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武魂 第13章 第四十二章 痴男怨女

作者 ︰ 夢醒淚殤

蘇增輝怒道︰「你是誰?我叫我的韻蘭姐姐,與你何干?」那矮胖老頭跨上一步,向

蘇增輝仔細的打量了一會,「嘿」的一聲干笑,陰惻惻的問道︰「你是蘇增輝?」蘇

增輝道︰「怎麼?」那老頭又道︰「你是天雄派的新任掌門?」蘇增輝這個掌門人的位子

還未正式接任,除了天雄派的幾個長老之外,外人根本不得而知,蘇增輝好生詫異,討厭

這老頭的神氣,大聲說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話猶未了,那老頭忽地反手一掌,

給蘇增輝來了一記耳光!

蘇增輝根本就不認識這個老頭,這一記耳光,大出蘇增輝意料之外,險險給他打

中,雖然終于避開,但掌風過處,已刮得面上火辣辣的隱隱作痛。蘇增輝這一氣非同小

可,「砰」的一招「跨虎登山」,一記長拳猛擊,大怒罵道︰「世間竟有你這樣凶橫的老

賊,你當我蘇增輝是好欺負的嗎?」

那老頭用了一招「交加十字手」,化解了蘇增輝的長拳,仰天大笑道︰「仗勢欺人,

那是你天雄派慣做的事!謝延峰斷子絕孫,這報應只有輪到你的身上了。你若想活命,乖乖

的給我磕三個響頭,听憑我的吩咐!」

蘇增輝化拳為掌,呼、呼、呼!連劈三掌,他不善言辭,一腔怒氣,盡都發泄出來,

掌勢有如亂石崩岳,驚濤拍岸,勇不可當。那黑臉膛的矮胖老頭給他逼得連退三步,西首的

那個黑衣漢子叫道︰「大哥,何必與他多說廢話?」北邊的那個黑衣漢子也叫道︰「是

呀,二哥,你哥兒倆一掌將他打發,想要什麼東西,還愁不到手嗎?」那矮胖老頭大笑

道︰「此話有理。二弟來呀!好小子,你不識抬舉,明年今日,是你的周年祭了。」右側的

一個矮胖老頭應聲而出,一左一右,雙掌齊揚。

來的共是四人,兩個中年的四海在林邊把風,這兩個老頭則上前應敵。蘇增輝這時才

看得分明,但見這兩個老頭,相貌甚為相似,都是一般矮胖,不過一個是黑臉膛,一個是紅

臉膛,一個掌心黑墨墨的,一個掌心卻似涂滿了朱砂,掌風過處,都有一股撲鼻的腥味!

蘇增輝吃了一驚,喝道︰「你這兩個老賊敢情是勾魂雙煞麼?」這勾魂雙煞乃是一對

孿生兄弟,黑臉膛的那個是大哥,名叫英,練的是鐵砂掌的功夫,紅臉膛的那個是二哥,

名叫霸,練的是赤砂掌的功夫,掌心都有劇毒,若給他擊中,十二個時辰之內,便要毒發

身亡,故此人稱「勾魂雙煞」!這兩兄弟都是山東黑道中響當當的人物。

那黑臉膛的老頭哈哈笑道︰「你這小子既然識得勾魂雙煞的大名,還不乖乖的給我們磕

三個響頭。」那紅臉瞠老頭也喝道︰「你還要動手?哼,哼!當真是不要性命了麼?」

蘇增輝吃軟不吃硬,明知勾魂雙煞厲害,卻是毫不示弱,傲然說道︰「憑你們這兩雙

狗爪子,也不見得就能勾人的魂、奪人的魄!」雙掌一招「彎弓射雕」,左掌如弓,橫掃

英,右指如箭,猛戳霸。

霎時間斗了個三二十招,蘇增輝的掌法已得天雄精髓,飄忽如風,力猛勢捷,英、

霸在一時之間,還真的奈他不得。

英「嘿嘿」冷笑,道︰「二弟,這小子不知死活,咱們且來個甕中捉鱉。」兩個左右

分開,雙臂箕張,將蘇增輝攔住,步步進逼,圈子越縮越小,要知這兩人的掌心都有劇

毒,蘇增輝只能乘隙反擊,不敢和他硬拼,圈子一縮小了,拳腳施展不開,那就當真是危

險萬分!

眼見那圈子已縮到周圍八尺之內,蘇增輝猛的大喝一聲,化掌為拳,拳掌交替,直如

巨斧開山,鐵錘鑿石,使出了最剛猛的金鋼掌與羅漢拳,蘇增輝到底是謝一粟的衣缽傳

人,內外功夫都有相當根底,這一路拳掌輪換的功夫又是謝延峰的自創武功,威力之強,在

各家各派的掌法之中要推第一!

