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仙 第130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帝君山

作者 ︰ 步虛生

瀟湘兩地位于神州月復中,可謂吞四方靈氣、咽八方精華,歷來被公認為神州靈氣最充沛之地。其中洞天福地遍布、仙山梵廟錯落,之前風逐明在東湖上介紹的瀟湘十仙境——四山三源兩樓一江湖,更是蜚聲神州。

一說到瀟湘十仙境,就不得不提其中最富傳奇色彩、同時也最具悲**彩的十境之首——洞庭湖!話說這洞庭湖,古有娥皇女英悲舜帝,後有瀟湘風雨血夜啼,再加上秦皇封山鎮水印,柳毅傳書驚龍君,其余種種難以羅列,總之一句,神乎洞庭、悲哉洞庭!

談及洞庭湖,又不可不說帝君山。常言道︰天下水聚洞庭,洞庭翠聚帝君!這帝君山位于洞庭湖中央,上覽岳陽樓之輝光,下沐洞庭湖之煙波,南集衡岳霓裳,北吞巫山**,可謂是洞庭湖上最迷人的明珠,更在神州公認的道門七十二福地中名列十一。

想當年鳳歌笑孔丘的詩酒雙仙李太白路經帝君山時,也不禁贊其曰︰淡掃明湖開玉鏡、丹青畫出帝君山!而瀟湘風雨夜後世人留下的一首偏詩——千古帝君山,一夜瀟湘雨,多少痴人淚,都灑斑竹林!更是不讓于太白絕句,共同向帝君山道出一句︰君安在、卿安否?

卻說輕歌被告知她的父母都埋骨帝君山後,她便像失了魂兒一般直直朝帝君山沖去。心中的急切催促著輕歌,使她不知從哪來的氣力,竟然一口氣沖飛到了帝君山半山腰中。

此時正是夏末秋至,帝君山山腰正被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掩蓋著,俯瞰下去像極了一位青衣迎水的美人。這片林子名為湘妃竹林,曾經湘妃泣血灑斑竹的湘妃竹林。

輕歌飛至竹林上空時,風流等人已追了上來。只是眾人都知道輕歌此時心緒不平,因此所有人都只是墜在其後,並沒有前去打擾她。輕歌也渾然不顧身後眾人,只是一個勁地朝帝君山山巔飛去。那里,是她從未謀面的父親母親長眠的地方!

凌空飛掠湘妃竹林的輕歌一襲白衣,衣帶迎風擺動,像是一個踉蹌奔向母親懷抱的孩子。只不知,曾經的湘妃泣血,是否也像輕歌這般肝腸寸斷?

「來人且止步,敢問諸位是否劍雲前輩夫婦及其隨從?」正當輕歌飛離湘妃竹林不遠時,三位銀裙翠衣的二八少女突然橫空擋住輕歌的去路。其中一位梳著靈蛇髻的少女還頗為客氣地上前招呼。

只是現在的輕歌哪里有心思答復她們,只見她身子一輕、高飛數尺,堪堪掠過三女頭頂,一刻不停地朝著帝君山巔那座已經隱約可見的山莊飛去。

三女心中惱怒,正要轉身攔她,雲中鶴十方步一動,三女只覺清風掠肩,雲中鶴便已擋住三女去路。

三女初時頗為警覺,可當三女對上雲中鶴不怒自威的眼神時,三女方才記起師傅囑托自己前來迎接曾經叱 風雲的劍破蒼穹雲中鶴前輩。

之前那位梳著靈蛇髻的少女猶豫片刻,爾後壯著膽子站出來,有些緊張地問道︰「敢問您可是劍破蒼穹雲中鶴前輩?」

雲中鶴只是瞥了一眼少女,爾後轉頭凝視著即將飛至帝君山巔浮黛莊的輕歌,淡淡道︰「你們是銀針茶仙的門徒吧,剛才那個女娃多有得罪,你們別放在心上。」

靈蛇髻少女見雲中鶴答應,心中暗暗為自己捏了一把汗,爾後恭敬地施了個禮,道︰「雲前輩安好,師傅囑我等在此等候前輩。前輩已到,煩請隨晚輩前去浮黛莊,師傅和幾位師伯都在莊內等候前輩您。」

「恩;;;」雲中鶴輕聲答應了一句,爾後領著風流等人徑直飛往浮黛莊。

帝君山素有一帝二妃三神仙之說,而帝君山巔的浮黛莊正是他們悟道修煉之地,同時,也是收殮在二十年前命喪瀟湘風雨夜的修士的殯儀館。

當雲中鶴等人趕到浮黛莊時,莊前已經密密麻麻地站著許多人了,其中為首的是兩位風姿綽約的貴婦人。她們二人的穿著打扮一般無二,唯一不同的只是二人衣裳的顏色,一為明亮艷麗的橘紅,一為清淡泛白的淺紅。

「師叔祖好大的威望,隨隨便便來這暫歇也引來全莊列隊恭候!」風逐明一邊小聲嘟噥著,一邊跟著雲中鶴前去過禮。

「多年不見,二妃風姿依然。」雲中鶴上前一步,輕言招呼。

兩位貴婦人,身子微躬行了一禮,爾後橘紅衣著的貴婦嘴角微揚,啟唇應道︰「雲叔見笑了,您和虞姨才是風采卓然,二十年未曾改變!」說話時,淺紅衣著的貴婦已移步到雨花鴿身旁,親昵地喚了她一聲「虞姨」。

「混小子;;;」雲中鶴側頭看著情僧,後者低著頭,顯得有些尷尬。

二位貴婦好奇地朝二人看去,打量片刻後,淺紅衣著的貴婦首先輕呼出聲,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雲凌,你是雲凌大哥!」

這話剛說完,橘紅衣著的貴婦卻又驚呼出聲,嚷道︰「柔兒,你是柔兒妹子!」說話時,她已快步奔到慧沁師太身邊,驚喜地上下打量著她。

「瀟妃姐;;;」慧沁師太難得露出羞怯的表情,囁嚅半晌才訥出這麼幾個字。

听到慧沁回答,橘紅貴婦大喜不已,一把將慧沁攬了過啦,口中連聲喊著︰「柔兒,你真個狠心,一躲就是二十年,一點音信都沒,我們都以為你;;;」

橘紅衣著的貴婦正喜不自勝,情僧突然打斷她,嘀咕道︰「瀟妃,咱們待會敘舊,這群臭小子還在旁邊看著呢!」

情僧這話說的很是局促,但也提醒了在場的前輩。雲中鶴適時地開口道︰「風流,曼舞,還有風兒,你們過來,這兩位是娥皇女英的傳人,瀟湘門的兩位門主,這位是瀟妃;;;」說話時雲中鶴側頭看著橘紅衣著的貴婦。

