養,若是這個零件折損了呢?
徹底報廢的最起碼還能夠給家人換來衣食無憂,自己落個風光厚葬的下場。輕微折損的如同明戰這般,能更換工作崗位。即使沒有以前那麼風光,至少還能夠收起曾經的驕傲,卑微的活下去。若是損傷嚴重不堪使用的呢?
眼前這些人便是嚴重損傷的,他們曾經為明家走南闖北,流過血!流過淚!九死一生,捍衛天都明家的尊嚴。這些人對與明家來說是當之無愧的英雄,對家族的忠誠甚至都高過生命,是他們在危難中不計較身體得失,硬是用斷臂殘肢扛起了明家大旗,他們有的失去肢體,有的身中奇毒,有的功力全失。明家記得他們,也感激過他們但是這一切隨著歲月而流逝。現在他們就坐在這個院落中等死,活的渾渾噩噩,活的毫無尊嚴。
明戰看著顫抖的明道,猛然雙膝跪在地上︰「少爺,你就幫幫他們吧!若是沒有希望那就給他們一個解月兌。」就連大大咧咧的八兩也面帶寒霜︰「是誰把他們丟在這里的?少爺你就讓我宰了這個兔崽子,八兩願意拿命填。」
明道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看著破敗的院落,看著一個個瘋癲的英雄,忽然知道他感覺這天地異常蒼涼,整個明家果然還有陰暗之處,只是明道想不通是誰把這一切遮掩的如此完美,若不是巧手救了明戰,恐怕自己永遠不知道明家還有如此的一面。曾經熟悉的明家,曾經高于一切的明家榮譽,這一刻在明道的眼中忽然陌生了!
「戰叔你先起來!」明道說著便伸手攙扶明戰︰「既然這事被我遇到,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說著明道便開始轉動腦筋,開始思索怎樣才能把這里的人轉移出去。也許在外人嚴重這些只是一些殘廢,但是明道知道,這些人殘而不廢,只要調理得當,必然又能成為一個個高手,畢竟只有破而後立才會知道失而復得的珍惜。而現在明道還在隱忍之中,若是被有心人得知自己還有如此能力,恐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戰叔你有沒有法子把這些人悄無聲息的遷到爐邕城中?」明道話音剛落,明戰便知道明道的顧慮,連忙拉著明道往一處屋內走去,推開斑駁的木門,望著四處漏風的屋子,明道看到一個須發潔白的老人盤腿坐在屋內,一呼一吸間引動天地元氣呼嘯,明道心頭不由得一驚,暗中嘀咕這里怎麼還藏著個高手?
那老人听到門響,懷中抱月收功而起,睜開眼楮後卻側了側頭︰「戰兒,可是帶來了明少爺?」明道這才發現眼皮後面的那對眼珠黯淡無光,原來這個老人失明了!
明戰跪在地上磕了個頭說︰「義父,來的正是道少爺,就是他治好了孩兒,讓孩兒功力全復。」
那老人听說如此,立刻伸出手來,一雙手掌潔白如玉,明道詫異莫非此老功力未失,功力既然未失又怎麼會出現在這活人墓中?思量之中那老人模了明道的臉龐,感嘆一聲︰「果然是忠厚仁義的大富大貴之相。戰兒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明戰在一旁介紹,明道這才知曉眼前這個老人是誰。他便是明戰的義父,四十年前名震天下的明破軍,三十年前被人毒瞎了雙眼,一身功力雖在,但卻要苦苦的壓制身上的毒氣。原本還有一個義子明戰,少有所成倒也老懷安慰。可惜後來明戰被人擊傷心脈,功力全失成了廢物,明破軍也被移到這活人墓中。明道這才知道原來明家還有個家規,老過六十劍生境下,膝又下無所出者,均要來到這活人墓中頤養天年。其實說穿了也就是在這里等死。
知曉這些後明道渾身顫抖,想不到還有這樣一條家規,並且已經存在前年,能夠住在這里的都是忠貞之士,他們對家族忠誠,才會奮勇向前,才會落得如此境地。若是他們不奮勇向前,也就不會受傷,更不會有如此不幸。他們忠心耿耿,在位時沒想過小家,全是為了整個明家勞碌,若是當年他們稍稍中飽一下私囊,受傷後早就去做個富家翁,現在也不會在這抑郁等死。
「老朽等都是土埋脖頸的人了,早就看開天命。今日讓戰兒把明少請來,並非想要恢復功力,而是听說明少一身經脈逆轉,老朽思量了一個法子,也許能夠把明少的經脈再轉過來。」明破軍這一番話倒是很有殺傷力,家族內無用之人必然會落得晚景淒涼,哪怕你的父親是天下第一大劍師明震,畢竟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數百年!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啊!