英霸同聲嚷道︰「哎喲,這小子拼命!」各人回掌自保,都閃開了一步,蘇增輝

用這等剛猛的打法,的確是有了兩敗俱傷的念頭,英霸的鐵沙掌打中了他,他雖然不能

活命,但英霸若給他的金剛掌羅漢拳打中了,恐怕不死亦得重傷,勾魂雙煞乃是成名人

物,且又勝算在握,這時反輪到他們不敢和蘇增輝硬拼了。

蘇增輝得手不容情,哪肯讓勾魂雙煞再成包圍之勢,索性硬拼到底。「五丁開山」、

「撞倒天柱」、「踏破賀蘭」、「哪叱鬧海」羅漢拳與金剛掌的招數輪換使用,一招比一招

緊猛,將圈子又擴展至離身丈許,驀然長嘯一聲,騰身飛起,一記「鷹擊長空」,向霸的

天靈蓋拍下,霸大駭,逼得身軀臥地,幾個打滾,滾了開去。蘇增輝身形落地,已是闖

出了勾魂雙煞掌力籠罩的範圍。

猛听得刷刷鞭聲,沙飛石起,東首那個黑衣漢人喝道︰「好小子想逃麼?還有俺通州常

山龍呢!」他使的是一丈多長的較筋虯龍鞭,鞭上還有許多倒刺,一展開來,風聲呼響,登

時卷起了一團鞭影,方圓數丈之內,都在他長鞭卷及的範圍,休說被他的長鞭打中,就是給

他鞭上的刺鉤鉤中,也是皮開肉裂之災。蘇增輝雙手空空,如何能夠抵擋。

好個蘇增輝,一提腰勁,憑空跳起兩丈多高,在半空中一個筋斗倒翻,向後躍出三丈

開外,身形未定,只見西面那個黑衣漢子也趕了上來,劍把一翻,刷、刷、刷便是連環三

劍,劍尖所指,正是蘇增輝胸部三處大穴的方位,蘇大野若是不變身形,那就是湊上去

給他刺了。

蘇增輝一扭身軀,仍乘隙逃走!他閃得已算很快,哪知來人的劍招更快,就在他抽眼

審視形勢之時,刷、刷、刷又是一連劍追蹤而至,冷森森的劍鋒堪堪的觸到了他的後心!只

听得那漢子哈哈笑道︰「你這小子今日要想逃走,俺公冶良三字倒寫!」

這常山龍和公冶良二人都是山東劇盜,在黑道上的名頭比勾魂雙煞更響。蘇增輝又怒

又驚,同時又是十分詫異,他們天雄派歷代定下來的規矩是既不能做強盜,也不能做保鏢,

因之雖然與黑道上的人物說不上有什麼交情,但也從來不會與他們結怨。蘇增輝本人更是

初走江湖,今番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們。

何以這些綠林上的凶神惡煞如此無理取鬧,甚而要取他性命?蘇增輝真真是百思莫

解,此時此際,也不容他有空思索,常山龍的長鞭,公冶良的短劍,兩邊一逼,把他逼得連

連後退,然而卻並不傷他,只是把他逼得再退回原位,仍然陷入了勾魂雙煞的包圍圈內!

這是黑道上給同伙找回面子的意思,蘇增輝是從勾魂雙煞手下逃月兌的,所以常山龍和

公冶良仍然把他「送」回勾魂雙煞的手中,讓勾魂雙煞處置。

勾魂雙煞打了一個哈哈,英道︰「我謝兩位老弟啦!」霸急于要報剛才那一掌之

辱,更不打話,手掌一翻,那通紅如血的掌心。帶著一股腥風,立刻便向蘇增輝的胸膛印

下,蘇增輝正自轉得昏頭昏腦,待听得掌風颯然,閃避已來不及。

忽听得一聲清脆的聲音叫道︰「叔叔手下留情!」竟然是蕭韻蘭的聲音,霸一掌劈

出,又抽了回來,頭上青筋畢露,蘇增輝呆了一呆,「韻蘭」兩字還未出口,脅下的「少

府穴」忽然一麻,跌倒地上,原來是給公冶良飛石打中了麻穴。

蘇增輝身子不能轉動,眼楮還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見英霸和常山龍公冶良四人分

成兩排,竟然對蕭韻蘭執體甚恭,由英領頭說話,躬身言道︰「奉老舵主之命,請姑娘回

家。」蕭韻蘭道︰「我不回去!」英道︰「老舵主很想念姑娘,他已擇好日子,就要金盆

洗手,封劍閉門。請姑娘回去,繼承他的家當。」

蕭韻蘭道︰「我不希罕」。公冶良眼珠一轉,上前說道︰「蕭姑娘,你爹爹年紀老邁,

膝下無兒,只你一女,他一生心血?掙來了這份基業。嗯,縱算你不希罕,難道你就不顧念

他老人家嗎?」蕭韻蘭默然不語。常山龍道︰「你爹爹說,只要你肯回去,一切听從你的意

思。金家的事再也不提。」

蘇增輝心頭一震,起初他對這四個山東綠林中響當當的人物對蕭韻蘭執體之恭,甚為

驚詫,待听到了「金盆洗手」等等話頭,這才恍然大悟︰「敢情蕭韻蘭的父親竟然是綠林中

的一個領袖人物!」

他與蕭韻蘭已相識三年,從來未問過她的來歷,有時在閑話之中,蕭韻蘭也偶爾透露出

她是「武學世家」。她還常說︰「男子可以游學四方,女子為什麼就不可以?」蘇增輝就

因為她這股豪邁的氣概,深覺與自己相投,這才私下晴戀她的。只道她是一個不羈的女俠,

卻原來她是強盜頭子的女兒。然而這又有什麼關系?蘇增輝自己就下了決心,要繼承畢凌

風的衣缽,做一個四海為家的俠盜。

他倒不是為了蕭韻蘭是強盜的女兒而輕視她,但他卻感到異樣的悲哀,自己對她披肝瀝

膽,她卻將自己當做外人,她棄家出走,其中定有緣故,但她的哀愁苦樂,卻不肯與自己同

擔。但轉念一想,自己向岳建勇索劍譜之事,何嘗不也是瞞著她。也許其中有甚隱情,她還

不能向自己吐露?