頓了一會,雲中鶴又將眼神轉向穿著淺紅衣裳的貴婦,道︰「這位是湘妃!」

「娥皇女英?瀟湘二妃?」風逐明顯得頗為吃驚,情不自禁下竟然嚷出了聲,好在他反應快,立馬憨憨地笑了笑,轉而恭敬行禮,說道︰「晚輩師出馭獸齋,見過二位前輩!」

瀟湘門乃是上古瀟湘二妃——娥皇女英在帝君山等候舜帝南巡歸來時創立的,其修煉功法甚是獨特,詩贊其功法曰︰瀟妃灑淚洞庭紅,湘妃泣血斑竹艷!據說帝君山每逢秋至,滿山柑橘樹葉便會紅彤如火,世稱洞庭紅,而帝君山中的楠竹也會在那時像滴了血一般斑斑點點,雅稱斑竹艷!

瀟湘門在神州各大宗派中算是異葩,因為瀟湘門歷來只有兩位門主而沒有門徒,而且歷任門主都只有同一個名字——瀟妃或者湘妃。瀟湘二妃終生不離洞庭湖,因此他們也不插手神州修行界的紛爭,所以他們在神州的名望並不高,年輕修士一般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風逐明剛才乍一听完雲中鶴介紹瀟湘二妃時之所以頗為吃驚,原因也正是這個!

「他是馭獸齋的門人?」瀟湘二妃似乎也覺得驚訝,齊齊轉頭看著雲中鶴,像是想從他那里等到確認一般。

這時情僧呵斥出聲,道︰「你小子別走到哪都拿馭獸齋說話,平白折了馭獸齋的名頭!」

情僧這話雖是呵斥,但也算承認風逐明馭獸齋弟子的身份。瀟湘二妃互相對視一眼,爾後橘紅衣著的貴婦笑著點頭,道︰「天地浩劫後馭獸齋便不再收徒,想不到臨了還收納了你,想來你與馭獸齋真真緣厚!」

「呵呵;;;」她話才說完,突然一道彩影蹦跳著來到她身邊,嬉笑嚷道︰「這位姐姐,你們也說了好半天話了,怎麼說來說去都沒說我啊!」不用想也知道這道彩影一定是曼舞這個鬼精靈了!

「姐姐?哈哈;;;」不止是瀟湘二妃,連雲中鶴等老前輩都被曼舞的話逗樂了。

「小丫頭,你喊我姐姐?」橘紅衣著的貴婦人側著頭笑看著曼舞,言語中滿是樂意。

曼舞的眼珠子咕嚕直轉,小嘴嘟起來,赧然道︰「你這樣看著我的樣子就和我姐姐很像嘛!」說到這里,曼舞猛然記起輕歌,聲音突然一戛,轉聲道︰「對了,這位姐姐,你可見到我姐姐了,她剛剛跑來這里的!」

「你姐姐;;;」瀟妃略顯疑惑,但她馬上反應過來,愕然道︰「你說的是剛才急匆匆跑上來的那個女孩?」

曼舞連忙點頭,道︰「姐姐是來看望姑姑的,可她現在人呢?」

「這麼說來,你這丫頭是涵清和翩翩的閨女咯,呵呵,這古靈精怪倒真像足了翩翩妹子!」瀟妃伸手撩了撩曼舞額頭的亂發,動作煞是輕柔,顯得頗為疼愛曼舞,頓了一會才接道︰「你那姐姐現在隨柳青冥和龜老去了風雨堂,你也要跟去嗎?」

「恩恩;;;」曼舞連連點頭,道︰「姐姐心里很難受,我要去陪著她。」

這時雲中鶴出聲道︰「舞兒,你隨瀟妃去吧,其他人就別跟著過去了,都跟我來吧。」說完這話,一眾人便已分成了兩撥,各自散去了。

風流悻悻地跟著雲中鶴,心中苦笑不已,暗道︰「怎麼每次我還沒輪上自我介紹就散場了啊!」正想著這個,雲中鶴突然喊了他一句,道︰「風流,你跟我去瞧瞧那個顏濟,我倒是想看看什麼人能得了老夫的斬雲劍!」

話畢,他又側頭對前面引路的人說道︰「湘妃,帶老夫去看看你們之前抓住的人,如何?」

「那人被我們鎖在困龍台上,有秦皇印鎮著,逃是逃不了了。雲叔您二十年沒到這了,難道不去風雨堂看看?」湘妃顯得有些吃驚。

「風雨堂;;;」雲中鶴沉吟著,似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過了半晌才說道︰「還是不去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好吧;;;」湘妃輕輕咬著粉女敕的嘴唇,現出淡淡的愁容,沒再多說,引路去了。

風流等人靜靜地跟在後面,穿過前堂時,風逐明耐不住心中好奇,悄悄上前一步,輕輕扯了扯雨花鴿的衣袖,低聲問道︰「師叔祖女乃女乃,風雨堂是什麼地方啊,听著好像讓師叔祖頗為感傷?」

雨花鴿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風逐明,示意讓他別問。一旁的情僧輕笑一聲,道︰「你這混小子膽子倒大,竟然敢問二嬸這些事!」

情僧話沒說完,坐在最前面的雲中鶴便已回頭瞪了他和風逐明一眼,眼神冷厲,嚇的二人心中止不住哆嗦。

風逐明被嚇的趕緊閉嘴後退,情僧倒還好,只是悻悻地聳了聳肩膀。他雖然從來沒有來過浮黛莊,更沒有進過風雨堂,但是他卻听說過,風雨堂乃是二十年前瀟湘風雨夜後新建的,用以供奉當夜犧牲之人的靈位和兵器!

