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是周宏作為黑色幽靈以來的第一個沒有將人趕盡殺絕的夜晚,他在那一瞬間,似乎明白到了什麼,心中一直不能平靜,回去之後,他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按照《藥典》里的配方,配置出一種特殊的迷藥,加入伏特加之類的烈酒里,然後像喝水似的把這藥和酒的混合物往自己肚子里頭灌,借酒消愁。
「呵呵呵,我……一直以來都錯了嗎?我是魔鬼,呵呵,無惡不作的魔鬼……」周宏對著一面鏡子,瘋狂地把酒往肚子里頭灌。
「我變了嗎?呵呵呵……」他傻笑著,看著鏡子里自己醉醺醺的模樣,腦海里浮起了當年,還有這些年的畫面︰
「四叔,我想當大俠,我要當一個行俠仗義,游走江湖的大俠!」
「世上有太多的不公,我要去改變它們……」小時候的一個夜晚,讓命運第一次開始轉變。
「宏兒,你已經練成了,十年了,我全部的功力,已經傳授于你……」
「小影,走!」「 吧……」二弟的脖子被自己擰斷了。「刷……」手起刀落,如同殺紅眼的魔鬼,周宏的心底只剩下世間公認的正義,只要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即便是自己的生母,周宏都會親手將其終結。「乒乒乓乓……」一陣亂砍,十幾個守衛橫尸當場。
「哈哈哈,真是垃圾啊……」
那個瘋狂的夜晚,命運的第二次轉折到來。
「我要向西走,不和你們一起了……」「再見……」「往西走,你以後怎麼辦啊?你不會娶個毛子當媳婦吧?」「也許吧……」
那時候看,這只是一句戲言,但現在,已經變成了現實。
「周公子,幸會幸會,在下張榮……」一次意外,周宏認識了那些陪伴自己走完前半生的朋友。「老張,老張你撐著點,我們抬也要把你抬出去!」「走,都走,丟下我,別管我……」「不,絕不……」
「你想救她?你瘋了?!」「對,我就是瘋了,大家朋友一場,誰願意跟我上的,一會兒就上,怕死的,可以待到一邊去!」「我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你說的啊……我,我也上……」「我不上,待會兒那些人沖過來,我咋辦?」「煩死了,每次都是這樣,你們之中的三個說要去,然後一個就跟風,搞得我不得不跟你們一起瘋!好,我上,我也上還不行嗎?!」
「乒乒乓乓——」又是一陣金屬踫撞的聲音,命運的第三次轉折點到了。
巨蠍的毒刺刺下,扎進了周宏的手臂,但周宏在倒下去前反撲,竟然一刀刺死了那坦克一樣的怪獸。
「都是為了你,你,他才死的!」「不要啊,周公子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咋辦啊……」「老張已經沒了,這一下……又一個……」「都少說兩句吧,讓他們安靜一會兒……」「紅顏禍水麼……」
「算了,都退下吧,讓他們兩個靜一靜吧……」「說得是,周公子救了人家,給人家一個最後的感激機會吧……」
「別死,別死,千萬別死,求你活過來……」「如果你活過來,我,我……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不,不,心跳……千萬別停……」
這是一個奇跡的夜晚,克萊爾一晚上的折騰,居然鬼使神差地讓周宏活了下來。
「她是我的,拿命來……」「約翰,別犯傻,你打不過我的……」「都說了你打不過了……」
「起來吧……」
「要是不在乎你就來,你還是不是男人!」
「好吧……」
「小心,這龍妖的火很厲害!」
「克萊爾趴下!」
「不要——」
「刺——」一劍刺入天靈蓋,小山一般龐大的巨龍倒下了。
「知道嗎,我一直以來都有個夢想……」「什麼?」「算了,還是別說了……」「你……後悔過嗎?」「不後悔,有什麼好後悔的,難道天天坑害別人,縮在家里當大少爺就不是後悔了嗎?」「現在我們這樣挺好的,沒錢?那又怎樣,錢財乃身外之物,能代表一切嗎?」
「周公子,你不想有錢嗎?」「嗯,是啊是啊,人家跟了你,你不為你自己想,你也為人家想想,你不想讓她過上好日子嗎?」「就是,你知道你不在乎錢,但你不能不要錢啊,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別說了,我去!」第四次轉折點到來。
「老張——」「不要啊——」「哈哈哈,束手就擒吧……」「大家上,殺了這些滿狗,為老張報仇!」「啊——」「乒乒乓乓——」
「呵呵呵,別作無謂的掙扎了,你好大的膽子,連自己的親弟弟親娘都下的去手,跟我回去,說不定還能有條生路。」「滾,我跟你拼了……」「不要——」「不,不可能,我輸了……」
「不,別死……」
「沒,沒用的……好好活下去,我愛你……」
「不……你,你等著,我馬上下來陪你……」
沉睡不知多久後醒來,卻發現已是數百年之後。
「地獄嗎?」「克萊爾,克萊爾你在哪里?」
「時間到哪里了?!這又是哪里?!」「我要報仇,報仇,你們都給我等著,我要殺光你們,血祭他們!不報此仇,我周宏這輩子誓不為人!」一片大雨的蒼空之下,一聲仿佛連天地都能撼動,比雷霆還要響的咆哮聲響起,一股股巨大的風暴在周宏的身體周圍升騰而起。