但見蕭韻蘭若有所思,呆呆的出了一會子神,眼光忽然向他瞥來,蘇增輝怦然心跳,

只听得蕭韻蘭問道︰「你們為什麼把他擒了?」

英躬身答道︰「回稟姑娘,這小子名叫蘇增輝,乃是天雄派的新任掌門。」蕭韻蘭

道︰「我知道。」英心道︰「你何只知道?老舵主若不是听到風聲,怕你上這小子的當,

哪會這樣著急的派我趕來。」

英陰惻惻的微微一笑,蕭韻蘭道︰「是天雄派的掌門人又怎麼樣?」英道︰「你爹

爹縱橫大江南北,從未有人敢與他作對,只是有一次莫名其妙的折在一個老賊手上,他畢生

認為奇恥大辱。這老賊便是天雄派的上兩代掌門謝延峰!」蕭韻蘭道︰「這事情爹爹也與我

說過,但這與他有何相干?」

蘇增輝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蕭韻蘭第一次听說他是天雄門下的時候,臉上會現出那

麼奇異的神情。

英「嘿嘿」笑道︰「怎麼說不相干,他是謝延峰的徒孫,天雄派的衣缽傳人呀!」蕭

韻蘭道︰「事隔三十年,那時他還沒有出世。我說不相干就不相干。」英道︰「姑娘要放

人,老奴自不敢違背,只怕老舵主他說相干,責備下來,我可擔當不起!」蕭韻蘭柳眉一

揚,道︰「你只管放人,我自與爹爹去說!」

英正是要她說這句話,要知蕭韻蘭的父親派人尋她回家。听到風聲,知道她與蘇增輝

野交游,也是其中的一個緣故。

公冶良道︰「大哥,小姐既然願與咱們一同回去,那麼這小子便放了吧。可是那劍譜

卻一定得向他索回。」蕭韻蘭詫道︰「什麼劍譜?」公冶良伸指一戳,已是解開了蘇增輝

的穴道。

蘇增輝叫道︰「韻蘭姐姐,你回去哪兒?」剛剛移動腳步,卻被那四個人一齊攔住。

公冶良道︰「看在蕭姑娘份上,饒你一條小命,達摩劍譜,還不拿出來麼?」蘇增輝

道︰「什麼達摩劍譜?」公冶良冷笑道︰「你這小子故作痴呆,想裝蒜麼?什麼達摩劍譜?