明戰仿佛猜到了什麼,立刻跪在地上淚如雨下︰「父親你是要用道心種魔,把自己一身精元連同生機全都灌入道少體內。」
昨日明戰恢復功力,喜悅之下便偷偷來看明破軍,明破軍一身功力全都用以壓制劇毒,之所以不死就是因為不放心明戰,若不是因為明戰被擊傷心脈,明破軍早就對他用了道心種魔,把自己一身的功力傳承出去,失去功力壓制明破軍必然會毒發身亡。听聞明戰功力全復,明道又筋脈逆轉,明破軍心底的念頭又動蕩起來,這才讓明戰出面邀請明道前往此處一見。
「老朽早就是該死之人,之所以眷戀紅塵,是因為對戰兒放心不下,現在他已經功力全復老朽也就沒了遺憾。」說到這里明破軍站起身來︰「都知明少是我明家振興希望,天縱奇才但卻命運坎坷。老朽這一身功力留之無用,倒不如種入明少體內,也許那倒置的經脈還能順暢過來。」言之切切,明道的心在這一刻異常溫暖。
「老人家你為我明家奉獻一切,再施這種魔**等于自絕生機。道兒無才無德,當不起你老如此厚愛。」說著明道沖明破軍深深一拜︰「老人家你雖身重奇毒,但卻一直勤練不墜,有朝一日奇毒盡去,你老還可縱橫天下。」說著明道聲音凜然︰「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明道不才經脈逆轉功力全失,但卻從未自暴自棄過,人生經歷雖是坎坷,明道卻把這當做人生歷練,要知道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誰能說經脈逆轉就修不成劍神?」
「好一句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明破軍神色激動,心底仿佛下了一個決定,出口稱贊道︰「不愧是我明家千里駒,拔出天羽劍的奇才。」說著身形一閃,便要沖向明道。
明道好似早就覺察出明破軍的異常,身形往後一退,口中喝道︰「八兩,攔住他,可別傷著老人家。」
八兩立刻伸開雙臂擋在明道身前,破軍撞過來被八兩所阻,不由得懊惱一聲︰「少爺你不可糊涂啊!老朽時日不多,種魔**必然能夠幫你逆轉筋脈。」
「老人家無需多言,道兒決心已定,定要依靠自身修煉突破劍神之境,若是被你種下道心,恐怕今生無望突破劍神!」明道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借助外力修行終非大道,即使你一開始修行一日千里,那麼到最後也會遇到一個沖不破的關卡,這就是根基不穩的原因。
明破軍也是劍道行家,听明道這麼一說也就明白了其中原委,無奈嘆息一聲,便也不再堅持。發呆的明戰這才還魂,看著有些喪氣的明破軍,耳畔還有一個聲音在回蕩︰有朝一日奇毒盡去,你老還可縱橫天下!
明戰打小就是一個孤兒,若不是明破軍收養,他早就餓死了。明破軍給了明戰一個多彩的童年,那時候明破軍為了家族常年在玄黃大陸上東跑西顛,有時半年都不能回天都山一次,為了能夠更好的照顧明戰,便把明戰帶在身邊,親自教他功夫,教他做人。敦敦教誨這才成就後來的明戰。而明戰的童年並沒有感覺顛沛流離是苦難,只要父子能在一起,走到天涯都是家。
明戰永遠不會忘記那段縱馬天涯的日子,躲在明破軍的肩膀下,看著父親威風凜凜,一劍蕩平八方,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提起父親的名號,周圍人都露出對英雄的尊敬。這一切一切都恍如昨天,時不時的明戰就會幻想,若是自己還是那個少年該多好,這樣父親就不會老!