只是,為什麼湘妃會問雲中鶴要不要去風雨堂,以及雲中鶴為什麼不願前去,情僧倒也不是很明白。

卻說風流墜在最後,並沒有關心風雨堂的事,而是靜靜地跟著,不停地左顧右盼,觀察著沿路走過的浮黛莊內的布局。起初他也只是隨便看看而已,可當眾人接連穿過前堂、迎客堂和落湖居後,風流卻猛然發覺浮黛莊內布局,竟然好生眼熟!

只是,到底哪里眼熟風流又說不上來!

未等風流多想,眾人已悄然穿過落湖居前面的柑橘林,來到了一座花園中。首先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被陽光照出淡金色的粼波,呈半圓形流淌著,淌過中間的那座假山,靜靜地流向對角的那片青蔥竹林。

假山上是一座四角亭,亭內豎著一方石碑,碑上鐫滿了字,風流等人離的太遠,只能依稀看見「朗吟亭」三字!而在石碑前,是一口古井,爬著苔蘚的井墩旁,此刻正站著一位青衣凌風的男子。男子背對著眾人,頭微微抬著,似是在遠眺,又似是在沉思。

「柳青冥;;;」湘妃輕點蓮足,率先登上加上,站在朗吟亭前略顯吃驚地說道︰「你沒去風雨堂?」

青衣男子聞聲轉身,淒然一笑,搖了搖頭,道︰「我不敢進去。」男子正是柳青冥,只是他轉身這一笑,不知為何卻平白讓人生出愁緒。

「恩,不去也好,以免;;;」湘妃沒有再說下去,但言下之意在場之人都明白。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遠嫁天涯的他人妻,客死他鄉的故人魂,柳青冥這個未死人如何有勇氣進去祭奠,平白添了傷心而已。

「你就是顏濟?」眾人不禁對柳青冥生出同情時,雲中鶴已不知何時轉到了石碑後方,正低頭對著石碑說道︰「風流,你過來看看!」

只是,雲中鶴話說了許久,一直站在眾人後面的風流卻始終沒有答話。此時的風流哪還有心思應話,他的心神早已被亭內的那方石碑吸引住了!

石碑是雲母石鑿成的,灰白泛青的碑身光滑如鏡,連一絲裂紋都沒有,顯然,這方石碑沒有太久遠的歷史。只是,吸引風流的並非石碑本身,而是碑上銘刻的碑文。

其實碑文也並非藏著什麼重大機密的前人遺書,只不過是一首七言律詩而已。其實這首詩在神州修行界也算人盡皆知,作者是傳說中的上洞八仙之一呂洞賓。詩曰︰朝游北越暮蒼梧,袖里青蛇膽氣粗,三醉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眾人所在的四角亭便叫做朗吟亭,在此亭中立碑銘刻呂洞賓的這首詩,說來再合適不過。可為何風流會被這方石碑攥住心神?龍飛鳳舞一般靈動飄逸的碑文中究竟藏著什麼?

眾人發覺風流不對勁後,也很好奇地盯著朗吟亭碑瞧了好半晌。可是就連雨花鴿都沒有從碑文上看出什麼值得風流關注的東西。

「風流;;;風流;;;」情僧和尚踱到風流身旁,喊了兩句,見風流還是沒什麼反應,他索性直接拍打風流的肩膀,道︰「臭小子,二叔叫你呢,發什麼愣啊!」

風流恍然回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吱聲道︰「情僧前輩,你叫我做什麼?」

情僧大覺氣憤,破口罵道︰「臭小子想什麼呢,這麼一方石碑就攥住了你的心神,要是剛才有人出手偷襲你,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去,趕緊到對面去,二叔叫你去瞅瞅那個顏濟!」

風流連忙點頭,快步奔到石碑另一頭,卻見石碑對面竟然砌著一張大理石台,台上竟然坐著一個衣裳襤褸的中年男子。風流仔細打量一番,猛然認出那人正是顏濟,那個兩次差點殺了自己的顏濟!

「顏濟!」風流驚呼出聲,同時幾乎是下意識地退了兩步,直退到雲中鶴胸前才止住!

「果真是顏濟?」雲中鶴伸手扶住風流,道︰「女圭女圭別怕,他被秦皇印鎮著,動不了,更何況有我在,他就算能動又能奈你何?」

听了這話,風流立馬想起顏濟現在的處境,心中的慌張馬上淡了下去,轉而更仔細地打量顏濟。此時再看顏濟,只見他氣息微弱、面容憔悴,身上傷痕累累。詭異的是,顏濟身上的傷痕分明是新傷,傷口嫣紅,像是還在淌血,可血偏偏頓住了,至始至終沒有滴出一滴!

發覺這些,風流立馬便想到雲中鶴剛才提及的秦皇印!念及此,風流立馬低頭去看那張方台,只見台上被劃出了縱橫交錯的凹槽,槽上淌著從石碑旁的古井里流出的異彩瑩光的泉水。泉水順著凹槽不停地流淌著,淌成半圓形,淌過中間的一方金印!

不曾想,石台上的布局竟然像極了亭外的花園。台上的流淌的泉水活像花園中的那條流金泛翠的小溪,而被泉水環繞的金印則像極了托起朗吟亭的那座假山。

這些不知是巧合,還是風流主觀的臆測,又或者真的是建造這座花園的大師刻意安排的。只不過,在場之人除了風流,再沒有其他人在意了。

「顏濟;;;」雲中鶴來回踱著步子,像是詢問又像自語一般說道︰「你姓顏,不知是丹青宗哪位門主之後。花卉門門主顏蕙無兒無女,山水門丹青仙侶的長子算來最多也只有二十五歲。那就只剩下飛鳥門顏鷹以及騰獸門顏獅了!」

說話時雲中鶴的眼楮一直在盯著顏濟,可顏濟的神情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彷佛雲中鶴說的話與他毫不相干一般!