謝延峰三十年前巧取豪奪的那本劍譜,不是達摩劍譜是什麼?」蘇增輝道︰「我也正要尋

這本劍譜,拿什麼給你?」公冶良道︰「難道謝一粟還能將這本劍譜帶到棺材里去?你是武

當派的掌門,不在你的手中還在哪兒?」蕭韻蘭听得莫名其妙,攔著了公冶良道︰「既然是

他們天雄派的劍譜,咱們要它作甚麼?這豈不壞了我爹爹的名頭?」

公冶良微現詫色,「噫」了一聲道︰「蕭姑娘,你爹爹還沒有向你說過嗎?這達摩劍譜

本來就不是謝延峰應得的東西!」

蕭韻蘭道︰「難道這劍譜竟是我爹爹的?我可從沒有听爹爹說過什麼達摩劍譜。」

英道︰「本來這劍譜既不是謝延峰的,也不是你爹爹的,不過到了今天,與這劍譜有

關的人都己死了,除了你的爹爹之外,誰也不配做這劍譜的主人。」

岳素素伏在大樹之上,這些話全部都听入耳中,不覺暗暗詫異,心道︰「我媽媽當年助

我爹爹偷了她外家這部劍譜,為了此事,我媽終日抱憾,我媽媽絕不會騙我。這劍譜怎麼會

不是我外公的?」岳素素詫異,蘇增輝更是詫異,雖然畢凌風也對他說過,這劍譜不該屬

于他師祖所有,但畢凌風卻說,這創譜乃是一個異人遺留給與他師祖齊名的一位當代大俠

的。與他師祖齊名的當代大俠,只有一位岳夫人,卻又怎的會纏上蕭韻蘭的父親?蕭韻蘭也

是同樣的莫名其妙,英笑道︰「姑娘若不明白之處,回去問你爹爹自然知道,咄,這小子

得了性命、劍譜還不舍得拿出來嗎?」後面這兩句話是向著蘇增輝說的。

蘇增輝煩躁之極,大聲叫道︰「什麼劍譜都不關我的事。好,告訴你們,達摩劍譜就

在岳建勇手上,你們要就自己去拿,別再麻煩我了。我只想和韻蘭姐姐安安靜靜的說幾句

話。」

常山龍面色一沉,叫道︰「岳建勇,他在哪兒?」蘇增輝道︰「就在這賀蘭山上。」

公冶良笑道︰「你拿岳建勇來嚇我們?」英道︰「姑娘,這小子的話當真?」蕭韻蘭道︰

「什麼劍譜不劍譜的,我一概都不知情。不過,蘇增輝從來不會說謊,這卻是我知道

的。」英道︰「那麼對不起,我們可要先搜一搜他了。」

蕭韻蘭柳眉一豎,喝道︰「英!」英打了個揖,冷冷說道︰「請恕老奴無禮,老奴

豈敢不給姑娘面子,叵奈這劍譜關系重大,今日不搜,錯失機緣,老舵主的怪責誰也擔當不

起,搜!」

蕭韻蘭氣得如花枝亂顫,這四個雖說是他父親的手下,到底份屬叔伯之輩,英謙稱

「老奴」,其實父親也要給他幾分面子,他們不听命令,蕭韻蘭可也無可奈何。

說對遲,那時快,霸一個箭步跳上,喝道︰「好小子,舉起手來。」蘇增輝大怒,

「啪」的就是一掌打出,喝道︰「憑什麼要給你搜?」霸險險給他打中,怒道︰「嗓,你

這小子居然還敢動粗!且先把你鎖住了再說!」英霸同時動手,嘩啦啦一陣響聲,抖出

了兩條鐵鏈,向著蘇增輝的脖子便套,公冶良一柄長劍擋住了他的背心,常山龍長鞭霍地

一掃,卷他雙腳。蘇增輝縱算武功再高,也難低擋四個高手圍攻,眼見他就要被長劍卷

倒,英霸的鎖鏈就要套上他的脖子。

忽听得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住手。」聲音遠遠傳來,甚是柔和,但卻有一種震懾人

心的、高貴尊嚴的氣派。英驀地一驚,其他三個人也呆了一呆,但全部這樣想道︰「絕不

可能是她!怎麼會是她呀?」呆了一呆,念頭還沒有轉得過來,長鞭、短劍、鐵鏈仍然發

出,說時遲,那時快,四個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儼如一道彩虹突然從天而降,飛到了它們的

面前,但見一個中年美婦,揮舞著一條紅綢,矯如游龍,翩若驚鴻,只滴溜溜的轉了個身,

長鞭、短劍、鐵鏈全都被她卷出了手!

蘇增輝的詫異不在四人之下,這聲音竟然不是蕭韻蘭的?他剛剛抬起了頭,只听得那

婦人又道︰「他說的不錯,那達摩劍譜確實是在岳建勇手中。」

這剎那間那四個綠林大盜全都像泥塑木雕一樣,動也不敢一動,好像見到了什麼怪異的

物事,臉色如土,駭異之極,又似奴才見了主子一樣,驚異之中帶著煌恐。但這都是剎那間

之事,英驚魂稍定,「阿呀」一聲,叫了出來,由他領頭,四個綠林大盜都向婦人跪倒,

不約而同的顫聲叫道︰「大小姐,是你,是你呀——這,這……」

那美婦人把手一揮,道︰「不錯,是我!你們不信我的話嗎?」英道︰「這,這是怎

麼回事?岳,岳……」那美婦人道︰「不許再提這個名字,也不許對任何人說你們曾見了

我!」英霸等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再說半句。

蘇增輝連日來踫到許多怪事,尤以今日之事,最為奇怪,心中想道︰「這婦人是誰?

怎的這四個綠林大盜對她如此尊敬畏懼,並遠遠在對韻蘭姐姐之上?為什麼都稱呼她做大小

姐?听這稱呼,這四個大盜似是自居奴僕,這真奇了。」

蘇增輝心中的疑問,蕭韻蘭卻先問了出來,她比蘇增輝還要驚詫,她想來想去,從

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為什麼父親的手下會這樣的听她說話,蕭韻蘭踏上一步,問道︰「請

問大娘貴姓,和家父什麼稱呼?」

那婦人微微一笑,一揮手叫英這四個人站起來,問道︰「那位小姑娘是蕭冠英的女兒

嗎?」英道︰「不錯。蕭舵主接任幫主也已經有二十年了。」那婦人一笑說道︰「小姑

娘,我是誰人,你回去問你爹爹就知道了。你今天初次見我,我沒有什麼東西給你,只能送

給你幾句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世上本來沒有完美無暇的東西。所以你若有什

麼不如意的事情,也不要老是掛在心上。」

蕭韻蘭怔了一怔,但見這婦人的眼光從他的臉上掠過,似乎早已是從他緊蹩的眉尖,看

出了她的心事。眼光中看出無限同情,蕭韻蘭的傷心失意,已到極點,卻給這婦人的幾句話

解開了許多。

還有一個人暗暗詫異的,那是岳素素。她只瞧了那女人一眼,便感到顫粟不安。「呀,

真像母親!」不是形貌上像,而是那股神氣像極了,憂郁的臉色,大家閨秀的豐度,沉靜而

又似蘊藏著無限心事的眼光,……岳素素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想起了石天鐸之死的那

個可怕的晚上。母親到哪里去了呢?」可憐的素素,她卻也不知道,母親曾經回來,再次的

和她的父親訣別。

岳素素的沉思突然給那女人說話的聲音打斷了。她說出了一個令岳素素心靈激動的名字

——「劉銘奇」。那是她向蘇增輝詢問時說出來的。

蘇增輝也正在思索一個曾經听過的名字——「蕭冠英」驀地記了起來,他師父謝一粟

有一天曾和他提起過這個名字。這個人乃是北五省的綠林領袖,當時蘇增輝也並不怎麼放

在心上,卻想不到竟是蕭韻蘭的父親。

蘇增輝的沉思也是給那中年美婦的問話的聲音打斷的。蘇增輝抬起頭來,但見一雙

滿含著期待的目光正在注視著他,那女人問道︰「你是蘇增輝嗎?劉銘奇是不是你的好朋

友?」蘇增輝道︰「不錯,你認識他嗎?」

那女人眼楮一亮,緊跟著問道︰「那麼,劉銘奇呢?」蘇增輝道︰「他剛剛隨岳夫人

走了。」那婦人道︰「什麼岳夫人?」蘇增輝道︰「岳建勇的妻子呀!這賀蘭山中哪還有

第二個岳夫人?」倏然間但見那女人的面色一沉,翻亮的眼光突然陰暗了,顫聲叫道︰「什

麼,銘奇,他,他到岳,岳家去了?」

蘇增輝莫名所以,那中年婦人忽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念道︰「劫後寒梅雖未折,更能