從此之後,周宏變成了復仇之神。
「殺呀,殺了那個妖怪!」「不自量力!」
「死,都給我死,誰敢擁護這些,統統都是我的仇人!」
「啊……」
「不要,不要啊,我什麼都沒做啊!」
「告訴你,人死債不爛,父債子來還,為你祖宗犯下的事,付出代價吧!」
「轟,轟,轟——」在周宏復仇的怒火下,一幢幢房屋被風暴或烈火吞噬,一個個生命隕落在了他神一般的力量前,尖叫聲,慘叫聲,扭曲著他的耳膜和精神,讓他越發得變本加厲進行殺戮。
「我,我究竟干了些什麼……」終于,有一日,在殺戮的怒氣過後,周宏突然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看看,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了你的手里?你說你恨他們,那我問你,你這麼做,和他們有什麼區別!看看,上萬的無辜生命死在你手上,你不覺得羞愧嗎!」
「呵呵,對,我的確……」
「你們給我閃開,我不殺了這些皇親國戚,我誓不為人!」
「住手,你鬧夠了沒有!我知道你的那些事,但那都是多少年的陳芝麻爛谷子了,和他們又有什麼關系,你不能濫殺無辜!」
「仇恨只能生出更多的仇恨,冤冤相報何時了,周兄,你難道不懂這一切嗎?這樣下去,恐怕永遠都不是個頭啊,你難道非得有一天罪不可赦了才肯退嗎?」
「連你也攔我……好,我走,我走,我再也不回來了!你跟著這些混賬東西一起混去好了!」
「嘟……」一艘油輪的汽笛聲響起,慢慢地停向岸邊,那里是它的目的地——美國西海岸。
「呵呵,別了,我再也不回去了……」
「今天起,我就是黑色幽靈……」
「誰敢犯罪,一律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一道穿著黑色風衣,戴著黑鐵面具的身影,自此出現在了紐約。
鏡頭再放回現實。
「呵呵呵,我……又變回以前的樣子了對嗎?」周宏苦b著臉,癱坐在沙發上,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剛剛,如同放電影一般,之前所經歷過的一切,在他的眼前浮現。
看看幾百年前的自己,再看看現在的自己,周宏心底不禁升起了萬千種悲涼︰過去,自己雖然沒有永恆的生命,也沒有榮華富貴,更沒有這強大的力量,但是,自己很幸福,有朋友,有愛情,也有一份俠義,但今天……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原本以為只剩那份支持自己走下去的俠義,但是,現在卻發現,它也早已丟失……
「呵呵,周宏,看看你,你個廢物,你還有什麼?妖怪的力量,長生不老?呵呵,上天可真會折磨你啊……你什麼都沒了,廢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周宏看著鏡子,又灌了兩大口烈酒,臉變得通紅,散發著酒氣。
想到這里,周宏的眼角落下了兩滴淚,回想一下過去多麼美好,但看看現實,自己不僅失去了一切,而且還背負了不下萬條命債,忍受良心的折磨。「不,不,走開……」周宏不敢閉上眼楮了,一閉上眼楮,眼里浮現的便是那自己殺過的人的猙獰的冤魂野鬼般地面孔,個個都伸著十只如鉤的手指,要撲過來朝著自己索命。
「不要啊……妖怪!」一棟老宅被周宏放火燒毀,宅里的十幾個人被活活燒死,其中包括還沒斷女乃的嬰兒。「扶清滅洋,保家衛國,上啊……」「找死……」「嗖嗖嗖……」一道道空氣刀落下,上千義和團團民被周宏斬殺。「突突突,突突突……」馬克泌機槍咆哮,自己家族的後代被自己親手滅光,雖然他們是自己仇人的後代,但是,客觀的看,他們全是無辜的,全部都成了周宏一時腦子一熱的祭品……
「我,我都干了些什麼?」不僅僅是過去,現在,周宏發現自己以前一直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每天飽食終日,白天睡覺,晚上出去游蕩,殺人,做黑色幽靈,沒事的時候研究研究穴典,藥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仿佛這個循環永遠也沒有盡頭。以前,周宏一直沒有明白,還以為自己在作著什麼俠義的好事,但是,伊莎貝爾的舉動讓他明白了,自己做的根本不是什麼好事,更談不上俠義,這種行為沒有經過任何程序,完全是想干就干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它是非正義的,甚至是罪惡的。
不經意間,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殺人狂,成了一個嗜血狂魔,縱觀這些年,自己殺了數萬到數十萬人,平均下來每天殺好幾十個。每天殺幾十個人,除了魔鬼,還會有誰?再看看自己殺人的那些手段,肢解,砸碎,扭曲……總之,沒一樣是不殘忍,不變態的,和魔鬼又有什麼區別?