「對了,老夫倒是遺忘了一個人。」其實雲中鶴對顏濟的表現頗為不解,但人老姜辣,他面色不改,繼續胡亂猜測著,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丹青宗顏源這個老不死年輕時風流成性,世人知道的只是他膝下有三子一女,可不知道的;;;」

「閉嘴!」雲中鶴話沒說完,一直一聲不吭的顏濟突然怒睜雙眼,恨恨地瞪著他,咬著牙呵道︰「你這無名老輩膽敢侮我恩師,倘我今日不死,來日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混蛋!」風逐明正愁一直沒有討好雲中鶴的機會,此刻顏濟破口大罵,正好給了風逐明表現的機會。他話沒罵完,右掌便已揮出,直直朝顏濟的臉上扇去。

「住手!」風逐明才有動作,湘妃便大喊出聲,同時出手拉他。可是湘妃終究離他太遠,未能及時攔住他。眾人正不解,而風逐明的手掌堪堪要扇中顏濟的臉時,一道無形牆突然出現。風逐明來不及收手,手掌狠狠扇中無形牆。反震之下,風逐明一個不穩,踉蹌摔倒在地。

「這;;;這;;;」風逐明摔了個平沙落雁,不過並沒有受什麼傷。剛落地他便使了招鯉魚打挺跳將起來,怔怔地盯著顏濟,口中喃喃道︰「他不是不能動彈嗎?」

「混小子好沒長眼,沒看到秦皇印在這嗎,想穿過秦皇印傷人,你再修煉一百年吧!」情僧從來不會放過笑話風逐明這個晚輩的機會!

「秦皇印;;;」風逐明低聲呢喃,心里暗暗為自己捏了把汗,暗道︰「好在我剛才只是想扇他一耳光教訓教訓他,力道並沒有太重,若是出手狠一點,我哪里還能站起來!這秦皇印可是連修為登仙的人都破不開的寶貝,據說岱書宗的封山鎮水書帖就是從中領悟出來的。

「哼;;;」顏濟冷眼看著風逐明出丑,譏諷道︰「你們用秦皇印困我,我逃是逃不出去了,可你們不僅不能奈何我,甚至連用刑都不能,我倒是真要感激你們慈悲心腸啊,哈哈!」

雲中鶴沒有理會風逐明這邊的洋相,定定地站在一旁,沉思許久後突然說道︰「湘妃,去了秦皇印,放了他,他畢竟是顏源那老家伙的兒子,論輩分可與你平輩啊,你們這麼困著他,傳出去不好听!」

「放了他,雲叔你;;;」湘妃驚呼出聲,在場的其他人也無不驚愕。

「我的意思是別用秦皇印鎮著他,平白污了這寶貝!」雲中鶴補充道︰「放心,有我在,任他有天大的能耐也跑不了!」

「這;;;好吧!」湘妃猶豫片刻,最後也只能照著雲中鶴的意思做。

「等等;;;」湘妃正要施法破除秦皇印,柳青冥突然出聲阻止她,道︰「雲前輩,這廝修為不俗,加上斬雲劍變幻莫測,對付起來極為不易。之前我等聯手都險些讓他逃了,您現在就這樣放開他,若是;;;」

「哼;;;怕了是嗎?」起初顏濟乍一听雲中鶴要放了他,他也是既驚又喜,可湘妃和柳青冥接連從中作梗,氣得他好不牙癢。生怕雲中鶴突然改變主意,顏濟急中生智,冷笑說道︰

「你們便是不放我也不打緊,用不了多久這座至聖神公曾經修煉過的浮黛莊,就會被巫神夷為平地,到時你們都將受萬蠱摧心之苦,而我一定會慢慢看著你們生不如死的!哈哈;;;」

「巫神?」雲中鶴眉頭微皺,怔怔地凝視顏濟許久,爾後突然轉頭看著柳青冥,問道︰「之前你說聖城中的至聖神冢被毀為廢墟,此事當真?」

柳青冥沒想到雲中鶴會突然這麼問,微微楞神後立馬反應過來,應道︰「千真萬確,此事是我親眼所見,當時龜老也在場,待會前輩問問他便知道此事是否屬實了!」

「妖皇鬼帝雙雙被鎮壓于封魔嶼,而巫神正是被封印在至聖神冢。按說神州之內再沒誰有能耐毀去神冢才對啊!」雲中鶴低聲自語,頓了許久後他突然一拍額頭,道︰「難道是巫神自己破開封印逃了出來?」

雲中鶴自言自語之際,角落里的風流此刻也滿心驚訝,喃喃自語道︰「這座浮黛莊竟然是至聖師傅的修煉之地,難怪它的名字會和師母的閨名一樣!」一念至此,風流猛然轉頭,雙眼死死地盯著亭內的石碑。碑上詩文如飛、靈動飄逸,卻不是像極了神公遺書上的字跡!

剛一想到神公遺書上的字跡,風流忽然又想起神公遺書背面描繪的那幅地圖,上面所畫的不正是浮黛莊的布局嘛!而地圖上用劍形標志標記出來的地方,恰恰就是眾人所處的朗吟亭中的那口古井!

「莫非天煞劍被至聖師傅封印在了這口古井下?可雲前輩明明說天煞劍在桃花源陰陽壁下啊,而且神公遺書正是畫仙師叔繪在陰陽壁上的瀟湘風雨圖的一部分!」風流心頭納悶非常,一時半刻卻也難以想明白其中關鍵。

好在眾人此刻全然沒有注意風流的驚惑表情。須知天地浩劫後,巫神之名便是神州修士的夢魘。說出巫神二字,莫說小兒夜啼,便是壯士斷腕的嘶吼也能止住!此刻眾人乍听巫神逃月兌,如何能不膽寒心驚,哪里還會理會風流?

「雲前輩(二叔),巫;;;巫神逃月兌了?」眾人依稀听見雲中鶴的話,說話時的聲音分明帶著一股寒意。

雲中鶴猶豫片刻後說道︰「此事尚未被證實,待會問問柳青冥和龜仙人當時的情況才知分曉。現在我們還是了結了這個顏濟再說吧,湘妃,放開他吧,我倒想試試斬雲劍在他手中威力如何!」

話說到這,湘妃再沒多說什麼,她只是微微皺著含煙眉走近那口古井,眾人也不見她如何動作,只不過隨意在長滿青苔的井墩上摩挲了幾下,困仙台上流淌不息的泉水便突然像斷了源頭一般,倏忽而逝。

隨著異彩流光的泉水消逝,困仙台上原本金光熠熠的秦皇印慢慢淡去光輝,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塊青灰色的石頭。只是不知為何,秦皇印分明失去了效用,可困仙台上的顏濟卻還是動彈不得。

「咦;;;」湘妃盯著顏濟看了好半晌,最後確定他的確不能動彈後,她才略顯吃驚地說︰「傳說秦皇印上能封山鎮水,下可封血閉穴,修為不夠的人若是被此印鎮住,不消多久便會僵化成活化石。難道這廝被鎮壓得久了,全身都被僵化了?」

「哼;;;」情僧不屑道︰「剛才看他說話還鬼精鬼精的,怎麼轉眼就會被僵化!風流,還有風逐明你這混小子,你們先退出去,這里就你們修為最低,可別讓這混蛋抓了你們來作護身符!」

「啊;;;恩;;;好!」風逐明轉念一想也明白過來,恐怕顏濟不動彈是裝出來,等大家放松警惕後,他便突然發難。而發難的對象自然是風流和自己!想通這點,風逐明很是識趣地退出朗吟亭,行動端的迅速!