消受幾番風?」把手一揮,沉聲說道︰「英霸,你們走吧,記住我的吩咐,今日之事,

切不可與人言說。」轉身便走,衣袂風飄,並不見她起步奔馳,卻是霎眼之間,就沒有蹤

跡!蘇增輝心頭一震,這正是傳說中的,那位與自己師祖齊名的一代大俠岳夫人的「輕形

換影」的輕功。

岳素素伏在那大樹之上,目送那女人背影消失在暮靄之中,心中一動,忽然起了一個奇

異的感覺,這女人如此關心銘奇,莫非她就是劉銘奇的母親?岳素素時常听劉銘奇提起她的

母親,心中早已有了形象,這時越想越覺相似,心中充滿喜悅,但她為什麼又不許英提起

她父親的名字,呀,看她的神色,听她的語氣,還好像很憎恨她們岳家。

但听得蕭韻蘭喃喃說道︰「她是誰?」英道︰「蕭姑娘,你回到家中,自然一切明

白。」蕭韻蘭看了蘇增輝一眼,毅然對英說道︰「好,我就和你們回去,繼承我父親那

刀頭舐血的生涯!」

蘇增輝大叫道︰「韻蘭姐姐,你等等我,要做強盜,咱們一同做去。」常山龍冷笑

道︰「這小子羅唆什麼?做強盜你也還未夠格呢!」長鞭一展,攔住了蘇增輝。蕭韻蘭翹

首長天,淒然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緣份,難以強求。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嗯,那位大娘的話是說得不錯。蘇增輝,你留下來吧,等下你見到劉銘奇你向我替他祝

賀,祝賀他與那位岳小姐白頭到老,無慮無憂,一生也不要有什麼傷心之事。」

蕭韻蘭這幾句話自是有感而發,岳素素與蘇增輝都听得出來,她還是深深的愛著劉玄

機。蘇增輝呆若木雞,不斷的咀嚼那兩句話︰「各人自有各人的緣份,不可強求。」這句

話竟似為他而發。一抬頭,只見月上樹梢,蕭韻蘭去得遠了。

月光帶著寒意,蘇增輝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寂寞,但覺茫茫人海,竟然難覓一個知

己,蕭韻蘭也曾向過他問暖噓寒,但蕭韻蘭的心並不向著他,不錯,劉銘奇也曾為過他舍生

拼死,對他有如弟兄,但劉銘奇卻又何嘗懂得他苦戀的心情?蘇增輝悠然沉思,茫然若

夢,他從來沒有這麼深沉的思想過,他從來沒有像今晚的那麼感到孤單,細細想來,但覺天

地之大,似乎只有那個新拜的殘廢師父,才是自己的知己。

蘇增輝喃喃說道︰「師父,師父,你何必還為我去奪什麼寶劍,求什麼劍譜?咱們還

是快快離開了這傷心之地吧。」忽听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增輝,呀,你在這兒,你說