「呵呵,我墮落了嗎?」周宏自問道,看著鏡子,回想著在美國的這20多年,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唯獨那俠義在支持著自己,但現在,那俠義早已不復存在,自己殺那些罪不至死的小混混也就算了,但像今天的這樣的殘害無辜的事情,20多年來又發生了多少?
「黑色幽靈……呵呵呵,笑話啊,呵呵呵,看看你,一個長生不死的妖怪,一個只能躲在世界縫隙里的怪物……周宏,你活該,你什麼都沒有了,最後還是成了他們那樣的混蛋,呵呵呵……」周宏的臉上浮現著一種似笑非哭的神色,一邊傻笑,他一邊拿起了那件黑色幽靈的戰斗衣,還有那黑色幽靈的面具,看了一眼,笑道︰
「大俠……放屁!你不配!」「嘶——」黑色幽靈的戰斗服被他撕成了兩半,接著,周宏拿起面具,狠狠一捏,面具也隨之變成了一坨鐵球。
「看看你……」他又灌了一口酒,指著鏡子里的自己罵道「你都干了些什麼,你這個混蛋,你殺了多少人,你怎麼不去死……哦,我忘了,你死不了,你要永遠活著受折磨,我說得沒錯吧……」他醉了,醉得還不輕,說著說著,竟一拳朝鏡子轟了過去,鏡子立馬變得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什麼都沒了……呵呵呵,你怎麼不去死,啊?!」
一聲咆哮,兩塊空氣圓盤立馬飛了出去,將電燈「啪」地一聲斬斷,房間里立馬黑了下來。「死,死,都去死啊,死啊!」周宏開始撒酒瘋了,一道道空氣圓盤,空氣波四散飛去,把房間弄得一片狼藉,桌子倒了,瓶子碎了,床被從中間劈成兩截,牆上被切出一道道凹痕,地板被一塊塊掀了起來……
將力氣發泄出一部分後,周宏停了下來,歪坐在牆邊,往自己的肚子里灌酒。看著一地的碎片,再回想起自己曾經美好的過去,周宏的心感覺酸酸的,一片酸痛之下,他哭了,兩行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順著臉頰落下。
「沒了,你什麼也沒了……哈哈哈,十八層地獄嗎?果然如此……」他開始語無倫次了,拿起手中的酒瓶,將烈酒「咕咚咕咚」地灌進肚子。
「怎麼了,剛剛怎麼了?!」當然,周宏剛剛的一陣飆鬧出的動靜可不小,伊莎貝爾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她看著被周宏用超能力砸得一片狼藉的房間,還有喝得爛醉,靠著牆酗酒的周宏,臉上浮起了驚恐的神色。
很顯然,周宏的一陣亂砸把她吵醒了。
「你……你來了……呵呵呵,對不起……弄傷了你,呵呵……」看著肩膀上還纏著紗布的伊莎貝爾,周宏那似笑非哭的表情又來了「伊莎貝爾,呵呵,你,表現不錯……很有進步,呵呵……」
「來來來,一起喝,呵呵……」他灌了口酒「這東西,香得很,我們,來喝個痛快,哈哈哈……」
「你,你怎麼了?怎麼喝這麼多酒?這些……」看著周宏喝得爛醉,伊莎貝爾驚慌地問道。
「沒怎麼,就是,就是想起了一些,一些東西而已……借酒消愁……這些,啊啊,身外之物,砸了不要緊的……哈哈哈,來,一起喝,上好的俄國伏特加,好香,好香啊……」周宏語無倫次地答著,有氣無力地抬起一只手,又從沒被破壞的酒櫃里拿出了一支添了迷藥的酒,用手活生生地擰開瓶蓋,喝水似的往肚子里灌。
當然,這時的周宏不會想到,又一個命運的轉折點會在這個時候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