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殺間,我突然瞥見有三個人推出了一座破甲弩,只弩箭就有一桿槍一般粗。我想要沖殺過去阻攔,無奈被二十多個軍兵圍著無法月兌身。微一遲疑,三個人已喊著號子,拉開了破甲弩。順弩箭所指的方向望去,他們所瞄準的正是天河。
城牆上下喊殺聲震天,我要出聲提醒天河,已經來不及了。形勢已迫在燃眉,就在破甲弩發動的那一剎那,我不及細想,將手中槍飛擲而出,擊落了那支弩箭。也因此,瞬間失去了武器防身。槍出手的那一剎那,敵人所持的一柄長槍從我背後直刺而入,直透槍間。
一瞬間,我已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我不殺人,人即殺我。我不忍下殺手,便要死在別人的刀槍之下。佛法講求滅渡,但我滿身罪孽,死後亦已無法登極樂吧。罷了,常言道,殺惡人即為善念。我不入地獄,誰如地獄?我便帶他們一起去往地獄吧。
心中想著,我回手掰斷了插在背上的槍桿,起手將它釘入了一個敵人的咽喉。接著,劈手奪過一個敵人手中的鋼刀,劍花起處,一連割斷了幾個敵人的喉嚨。
原來圍住我的敵人,見我突然下了殺手,嚇得向後退去。將手中刀插入一個敵人的胸膛,我飛身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柄長斧,斧刃起處,血花四濺。
想必,我在敵人眼中已然成了凶神惡煞。他們滿臉恐懼地望著我,竟開始丟盔卸甲地逃竄。看著他們望風而逃的狼狽樣子,我微微冷笑。倚在城牆之上,身上的鮮血沿著城牆留下,染紅了腳下的地面。不知是我的血多一些,還是被我所殺之人的血更多一些。
哈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要大笑,卻已無力發出聲音。可笑上天白白賜我眉間一點朱砂,我未能成佛,反而淪落成現在這般的嗜血狂魔。是命運作弄?還是我自己本性惡劣,難以教化?
「易辰!易辰!」
用最後的力氣睜開眼,模糊的世界中,映出了他的臉。一向那俊朗的臉上,此時竟然帶著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努力笑了笑︰「你無恙……便好……」沒想到簡簡單單的五個字,我竟然說得如此遲疑。真的,已經是大限已至吧。
「你何必舍命救我!何必……救我……」
我已沒有力氣回答。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不假思索地舍了性命去救他。或許,在我心里,他的性命,比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吧。但我此刻最想見的人,竟然不是他,而是玉兒。在我心里,到底誰更重要一些,我說不清。只是,不論為誰,我都可以舍了性命。好在,現在我已不必再去冥思苦想了……
身體變得越來越輕,他的聲音越來越遠,世界開始明亮了起來。恍惚間,我仿佛見到了五彩佛光出現在我面前。我想要看清佛的面目,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清。只依稀看到了佛頭上的一點朱砂,與我頭上的一般不二。
「痴兒啊!因你慧根奇高,我將你留在寺院之內,欲渡你成佛。可惜,你辜負了眾佛的期望,觸犯戒條無數。如今,罪孽深重,難逃魂飛魄散,可知悔過嗎?」
我淡淡一笑︰「弟子知錯,卻不知悔。」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你這是何苦……魂魄飛散前,你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我……」
--------------尾聲--------------
「哆、哆、哆」——皇宮的東北角上,一座小小的廟宇中,傳出了清脆的木魚聲。
一個四五歲年紀,秀美朗目的小男孩兒蹦蹦跳跳地穿過廟門跑進里。朱紅的大門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寫著三個大字︰無塵庵。
「娘!娘!」小男孩兒清脆的叫聲,打斷了木魚的敲擊聲。
佛像前跪著一個端莊秀雅的少婦。听到男孩的呼喚聲,少婦回過頭朝男孩溫顏一笑︰「憶塵,過來吧。」
小男孩樂顛顛兒地跑少婦的面前,一頭扎進了她懷里︰「娘!抱!」
「這麼大了,還要對娘撒嬌,羞不羞?」嘴上說著,少婦還是滿面慈愛地抱起了小男孩,「瞧你跑得這一身汗,又到哪里玩去了?」邊說,少婦邊伸手到男孩兒額頭,用衣袖替他擦抹汗水。
「今天,楚伯伯帶我去城外去玩了。城外的花開得好美。楚伯伯看得哭了。我笑話他,他還騙我說,是楊花迷了他的眼楮!」衣袖抹過,小男孩額頭上的留海掀起,露出眉間一點鮮紅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