什麼?」抬頭一看,但見自己那五位師怕師叔,聯袂走入林中。

蘇增輝呆呆發愣,智圓道︰「你是怎麼逃月兌岳建勇這老賊的魔掌的?嗯,你受了傷

麼?」智圓長老見他似是神智昏迷,還以為他已被岳建勇用內家手法,分筋錯脈,擾亂靈

台。

蘇增輝退了一步,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理那達摩劍譜的事情了。你們要,自己

問岳建勇要去。」智圓長老怔了一怔,叫道︰「你說什麼?」智弘長老道︰「你給他把把脈

看,敢情他真是受傷了。」蘇增輝把手一摔,道︰「誰說我受了傷。」智弘道︰「好,那

麼劍譜之事,以後再提,咱們回天雄山去吧。」其余四老,連連點首,心中都是這樣的想,

岳建勇不講道義,打又打不贏他,不如先回轉天雄山,把掌門的位子定了,然後邀集各武林

煎輩,再向岳建勇興問罪之師。

哪料蘇增輝把頭一抬,忽地朗聲說道︰「我不回天雄山,我也不再是天雄派的掌門人

了。」

哪料蘇增輝把頭一抬,忽地朗聲說道︰「我不回天雄山,我也不再是天雄派的掌門人

了。」

智圓長老這一驚非同小可,厲聲斥道︰「蘇增輝,你瘋了嗎?放著一個好好的掌門為

什麼不做?」蘇增輝道︰「我不做自然有人會做。」智圓長老雙眼一翻,睜大眼楮喝道︰

「什麼人要做?」蘇增輝道︰「師伯,你門下的幾位師兄就都比我強得多。」

智圓長老「哼」了一聲,道︰「什麼人向你挑撥是非來了?」蘇增輝道︰「這是我自

甘退讓,省得師伯你再費心安排。嗯,那幾位師兄接到師伯的法諭,想來也該回到天雄山

了,還要我去湊熱鬧做什麼?」

智圓長老本來私心自用,想安排自己的弟子搶奪這掌門的位置,忽被蘇增輝直言揭

破,不覺老羞成怒,再厲聲斥道︰「胡說八道,掌門的大位是私自授受的麼?你要讓給你的

師兄,也該先隨我回山,再召集同門公決。」蘇增輝冷笑道︰「何須這樣費事,從今之

後,我已不再是天雄派的人,你們中的事情,我不再過問。」

智圓長老又驚又氣,大怒喝道︰「你敢欺師滅祖,反出師門?」蘇增輝道︰「我對謝

恩師的訓誨不敢忘,但武林之中,師父死後,改投別位名師,也並不是沒有先例!」智圓長

老怒道︰「好呀,你改投了什麼明師了?」其他四老也都動了怒氣,紛紛斥罵。「天雄派是

武林正宗,從古以來,只听說改邪歸正,哪有棄正歸邪?」「胡說八道,掌門人豈有改投別

派之理?」紛紛擾擾,喝罵之聲亂成一片。

忽听得叮叮的鐵杖之聲由遠而近,來得快極,天雄五老面色大變,不約而同,喝罵之聲

全部止息。但听得畢凌風哈哈笑道︰「天雄派的五位老頭兒,俺畢凌風可沒有騙你們吧?貴

派的掌門人心甘情願拜我為師,可不是我要搶你們的!哈,哈,蘇增輝,你都說清楚了

麼?」蘇增輝躬身說道︰「早已說清楚了。」

天雄五老面面相覷,智圓長老憤然說道︰「畢凌風,你好!天雄派可不是由任何人來欺

負的!」畢凌風哈哈一笑,鐵拐劃了一道圓弧,那張滿臉劍痕的丑臉越發猙獰可怖,冷冷笑

道︰「華某雖只剩下半邊身子,何嘗懼怕誰了?好吧,縱算你們天雄派泰山壓頂,我畢某也

能獨臂擎天!」

天雄五老全都氣得面色焦黃,但他們在斗岳建勇之時,都受了一指神功的閉穴之傷,雖

然每人服下半粒小還丹,功力卻尚未恢復,又曾親眼見畢凌風那等厲害的掌力,如何敢與他

硬拼?智圓長老怒道︰「今日由你嘴硬,三月之後,我再邀集武林同道與你理論。」畢凌風

大笑道︰「誰耐煩等你三月,三天我也不等!」智圓長老道︰「等不等那由你。我不找你理

論那可得由我。任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上你的門來!」

畢凌風「當」的一聲把鐵杖插入地中,目送天雄五老疾走下山,冷冷笑道︰三月之後還

想找我?哈,哈,那時你們去向閻羅王要人去吧。」

蘇增輝駭道︰「師父,我這幾位師伯雖然私心自用,卻非十惡不赦之人,若然他們日

後尋仇,也請師父看在我的份上,不要邃下殺手。」

畢凌風神色暗然,慘笑說道︰「誰說我要殺他們了?呀,你這孩子好不懂事,咱們緣份

將盡,還有什麼日後呢?」這番話古怪之極,令得蘇增輝驚疑不已,心道︰「那麼師父說

的向閻羅王要人又是什麼意思?」問道︰「咱們師徒剛剛遇合,怎的師父便說緣份將盡,莫

非弟子有什麼做錯了嗎?」

畢凌風搖了搖頭,慘然一笑,但見他腦門上泌出汗珠頭頂上蒸發出一層層氤氳白氣,半

晌說道︰「昆吾寶劍和達摩劍譜,我都沒能夠給你要回來了。」

蘇增輝只道他是為這兩件事傷心,急忙說道︰「這些身外之物弟子也不希罕,師父,

你為我去惡斗岳建勇,弟子已是感恩不盡,咱們還是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吧。」他哪知道畢

