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可想死你了!」
黑旋風一進臨時王府,就推金山倒玉柱的向冉閔下跪,幸好那些清風馬賊的弟兄們沒有看到冉閔眼前這一幕,否則黑旋風在那些弟兄們心中形象定會毀于一旦,在平日里的黑旋風,可不是這種小兒女家家模樣,豪氣干雲的緊呢。
「快起來吧,你這個黑大,嘿,好像還是黑大叫的更順口!」冉閔一提到這個曾經的名字,黑旋風臉上頓時多出幾分感慨來。冉閔手上並未發力,那黑旋風順勢而起,兩眼中盈盈然有波光︰「當日,不是老板您鼓勵了我,我恐怕早已經成為肥土的米田共,哪里還有今天的黑旋風,黑大這個名字,我時常也是在夢中想起,老板,當年……」
「好了好了!」冉閔最是怕人憶苦思甜,因為他的往事更加不堪追憶,所以見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過去,揮手打斷黑旋風的話頭,冉閔直奔主題,開口道︰「我今日攜全家來下越郡,目的有二,黑大你先听我說。」
黑旋風閉嘴點頭,雄壯的身軀站得筆挺。
「我大哥石涂如今被埋葬在襄國城郊的泥土當中,雖說顧太醫用他項上人頭擔保大哥定然會在幾日之後蘇醒,但我仍舊是放心不下,所以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帶人前往襄國城走一趟。另外,石宣抓住那些漢人不放,雖然他沒有抓到撼山軍的人,但我擔心漢民當中有人挺不過石宣的酷刑,將真實情況吐露于他,到時候再經過石宣一番添油加醋,石虎未必就會念舊情不找我的麻煩,所以這兩點讓我不得不未雨綢繆,先舉家搬來下越郡,若是後趙朝廷真有什麼不利于我的謀劃,我至少還能保個家宅平安,你說是不是?」
「那是!」黑旋風將他的胸口拍得 直響,「雖說清風堡現在規模不如管家堡,但要論起作戰物資來,我們清風堡未必就輸給了那管家堡,老板您可知道,那陳三官現在手下已經有多少可以上戰場的良馬?」
「哦?這個我還真是不知道呢?照理說還沒有開春,這馬駒兒都沒有落地,應該不會增加的太快吧?」在冉閔看來,春天才是萬物復蘇的季節,而牲畜一般也是在春天才生產,這正月里還沒有過,陳三兒就算是會變魔術,那也沒法讓馬兒在冬天里下崽啊。
然而陳三官沒有魔術,黑旋風卻有!
隨著清風馬賊日益壯大,現在的活動範圍已經快要越過長城,進入真正的大草原了。在那廣袤的草原上,有著更多的游牧民族,黑旋風眼瞅著清風馬賊隊伍越來越多,干脆分兵兩隊,走出清風堡,就各自選個方向去劫掠,這樣一來,收獲那是更加巨大。
要說清風馬賊現在的名頭,早已經不限于後趙國境內,幾乎大半個北方的人,都知道了清風馬賊的大名,黑旋風說起這個,那是驕傲的緊。
倒是冉閔,越听越是眉頭緊鎖。
清風馬賊是冉閔的隊伍此事不假,但正因為清風馬賊是他的隊伍,他才因此而揪心!
「黑大!」
「老板!」
正洋洋得意的黑旋風被冉閔一喝,渾身抖的一抖,連忙站了個抬頭挺胸,兩眼平視前方,這個動作,那還是他饒了不少好酒給陳三官,才換來的撼山軍軍姿,只是不那麼標準而已。
「你說你們搶劫的範圍,已經超過長城了?」
「是呀,老板,是您說的啊,但凡是胡人的東西,我們都要搶過來,不僅僅大狼要打,狼窩也要燒,只有這樣,才能將那些豺狼趕盡殺絕!」黑旋風自認是認真的執行了自家老板的命令,卻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什麼地方。
「入侵我中原的胡人自然是該殺,可是那些原本就生活在塞上的胡族,你去洗劫他們,那你跟羯人這些禽獸又有何異!」冉閔臉色一片鐵青,右手不住的揮動,帶起一陣陣呼嘯的風聲,「我讓你當馬賊,目的是為了消弱中原胡人的根基,為我們將來起事做準備,可你倒好,現在主動去挑釁那些塞外的胡人,你是不是認為現在的中原還不夠亂,殺進來的胡族還不夠多?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是讓那些原本不願意進入中原的胡族,打著報復的旗號殺進中原,我們又會有多少血脈同胞會死在那些胡人的刀下!」
「可是老板,您不是曾經說過,只有殺的他們怕了,才會永保我漢民的樂土麼?」黑旋風被罵的抬不起頭來,心中卻猶自有些不服氣,他始終認為不論是後趙國里的胡人,還是長城外的胡人,那都是胡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自己殺了他們,沒錯!