「風流;;;」風逐明退出去後,風流卻還傻傻地站在原地,兩只眼楮定定地看著顏濟,絲毫沒有後退的意思。情僧見他這樣,只道他又走神了,趕緊奔到他身前護著他,同時呵斥道︰「臭小子趕緊走啊,留在這做甚!」

「不用喊了,我看這廝確實不能動彈!」一直注意顏濟的雲中鶴突然出聲,一邊說他一邊湊近顏濟,並伸手去探他的脈搏和呼吸。誰知雲中鶴的手剛踫觸到顏濟的身體便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中鶴;;;」雨花鴿見雲中鶴突然縮手,還以為顏濟突然發難,因此急忙沖前兩步與雲中鶴結陣應敵。

「嬅兒莫急;;;」雲中鶴攔住雨花鴿,道︰「我沒事,剛才縮手只是因為;;;因為這廝身上竟然僵硬如石、寒冷似冰,似乎真的成了活化石!」

「他;;;」風流听雲中鶴這麼一說,口中不禁嘟嘟說道︰「他這情況和曼舞當時的模樣好生相似!」

「曼舞什麼模樣!」情僧一頭霧水,以為風流犯了糊涂,正想再說說他,可風流突然用力將其推開,同時右手一握,祭出天孤心魂劍,劍尖直指顏濟,並大喊出聲道︰「前輩小心,柳青嵐就在他身上!」

卻是風流突然想起當初在至聖神冢時,柳青嵐不知使了什麼鬼術,竟然一直藏匿在曼舞的蹀躞玉帶上。等風流得到神公遺書時,他才突然發難制住曼舞。風流清晰地記得,曼舞被制住時的情景,與顏濟現在的模樣何其相似!同樣是動彈不得,同樣是身體僵硬、全身冰寒!

只是這件事在場眾人無人知道,因此風流這般呼喊,眾人只是納悶。可就在所有人注視風流時,顏濟突然動了,而且動作迅如閃電、狠如毒龍,矛頭直指離他最近的雲中鶴!

顏濟一動,風流也動了,而且動作也毫不拖泥帶水,只是風流一直站在角落,離顏濟有些距離,縱然風流出手之迅猛比之他猶有過之,最終卻還是沒能阻止他!

「嗤;;;」的一聲,像是絲綢被利刀劃破,眾人反應過來時,顏濟手中已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長劍。長劍的劍身像是被蒙了一層薄霧,發出一股冷厲的光芒。眾人仔細看時,劍身竟然像一道扭曲的光,變幻不定,恍如浮雲!

劍出雲破,白衣蒼狗盡為虛無,斬雲劍,雲中鶴賴以成名的神器,此刻卻被顏濟握住了劍柄,精準地插入了雲中鶴的心口!

「二叔(前輩);;;」眾人的驚呼像是滂沱的大雨,一陣接著一陣!驚呼未歇,風流手中的天孤心魂劍已然像流星劃過夜幕一般,瞬間晃過眾人的眼神,直刺顏濟而去。

顏濟似乎也沒有料到曾經被他玩弄于鼓掌的風流,此刻的反擊竟然如此凌厲而且迅疾,絲毫沒有給他留下思考的余地!

「嘿;;;」顏濟幾乎是本能地抽劍後撤,可是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被他狠狠地刺入雲中鶴胸膛的斬雲劍,此刻竟然像是扎根的韌竹,任他使盡全身氣力都拔不出來。生死對決之際,兩次意想不到,顏濟似乎只能閉目,靜待天孤神劍穿透他的胸膛!

「鏗;;;」金戈交擊、聲如碎玉,就在顏濟亡羊補牢一般撒手後退時,天孤神劍已然欺近他身,顏濟幾乎可以感覺到劍尖已經抵在了自己的身上。偏在這時,一道恍如天降的銀光閃電般擊中天孤劍。頓時,迸出一片絢爛的銀花!

「神公遺書還沒找到,暫且留這廝一命吧!」就在所有人愕然相對時,原本被斬雲劍刺中心口的雲中鶴突然悠然出聲,絲毫沒有受傷之態地拉住風流踉蹌的身子。

「雲前輩;;;」風流既驚又喜地側頭望向雲中鶴,被剛才那記突然起來的交擊震麻右手,真切地感受著雲中鶴的手掌傳來的溫度,懸著的那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二叔(前輩);;;你沒事吧;;;」松了一口大氣的眾人紛紛迎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著。

「斬雲乃是我祭煉而成,天下間還能有誰能用它來傷到我!」雲中鶴沒有理會眾人,轉而看著風流手中的天孤劍,良久才說道︰「二十年後斬雲和天孤再次對擊,想不到竟然是為了救這廝,當真可笑!」

「斬雲劍是你祭煉的!」一旁驚魂未定的顏濟听到這里突然大驚道︰「你是劍破蒼穹雲中鶴!」

「若是別人,剛才你那劍如何會失手?」雲中鶴冷笑地瞪著顏濟,道︰「當初我埋劍時,曾將斬雲劍訣烙印在劍身上,以期日後有緣人能修煉此訣,再現斬雲雄威。可你剛才刺出的那劍,分明只是突刺,根本沒有修煉過斬雲劍訣。」

雲中鶴這番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顏濟,倒是有些讓人模不清意圖。顏濟也沒听出雲中鶴此番話中的意思,因此閉口不答,以沉默應對!