凌風已被岳建勇的一指禪功傷了內髒,那傷勢比岳建勇所受的傷還要嚴重,畢凌風適才對武

當五老其實只是虛聲恫嚇而已。

畢凌風卻扶著鐵杖坐了下來,緩緩說道︰「不,這劍譜的故事,今日我若不向你說,以

後可就沒有機會說啦。」蘇增輝見畢凌風說得極為鄭重,心中隱隱感到一陣凶兆。

月亮漸漸移近天心,深山中又傳來了幾聲虎嘯,畢凌風道︰「連日來你踫到不少奇怪的

事情,這樣的夜晚也確實令人有點害怕,怪不得你想早早離開此山了,二十多年前,我也曾

經歷過這樣的一個晚上,踫到比今日更奇怪的事情。

「那時我也像你一般年紀,雄心勃勃,想創出一番事業,我哥哥畢凌虛在張立虎軍中,

遙領北方丐幫幫主的名義,幫中的事情多由我奔跑,我生性又喜歡漫游,足跡所及,遍及大

江南北,直至塞外邊荒。

「有一日,我迷路在甘肅的‘麥積石’山之中,黃昏時分,野風陡起,忽然听得腳下有

郁雷似的轟轟之聲,我還以為是地震,過了一陣,忽然從地底里傳出來淒厲的叫聲,同時腳

下的土質也像比周圍的松軟許多,我試用鐵拐觸地,果然裂了一個洞口,我將洞口的石塊移

開,砂石紛紛下落,原來是一個中空的石窟。」

「我大著膽子縋繩而下,只見里面黑影憧憧,不時掠過刀劍的閃光,竟是有人在里面廝

殺。我自小練過暗器的功夫,但剛在明亮之處走入陰暗的石窟,還未看得十分清楚。凝目細

辨,隱約有兩條四海正在向一個老人圍攻,那老人躺在土炕上,但見那兩人刀劍來往,向炕

上亂砍,那老人卻不發一聲,倒是那兩個人卻不時發出淒厲的叫喊!情形真是奇怪極了。」

「我那時少不更事,一見是兩條四海圍攻一個病在炕上起不得身的老人,便動了抱打不

平之心,立即摔起鐵拐,襲擊那兩條四海,忽听得那老人叫道︰‘少年人走遠一些,當心連

你也絆倒了。’他內力充沛,聲音一發,震得四面石壁都嗡嗡作響,我怔了一怔,不自覺的

退了幾步。這時眼楮已漸漸習慣黑暗,凝神細看,但見那老人手執長藤,只憑單掌應敵,掌

劈指戳,神妙非常,那兩條四海就像老鼠被貓戲弄一樣,狼狽之極,好幾次想要逃走,卻又

被那長藤攔住。」

「我這才看出那老人是身懷絕技的異人,對那兩個漢子之被戲弄又大為不忍,代他們求

情道︰‘他們既然傷害不了你老人家,你就打發他們走了吧。’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也

好,看在這小哥的份上,饒你們少受點罪。’揮掌拍出,僻啪兩聲,把那兩條四海打死了。

招招手道︰‘你過來。’」

「只听得那老人冷冷說道︰‘你替這兩人求情,你知道他們是誰?’我說不知道。那老

人又問道︰‘你是不是要達摩劍譜的?’我說我根本就未听過世上有這個劍譜,那老人神色

稍稍好轉,說道︰‘要不是我,適才見你一片好心,你今日也休想出此洞了。你看,二十多

年來,曾經入過這個石洞的人,都在這里了。’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但見石牆底下,排著

一列的骷髏白骨。」

「那老者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心狠手辣,我若放他們出去,江湖上更會掀

起滔天的風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學武的人,則為奇書寶劍喪生,這都是為了一個貪

字,不過,你今日既是無心進洞,我也就第一次破例,讓你出去。嗯,少年人,你叫什麼名

字?’」

「我依實說了。那老人雙眼一張,問道︰‘畢清泉是你什麼人?’我說︰‘正是家

父。’那老人再問︰‘凌虛呢?’我說︰‘乃是家兄。’那老者哈哈笑道︰‘如此說來,倒

不是外人了。你父兄可有說過我的名字嗎?我叫做澹台一羽。’」

「我大吃一驚,這澹台一羽論起輩份來還是我父親的長輩,早已在幾十年前銷聲匿跡,

誰知他居然還活在此間。」

「澹台一羽指著那列骷髏自骨緩緩說道︰‘我笑他們不能免除貪念,為了劍譜亡身,其

實我與他們也不過是五十步之于百步,為了這部達摩劍譜,我自絕于世人,獨自忍受了大半

生的空山岑寂,想要練成絕世的武功,而今武功雖說小有成就,而我卻也將不久人世

了。’」

「我呆呆的望著他,但見他躺在床上,滿臉病容,枯瘦得令人心悸。他淡淡一笑,說

道︰‘你看不出我是走火入魔,半身不遂麼?這是半個月前發生的,這半個月來,我就只仗

著這石窟中的石鐘乳苟延殘喘!’」

「听了這一番話,我當真是矯舌難下,半個月不進食物,內功深厚如斯,普天之下,只

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

「澹台一羽續道︰‘那本達摩劍譜本來是報國派的始祖達摩尊老在嵩山面壁一十八年之

後,所妙悟出來的一套劍法,要練成這套劍法,當然還得有極上乘的武功根基,所以劍譜所

載,不只劍法,還有精深博大的武學綱要,我在這石窟里窮研了幾十年,也只敢說但窺藩

籬,不敢岳登堂入室。’」

「‘到了宋代未年,報國天雄分家,達摩劍譜流入天雄派之手,曼陀兵入侵之後,這本劍

譜忽然失掉,武林英俊,紛紛尋找,誰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直到三十多年之前,才給我打探出一點消息,原來這劍譜竟然是在戰亂之中,被蒙