「少爺,你能解去這種奇毒?」明戰看著明道點頭,不由得在屋子內來回轉,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怎麼把活人墓中人轉移到爐邕城中,明戰抓著自己的頭發一時沒有點子。
明道坐在明破軍身旁,開始詢問關于活人墓的一切,經過一番交談這才對活人墓有了深刻的了解,同時心中對于活人墓中的眾人有了更濃厚的敬意。
過了六十歲後,身體各項機能就會進入衰退期。早年受過的傷也會在這一刻反復,當初明家祖創建的並非是活人墓,而是一個讓功力盡失之人聚在一起的療養院。畢竟他們是為了整個明家才落得如此地步,若是讓後生晚輩看到他們的苦痛,反而會影響這些人的士氣,英雄就要鐵骨錚錚,英雄就要不怕苦痛,那時候這里只是給英雄留下最後尊嚴的地方。
而後隨著明家發展,樹大根深,枝繁葉茂。後裔子孫多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就淡了,每代家主上位,都要消減療養院的財政支出,久而久之,曾經的療養院也就變成了現在的活人墓,甚至這里已經被一些族人遺忘,甚至以為開家之祖就是這樣制定了規矩。
活人墓中都是一些功力盡失的殘廢,他們相互扶持艱難度日,隨著生理機能衰弱,各種疾病得不到有效治療,甚至有時候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很多人也就撒手人寰,被埋在後山明家陵園內。對與他們來說也就只有死後才能享受為家族打拼的榮耀,畢竟墓地是按照家族貢獻分配的,這樣一些人覺得自己死的有尊嚴。
明道听到這里眼珠不由得轉了起來,若是這里的人死後就要葬入家族墓地,那麼他們的葬禮一定異常草率,若是按照這樣操作,未嘗不可偷天換日。想到這里明道不由得躊躇起來,活人墓中多是明家忠心鐵桿,若是自己把他們轉移出去,會不會適得其反。要知道在玄黃大陸那是詩書傳家,家族教育更是把忠誠擺在第一位,若是自己對他們施以援手,最後能給自己帶來什麼?萬一他們再回到明家,那麼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想到這里明道不由得又躊躇起來,明戰無意識看了明道一眼,見他面上露出躊躇之色,心中不由得一驚︰「少爺莫非想到應對之法?」看著明道點頭,明戰也猜到了明道的擔憂,眉頭一時皺了起來,短期內想改變一個人的信仰,無疑是痴人說夢。
忠誠!忠誠!這兩個字在明道的腦海中閃現,猛然之間明道心中有些感悟,既然這些人願意為家族奉獻一切,並且對家族抱有絕對的忠誠,若是家族讓他們忍辱負重,臥薪嘗膽那麼他們也一定會接受。在明道的眼中這些人就是獻過青春獻子孫的表率。
想到這里明道嘗試著問明破軍︰「老爺子若是現在家族還需要你們,老爺子能否重新披掛出戰?」明破軍不加思索的回答︰「能戰!」明道又不放心的問︰「活人墓中其他人的意見如何?」
這個答案不用明破軍給,明戰都能說出來︰「他們自然能慷慨赴難!」說道這里明戰似有所悟,看著明道又看了看明破軍不由得一時傷感起來。
明道嘆息一聲,愚忠啊!就是因為有這一份愚忠讓明道的思路清晰起來,現在能夠調動他們的也就只有家族令。
明道躊躇了半響,看著已經風燭殘年的老朽們,他們窩在這片小空間內,一點點計算死神的腳步,他們沒有怨天尤人,他們反而甘之若飴。只為了那死後能夠埋進家族墓地的榮耀。這一刻明道心神激蕩,他知道這些人傷不得,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讓他們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