雲中鶴似乎也並不想從顏濟口中得到什麼,自顧自接道︰「之前我施出千心結尋找斬雲下落,當時持劍之人分明用出了斬雲八訣中的破雲訣來對抗;;;」

听到這里時,顏濟眼神一怔,突然出聲打斷他,道︰「若是早知道雲中鶴會來此地,我便是拼著不要神公遺書也絕不來此。如今我落入你們手中,要殺便殺,別再廢話!可憐我雄心壯志,以為得到斬雲神劍便能縱橫神州,誰曾想;;;嗨;;;」

「哈哈;;;」雲中鶴大笑數聲,道︰「不愧是顏源老家伙的種,當真狡猾,三言兩語就說出了我們此來的目的。既然你知道神公遺書的下落,那麼看來我猜的沒錯!」

「猜?你猜什麼?」顏濟顯得有些慌張。

「你空有斬雲,卻不懂劍訣,這說明你並非此劍新主。而據風流和曼舞所說,斬雲劍是落入了一個;;;」說到這時,雲中鶴突然收聲,余光掃了不遠處的柳青冥一眼,見後者並無異樣後,他才接著說道︰「少年手中,而神公遺書也是被那個少年搶走的。現在斬雲在你手中,這樣看來,那個少年應該落入了你手里吧!」

「你;;;」顏濟眼皮一跳,顯得很是吃驚,道︰「不愧是彩雲國師,果然銳眼如炬,什麼事都瞞不過你。不錯,天風門那小子確實栽到了我手里。不過你說錯了一點,那小子並不在我手上!」

「天風門?」柳青冥排眾而出,雙眼焦慮地盯著顏濟,詫道︰「你說的是;;;嵐兒;;;」

「哼;;;誰知道他是蘭啊草啊!」顏濟似乎抱定了必死之心,語氣毫不服軟,道︰「當初在萬泉城時,那小子中了金蟾毒居然能不治而愈,而且修為大漲,最後更不知從哪里得了斬雲劍和神公遺書,當真命好,只是最後還是栽到了我手里,哈哈;;;」

「你;;;」柳青冥大喝一聲,左手召出天風劍便要刺向顏濟。好在雲中鶴眼疾手快,及時制止住他,道︰「柳青冥,問清情況再處置他不遲!」

「問清情況?哈哈;;;」柳青冥還沒說話,顏濟卻像自尋死路一般大笑道︰「雲中鶴啊雲中鶴,你當真是老糊涂了!現在我為魚肉、你為刀殂,我既已必死,何須再向你交代什麼!」

顏濟這麼一說,柳青冥反倒冷靜了許多。顏濟這般言談舉動,分明是吃定了雲中鶴等人不敢真對他下殺手,至少在他交代清楚柳青嵐以及神公遺書的下落前不會動手。柳青冥終究活了半百歲月,顏濟這點心思自然看得出。

想通這點,柳青冥收起天風劍,放淡語氣對顏濟說道︰「只要你將嵐兒交還給我,我便答應放你離去,絕不為難你,如何?」

「哈哈;;;」顏濟冷笑道︰「柳青冥,你位列瑯嬛七仙之首,在神州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了,可我看你怎麼這般幼稚。那小子的下落是我的保命符,我怎會輕易交給你!」

「你;;;」任誰脾氣好也會被顏濟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激怒,柳青冥自然也不例外!可就在柳青冥怒容滿面之際,顏濟突然諂媚一笑,和聲道︰「不過柳青冥門主也無須擔心,貴子現在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只要雲中鶴雲老前輩肯答應小的幾個條件,小的立馬帶你去找他,怎麼樣?」

「哼,小人得志便像你這般!」雲中鶴不等柳青冥開口便說道︰「說,把你的條件都說出來,我一一應承了便是!」

「雲前輩;;;」柳青冥感激地喊了雲中鶴一聲,可未等他說完,雲中鶴便揮手打斷他,打趣道︰「怕只怕那小人一開口便要老夫用斬雲劍自刎,到時可就尷尬了!」

顏濟聞言急忙賠笑道︰「雲前輩說笑了,前輩不懼生死,小的可沒這番豪情!小的只是好生喜歡您手上那柄斬雲神劍,不知;;;」

余下的話顏濟沒有再說,可他的意思場中人都知道。他不過是想要回斬雲劍,這樣的話最後爭斗起來,保命的機會也大點。對于這個條件,大家倒是無所謂,反正斬雲劍是雲中鶴煉化的神劍,有雲中鶴在,斬雲是絕對傷不了場中任何人。

只是不知為何,對于顏濟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其他人都能接受,可雲中鶴卻顯得有些猶豫。只見他橫握著斬雲劍,端詳了好半晌後才悠悠說道︰「顏濟,有我在,你便是手握斬雲劍又能有何作為?我看這第一個條件你還是換其他的吧!」

「這;;;」顏濟一听雲中鶴這麼說,竟然也怪異地著急起來,好像斬雲劍里藏了什麼秘密,生怕雲中鶴不肯將劍交出來一樣!可顏濟很快掩飾住這種神情,轉而討好一般說道︰「斬雲畢竟是神劍,就算奈何不了前輩你,可對付其他人卻還是綽綽有余的!」

顏濟這個理由說的的確無可厚非,雲中鶴也覺難以反駁,沉默半晌,他也只得暫時將斬雲劍拋向顏濟。

顏濟一步迎上,穩穩接住斬雲劍,爾後仔細觀察了劍身好半晌,顯得很是愛惜斬雲劍一般。這時柳青冥小聲湊到雲中鶴耳邊說道︰「多謝前輩割愛,柳青冥在此謹記前輩恩情,待找到嵐兒,柳青冥誓將要親手將神劍奪回歸還前輩!」

嘀咕完這些,柳青冥立馬橫眉冷對道︰「顏濟小人,神劍你已拿到,還有其他條件的話你就趕緊說,若是沒了,現在就帶我去尋人!」

「呵呵;;;」顏濟諂媚地笑著,緩步踱到柳青冥身邊,一邊走一邊說道︰「柳青冥門主休急,小的還有一個條件沒說呢!其實小的此來瀟湘也並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听千劫萬煞始出來的天煞劍就被封印在瀟湘兩地。而封印之地的秘密就藏在神公遺書中,所以才;;;」

