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文佳回憶起今日發生的一切,他掙扎著翻身下鋪,卻發現連雲爺的鋪位也是空空如也。清冷的月光從裂開的門縫中投射進來,在空蕩蕩的工棚中留下一片慘淡之色。他失魂落魄地來到門邊,門應手而開,不知何時,門外的鎖已被擰斷。門外冷冷清清看不到任何人影,巡夜的獄卒不知是否躲到背風處偷懶去了,四周除了大漠朔風的呼嘯,听不到半點聲音。駱文佳心中掛念著被埋入地底的難友,想也沒想便朝半山腰的礦場跑去。
跌跌撞撞地來到出事的礦井,只見洞口已被完全填死。駱文佳心中一痛,抄起一柄鐵杴拼命挖掘起來。沒挖幾下鐵杴就折斷報廢,他便赤手扒挖填緊的礦洞,只有這樣,他才能暫時忘掉心中的悲憤和無奈。
不知挖了多久,他十指早已血肉模糊,指甲幾乎全部折斷,卻完全感覺不到痛苦。朔風中傳來隱約的人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側耳細听,聲音似乎有些悠遠,只是因為自己處在下風處,朔風才將那隱約的聲音送過來。駱文佳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慢慢地爬了過去。
翻過一處高坡,借著天空中投下的月光,駱文佳終于看清了說話的兩人。只見一個人身材瘦削高挑,雖身著囚服,依舊掩不去渾身散發出的飄逸和瀟灑,卻正是失蹤的雲爺。他的對面是一個身披淺藍色披風的裊娜女子,那女子面上罩著一條白紗,僅留雙目在外,雖在月夜蒙之下,那雙鳳目依舊如星辰般清朗,隱約透出一種多情的容光。二人相隔不足一丈,幾乎觸手可及,卻又偏偏固守著這最後的距離。
「師兄,」只听那女子幽幽一聲嘆息,「想不到你竟能拋開錦衣玉食的生活,躲到這遠離中原的苦役場,讓小妹找得好苦。」
「是為兄的不是,」雲爺也是聲色黯然,「我記得師妹一向都養尊處優,從來受不得半點苦楚,卻到這荒涼偏僻的不毛之地來找尋為兄,實在令我雲嘯風感動。今日能再見師妹一面,為兄今生再無所求。」
那女子澀然道︰「師兄,你我之間,何時說話也這般客氣起來?幾年不見,難道你我便已如此陌生?我記得師兄以前,一直是叫我阿柔。」
「阿柔!」雲爺聲音啞澀,神情激蕩,似乎已不能自持。
「嘯風,」那女子眼光流波,緩緩向雲爺伸出一只縴縴玉手,「再抱抱阿柔。」
雲爺渾身一顫,不禁伸手握住了那女子的手,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最後緊緊相擁在一起,再不分彼此。駱文佳不好意思再偷看,忙縮回到背風的山石後,盤算著是否要悄悄離開,免得令雲爺尷尬。
等了片刻,駱文佳又偷看了二人一眼,只見二人姿勢未變,依舊靜靜相擁在一起。他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仔細望去,只見相擁而立的兩人身軀在微微顫抖,若非雲爺那氣息如牛的沉重喘息,這種顫抖定會被他當成心神激蕩的自然反應。
「啊!」二人突然同聲一叫,身體倏然分開,只見那女子身子搖搖欲倒,一點猩紅突然從口唇邊透出,在蒙面的白紗上濡散開來,殷紅刺目。雲爺則面色煞白,須發微微顫動。二人靜立半晌,雲爺方喘息道︰「阿柔,想不到你竟練成了‘**蝕骨功’。」
「可惜,還是奈何不了你的‘千古風流’。」那女子惋惜一笑,捋捋略顯散亂的鬢發,「師兄你莫怪阿柔,雖然阿柔知道你對我一片真情,無奈阿柔的心已被另一個人佔滿。他要我生我就生,他要我死我就死,他要我來取師兄的性命,阿柔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雖然知道這對師兄實在不公平,但阿柔已是身不由己,只有盼來生再報師兄的一片痴情。可惜,師兄不會懂得阿柔心中的這種感情。」
「我懂!」雲爺痛苦地垂下頭,黯然嘆息,「我雲嘯風枉為千門門主,終究還是不如那家伙,他才是真正的一代千雄。」
「師兄既然懂得阿柔心中這份感情,方才何不在阿柔懷中舒服地永遠睡過去?」那女子嫣然一笑,「看來師兄對阿柔的感情,還是沒到舍生忘死的程度,這讓阿柔感覺很失敗哦。」
雲爺慘然一笑,緩緩向那女子伸出手︰「阿柔,再讓我體驗一回你的‘**蝕骨’,我此生便死而無憾了!」
「師兄又在騙我!」那女子突然跳開幾步,咯咯一笑,「想不到師兄對阿柔竟也用上了千術,阿柔不會再上當了。」說完那女子身形一晃,轉眼已在數十丈外,嬌俏調皮的聲音遠遠傳來,「阿柔會讓師兄死得舒舒服服,不過要等到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