「是!我是說過這麼一句話,但是黑大啊,你可有能力將全天下的胡人都殺了?」冉閔兩眼圓瞪,對著那黑大,他知道,像黑大這樣固執的人,光靠大道理是很難將其說服的,他也是盡力而為。
「這……」黑大臉上顯出為難之色,顯然,他也知道,光憑一支清風馬賊,絕計是無法將那些胡人統統殺光的,他記得很清楚,冉閔曾經告訴過他,別看長城外就已經是一片冰天雪地,在那個冰雪世界的更北方,仍舊有胡人生存著,而且他們的數量,未必就比中原的漢人少。
這樣算起來,哪怕是清風馬賊的規模再擴大十倍,百倍,也是沒法把胡人統統殺光!
冉閔也不想再跟黑旋風羅嗦,只是道︰「前往襄國城,你們必須非常謹慎,最好能夠弄出點鮮卑人的痕跡來,不知道你有沒有把握?」
黑旋風此時重又抬起頭來,道︰「老板放心,此乃小事誒,我馬隊里什麼樣的人才都有,別說弄點鮮卑人的痕跡,就算老板您想多弄幾個胡族出來,那也是完全沒有問題。」
「不準胡鬧!」
冉閔神情一沉,低聲道︰「此事關乎我兄長以及全家上下的性命,你若是出了差池……」
「若是有半點差池,不用老板您動手,我自個兒把腦袋摘了提著回來!」
「只怕到時候你有十個腦袋,那也是不夠摘的!黑大啊,此事緊要,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注意保守秘密,你馬隊中的人你自己要管好,不是信得過的,不能讓他們知道此去襄國城的目的,作為一個上位者,保持一定程度的神秘度,有助于更好的統御下屬。」
冉閔一本正經的跟黑旋風說話,這讓黑旋風也不得不嚴肅起來,連連點頭,「老板,俺知道了,俺一會兒就出發,回去找得力的人,明日一早直殺去襄國城,一定能夠將大老板的棺材弄回來!」
「嗯,你去吧,事情緊急,我也不留你,等到你們從襄國城回來,我再請你喝慶功酒!」
冉閔送黑旋風出家門,望著黑旋風打馬而去的背影,冉閔希望這一次黑旋風能夠在襄國城上演一出好戲,將石涂安然無恙的帶回來。除開石涂之外,襄國城里還有冉閔親手導演的另一番大戲,正在上演……
按照石宣的想法,那些跟石涂有關的漢人都應該死!砍下腦袋擺成尸觀,或者是送進獸園讓猛獸啃噬,又或者挑選細皮女敕肉的清蒸紅燒,總之一句話︰死了最干淨!
然而毛槐阻止了石宣,或者說,是那大相國寺里來的一個僧人,阻止了石宣。
「國師听聞太子殿下在襄國城里關押了一批無罪之人,為免殿下多造殺孽,有干天和,故國師特意向皇上請了一道聖旨,著殿下盡快放人,還請殿下接旨!」
一道聖旨,弄的石宣是不上不下!
殺吧,那是抗旨,石虎的意志不容輕易違背,若是事後有人在石虎面上參上一本,石宣未必就擔心,但若這開口之人是佛圖澄,那石宣就不得不慎重了。隨著石虎年紀越來越大,對佛教也越來越是篤信,佛圖澄的話,比全朝廷上下所有文武官員的話加在一起還要好用,幸而佛圖澄輕易不干涉朝政,更不會介入石家內部的爭斗。然而此次祭祖大會上,佛圖澄對冉閔表現出來的那種青睞,卻是石宣不得不考慮的現實。
「冉閔小兒!」狠狠地將手中聖旨揉成一團,石宣滿臉怒容,真是恨不得將冉閔抓來剝皮抽筋,「誰能證明,那日襲擊我行轅的乃是冉閔,我石宣有求必應!」
「殿下,殿下,鄴城來信,說是有人可能知道,襲擊行轅之人的身份!」
正當石宣怒不能泄時,那毛槐,提著衣角,從外面匆匆忙忙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