「天煞劍!」柳青冥和湘妃同時驚呼出聲,齊齊轉頭注視著雲中鶴。

雲中鶴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對顏濟說道︰「莫非你連天煞劍也要?」

「前輩說的哪里話!」顏濟急忙解釋,道︰「所謂貪心不足蛇吞象,小的只對前輩這柄斬雲劍感興趣。而斬雲乃是正氣之兵,而天煞劍則是煞氣所化,兩廂勢如水火,小的可沒本事一人獨得兩劍,這與尋死可沒區別!」

「那你想怎樣?」情僧被顏濟說的耐心全無,直接跳出來呵斥道。

顏濟急忙應道︰「小的只是很好奇天煞劍而已,前輩費勁心思想找到柳青嵐,為的不就是天煞劍嗎?小的帶前輩將柳青嵐和他身上的神公遺書找回來,只希望前輩尋劍時帶上小的,也好讓小的見識見識,前輩覺得如何?」

「二叔,此事萬萬不可!」情僧未加思索便說道︰「這小人詭計多端,嘴上說只是去見識,可天煞劍何等神兵,他如何會不覬覦?更何況尋劍之路充滿未知,倘若帶著他,一旦他趁機搗鬼,我們恐怕;;;」

未等情僧說完,雲中鶴便狠狠瞪著他,呵道︰「混小子,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你氣了我二十年,現在還嫌不夠?」

情僧被雲中鶴這麼一說,立馬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在這時風流和慧沁師太都站出來,說道︰「情僧前輩擔心的不無道理,這小人確實不能留在身邊!」

雲中鶴沒說什麼,只是看了身旁的雨花鴿一眼。他們二人做了幾十年夫妻,而且還一同修煉了千心結,彼此的一思一想對方都知道。二人只是這麼對視一眼,雨花鴿便會意過來,拉過風流、情僧和慧沁三人低聲說了些什麼。

雲中鶴沒再理會風流三人,只是轉頭看著顏濟,好半晌才疑惑地說道︰「顏濟啊顏濟,連老夫都看不穿你到底有何用意了!斬雲劍你拿在手上毫無用處,可你偏偏還要拿著。天煞劍更合適你,你卻偏不覬覦!」

顏濟也不解釋,反而佯裝驚喜道︰「前輩是應允了?好,前輩威震神州、名傳千古,料想不會尋小的開心。小的可把身家性命賭在前輩的名望上了,只望小的不僅有幸見識天煞神劍,更能有命離開!」

「帶上你不難,到時你能不能見到天煞劍,就看你與神劍是否有緣了!」雲中鶴再不想理會顏濟,直截了當地說道︰「現在條件也談完了,你該交人了吧!」

「前輩,此事且听我細說。」顏濟絲毫不急,慢慢吞吞地說道︰「昨夜我在岳陽樓中遇到柳青嵐那小子,二人當即便大打出手。原本我以為我修為遠高于他,想要將其拿下易如反掌。可動手之後才發現他不僅修為大漲,而且更有斬雲劍在手,幾能與我斗個旗鼓相當!」

說到這時,顏濟不經意間瞥了柳青冥一眼,爾後才接道︰「我與他一直從岳陽樓斗到洞庭湖,最後我將其引到帝君山北麓的巴丘,原本是想借著巴丘的山水草木靈氣,施展‘鵲華秋霽圖’將他封入畫卷中。誰曾想我剛把圖卷展開,巴丘之中竟然竄出一條體型尤勝修羅巴蛇的巨蟒!」

「巴丘;;;巨蟒;;;」湘妃訝道︰「難道是吞天巴蟒!?」

「吞天蟒;;;」雲中鶴神色凝重地看了湘妃一眼,道︰「這畜生何時傷愈蘇醒了?」

「虞女乃女乃,這吞天蟒是何妖物?」風流見雲中鶴與湘妃神情焦慮,心中大是不解,于是便好奇地向雨花鴿問了問。

雨花鴿此時神情也並不輕松,沉吟片刻後才說道︰「听你之前說過,你曾在泰山黑龍潭見過修羅巴蛇,現在可還記得那畜生了?」

「修羅巴蛇!」雨花鴿這麼一說,風流不由自主地打了兩個寒戰,腦子止不住地浮現出修羅巴蛇的猙獰模樣!從風流剛離開滄浪島時修羅巴蛇的追擊,再到黑龍潭背水一戰時它的破水而出,修羅巴蛇的恐怖和猙獰便像夢魘一般印入了他的腦中,他如何會不記得?

雨花鴿感覺到風流身體的顫抖,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說道︰「吞天巴蟒便是與修羅巴蛇從同一個蛇卵里孵出來的妖蛇,它們二者一個劇毒無比、一個力大無窮,算的上貽害無窮了!好在二十年前瀟湘風雨夜時,吞天巴蟒受了馭獸齋雲天宗主的一記重擊,雖然它最後逃月兌,可也元氣大傷,因此這二十年來一直沒再听說它出來為禍的消息!」

風流听著雨花鴿講述蟒、蛇,心中雖然甚為害怕,可听到最後時候卻發現一些蹊蹺,于是便問道︰「巴蟒、巴蛇、還有剛才顏濟說的什麼巴丘,三者都帶著巴字,該不會也有關系吧?」

雨花鴿點了點頭,道︰「帝君山是洞庭湖靈氣最充沛之地,名列道門七十二福地的十一位。而帝君山的靈氣,巴丘獨佔十之六七。任何靈氣充沛的地方,不僅能孕育許多仙禽仙獸,同時也會滋養了不少山精妖怪,而在巴丘孵化出的吞天巴蟒和修羅巴蛇便是其中之最!」

沒等風流驚訝,雨花鴿接著說道︰「瀟湘風雨夜後吞天巴蟒遭受重創,許多修士都認為它會逃竄回巴丘,因此大家也就追到了巴丘。可大家在方圓不過百里的巴丘搜尋了三天三夜,卻始終不見吞天巴蟒的蹤跡,最後只得各自散去。想不到,今日顏濟居然說吞天巴蟒出現在巴丘,卻不知真假!」

那邊風流和雨花鴿已聊了不少,這邊雲中鶴與湘妃卻只說了只言片語。雲中鶴問湘妃吞天巴蟒何時蘇醒時,湘妃卻只說了一句,道︰「巴丘上遍植柑橘樹和斑竹,倘若吞天蟒蘇醒,定然是瞞不過我與瀟姐的眼楮的,可我們從未听到任何動靜!」

雲中鶴听完這話便沒再問什麼,而是靜靜地盯著顏濟瞧了好半晌!雲中鶴的意思很明白,也很簡單,就是認為顏濟沒有說真話!

雲中鶴這般信任湘妃,卻也有因果。須知瀟湘門在神州的名望雖然並不高,但是神州修行界老一輩的人中,卻是無人敢小覷了任何一任瀟湘門門主,因為歷任門主都是瀟湘妃子,是娥皇女英這兩位帝妃真正的繼承人!可以說,在神州任何一處柑橘林或是竹林中,天下間無人會是瀟湘二妃的對手!

二十年前的瀟湘風雨夜可謂是仙家雲集、鬼怪匯聚,甚至連巫神和至聖神公都被卷了進來。可是正邪拼斗到最後,卻是誰也奈何不了對方。正當兩方僵持之際,瀟湘二妃挺身而出,合力用整座帝君山的柑橘樹和斑竹的靈力布下「帝妃血淚陣」,成功將巫神困于其中,最後才由至聖神公將其封印!

該戰之後,神州修行界才算真正見識了「瀟妃灑淚洞庭紅、湘妃泣血斑竹艷」的厲害,而雲中鶴便是其中之一!現在湘妃說她沒有察覺到巴丘上有吞天蟒的動靜,那雲中鶴便能肯定顏濟在說謊!

可顏濟卻並不知道湘妃的有多重的分量,雲中鶴才剛轉頭看他,他便急忙解釋道︰「湘妃,我知道你與瀟妃能通過柑橘樹和斑竹感知巴丘上的動靜,可樹木終究是死的,而吞天蟒卻是與修羅蛇從一個蛋里孵出來的妖蛇,以它的修為,便是蘇醒了又怎會驚動你們?」

說完這些,顏濟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狂妄,而且說服力不夠,因此急忙補充道︰「更何況我何必騙你們,我可巴不得快點找到那小子,也好快點見識天煞劍!」

顏濟最後這番話倒是讓雲中鶴捉模不透,按說連湘妃都沒有察覺吞天蟒的動靜,那它肯定沒有出現過!可顏濟說的也頗為道理,他的確沒有理由騙自己,而且就算要騙,也不會用這種拙劣的借口!

左右都說不通,這叫雲中鶴如何判斷?

正在這時,朗吟亭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雲中鶴等人循聲去看,卻見曼舞急急忙忙跑來,帶著哭腔地喊道︰「風流,姐姐;;;姐姐她;;;」

風流見曼舞這般焦急,還以為輕歌出了什麼事,急忙排眾而出。可大大出人意料的是,風流才剛踏出一步,一道青影卻如鬼魅一般飄到曼舞身旁。

曼舞被這道憑空出現的青影嚇了一跳,本能地就要祭出蹀躞玉帶,可青影的兩只手卻牢牢鉗住了她的肩膀,使她動彈不得!

「曼舞;;;」青影急聲嚷道︰「輕歌怎麼了,她怎麼了?」這青影卻不就是柳青冥。

曼舞認出柳青冥後,心里稍松口氣,緩了緩神才應道︰「姐姐她;;;在姑姑的靈位前一直哭;;;可哭著哭著她突然昏了過去。」

「昏過去了?」柳青冥喃喃道︰「怕是她見了泠音太傷心了,我去看看!」說話間柳青冥便放開了曼舞,正要踏步朝風雨堂飛去。

這時跟在曼舞身後的一位銀發紅顏突然出聲攔住他,道︰「那丫頭不是傷心過度,而是被;;;被奪了魄!」

「奪魄;;;」柳青冥當場怔住,轉頭滿臉震驚地望著說話的銀發紅顏,眼中充滿了不信。

這說話的銀發紅顏乃是帝君三金仙之首——銀針茶仙金瓖玉,是斷然不會隨口胡說誆騙眾人的!柳青冥深知此點,因此眼中的不信也不禁閃動出動搖的光芒!

「奪魄;;;」這時攬著曼舞低聲安慰她的風流也滿臉驚愕,情不自禁月兌口說道︰「奪魄劍!」

說話時,風流已祭出了天孤心魂劍,一步沖到顏濟面前,劍指其面,喝問道︰「是青面煞,顏濟,這是你使的手段!」

顏濟也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段插曲,楞了楞神後,他立馬全神戒備,同時應道︰「風流,我一直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如何還能使什麼手段?」

風流不理會他,身子前沖、手腕微抖,天孤心魂劍便剜出銀灰色的劍花攻向顏濟的面門!

顏濟飛快地後撤向雲中鶴,後撤時還不忘橫起斬雲劍格擋。風流才追擊兩步,雲中鶴便出聲喝止他,道︰「收劍,我們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可是;;;」風流滿臉不甘,大聲說道︰「可這顏濟在萬泉城時就與青面煞有勾結,現在輕歌被奪魄,肯定就是這個小人和青面煞干的,還看什麼情況!」

顏濟聞言急忙解釋,道︰「風流,你仔細想想當初在萬泉城的情況,那時我在他手上甚至連說話的份都沒有,現在我又怎麼可以指使他出手傷人!」

顏濟這番話說的卻是大有道理,青面煞在鬼界位高權重,就是三幽五鬼都不能對他頤指氣使,更別說一個小小的顏濟?更何況青面煞就算要出手,那也肯定是沖著雲中鶴和雨花鴿來的,怎麼會去尋輕歌這麼一個小輩的麻煩!

雲中鶴等前輩便是知道這個道理,因此並沒有將懷疑加到顏濟的頭上。

「金瓖玉,先帶我們去看看。」雲中鶴人老持重,很快冷靜下來,吩咐道︰「湘妃,嬅兒,你們看好顏濟!」

布置完這些,銀針茶仙領著雲中鶴等人飛步離開,而湘妃和雨花鴿則一左一右守著顏濟。雨花鴿的修為與乃夫雲中鶴旗鼓相當,有她在,顏濟豈會有逃跑的機會?

只是不知為何,雲中鶴等人走後,顏濟手中的斬雲劍卻連連顫動、嗚嗚鳴響,似乎是想跟著雲中鶴前去一般!斬雲終究是神劍,這般異狀或許是認主心切吧,只是究竟為何,恐怕連雲中鶴都說不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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