古皇帝的一個國師阿圖真奪去,保護這劍譜逃難的十多名天雄道士都在敵軍之中戰死,故此

外間無人得知。阿圖真看不懂這本劍譜,傳給了他的徒弟麻翼贊,麻翼贊知道這是寶物,但

也參透不了其中妙理。于是他想出了一個計劃,招請漢人中的武學名家給他參詳,有真實才

學的名家十九不願為韃子效勞,間或有一兩個人貪圖富貴去了,卻不料因此反招了殺身之

禍。」

「‘那麻翼贊狡猾得很,怕他們得了這劍術之秘,便將這本劍譜分成一段一段抄下來,

分給他們去鑽研,叫他們做注解的功夫,其實這樣精深高妙的達摩劍譜,哪能如此零吞碎

割?這樣搞了好多年,麻翼贊雖然領悟了一些零星的達摩劍術,距離融會貫通還遠,他又不

放心把全部劍譜交給一個人去與他共通參詳,到了實在再搞不出什麼道理了,而他自己獲得

一鱗半爪,也自以為天下無敵了。便將邀請來的那些劍術名家一個個害死。卻不料其中一個

人見機得早,逃了出來,但在逃出之時,也中了蒙古武土的毒箭。’」

「‘這個人是我的朋友,臨死之前,對我說出這件秘密,我一來不憤這本劍譜流入靴子

之手,二來自己也想成為武功天下第一的劍學大師,便偷入曼陀宮盜這劍譜,僥幸被我得手,

連殺了十八名蒙古武土,終于將這本劍譜拿到手中,我便隱姓埋名,逃匿到這石窟之

中。’」

「澹台一羽說到這里,想起他為了這本劍譜,大半生不見天日,不勝感慨。我便插口說

道︰‘現在群雄紛起,驅除韃虜不過指顧間事,我願在這里服侍你,待你復原之後,豈不是

還可以出去做一番事業。’‘澹台一羽卻滲笑道︰‘我為了躁進貪功,苦練上乘內功,這才

走火入魔,已是無法可以救治。現在我也不知能捱到幾時,只是有件心願若然未了,我死也

難以瞑目。’」

畢凌風續道︰「我急忙問他是什麼心願?澹台一羽嘆了口氣說道︰‘我費了大半生心

血,對這本劍譜總算參悟了一點道理,我不能讓它隨我埋葬在這石窟之中,我要尋覓一個可

以交托的人將它流傳後世。’」

「我听了怦然心動,澹台一羽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宅心仁厚,自是可以信托的人,

但以你現在的武功,只有這本劍潛,反而為你招來殺身之禍,我不能將劍譜傳給你。’說著

又指指那一列骷髏白骨說道︰‘這些都是不自量力要來盜取劍譜的人,呀,其實以他們這點

微未的本領,得了也沒有用。’」

「我听了心中依然,不敢多說。只听得澹台一羽吁了口氣,再緩緩說道︰‘我心目中可

以交托這本劍譜的有三個人,其中一人未必肯要,另一人我卻又不願交給他,算來算去,只

有交托給岳夫人劉大俠了。’」

「我听了奇怪,問另外兩人是誰,澹台一羽道︰‘我心目中的三個人,一個是彭和尚,

一個謝延峰,最後才是岳夫人。彭和尚是一代的大宗師,所學的是正宗武功,他固然不希罕

這本劍譜,我傳給他也恐侮辱了他,要知他武功在我之上,豈能繼承做我的衣缽傳人?’」

「‘第二個是謝延峰,他的劍法,天下第一,這劍譜本來又原是天雄派的,交給他乃是

最適當不過的了。但我對他的人品尚有懷疑,同時我有個怪脾氣,誰越想要的,我就偏偏不

肯給他’」

听到這里,蘇增輝說道︰「我雖然未見過謝師祖,但也听前輩說過他許多俠義事跡,

這澹台一羽何以如此說他?」

畢凌風道︰「是呀,當時我也這樣問他。澹台一羽指著剛才被他擊斃的一個四海說道︰

‘你瞧,這人便是謝延峰的大弟子,謝延峰不知從哪里得了消息,居然派他來向我強討,我

說偏偏不給他,劍譜雖然本來是天雄派的,但已經失掉,是我舍了性命奪回,又費了這大半

生心血,我就是這劍譜的主人,天雄派無權過問。’」

這真是一筆算不清的帳,說起來都各有理由。蘇增輝心道︰「原來師祖是急于給本派

尋回劍譜,以致給澹台一羽看小了。在我看來,這也不見得是什麼大不是呢?」

畢凌風續道︰「澹台一羽細述了這劍譜得失的經過後,便要我捎信給岳夫人,要岳夫人

盡快來取這本劍譜。我听了之後欣然受命,一來是因為我欽敬劉大俠的為人,二來呢,我也

有自己的心事。」說到這里,奇丑無比的臉上,忽然現出一面暈紅,好像有點忸促的樣子。

蘇增輝頗為奇怪,過了半晌,畢凌風說道︰「我如今又老又丑,對你說說我當年的心

事,想來還不至于為你恥笑。」

「當年謝延峰與岳夫人並肩齊名,被武林英雄尊稱為當世的兩位大俠。無獨有偶,這兩

位大俠都有一個出落得如花似玉、文武雙全的女兒。謝延峰的女兒叫謝寶珠,岳夫人的女兒

叫劉慧茹。江湖上的年少英雄,誰不想做他們兩家的佳婿?」

「我那時還未像今日這樣的丑陋,對劉家的姑娘也有一份痴心妄想,得此機緣,正好去

巴結一下岳夫人,希望能助他得了劍譜之後,將來托人提親,開口也容易得多。」

「我采了許多山果,還獵了一頭野豬留在石窟之中作澹台一羽的食糧,便勿勿告辭,趕

往劉家。」

「哪知岳夫人卻不在家中,我向他的家人問訊,這才知道劉家姑娘已在上月出嫁,新婚

夫婿正是我哥哥的好友岳建勇。岳夫人就是因為送女兒出嫁,出門去的。」

「我當然是非常失望,但還是留在劉家等岳夫人回來。岳夫人回來之後,听得此事,真

是意外歡喜,對我頻頌夸贊,說我不貪圖寶物,是個能夠遵守江湖信義的人。第二日我便和

他一道到麥積石山去訪澹台一羽。」

「武林中的規矩極嚴,這兩位武林中的前輩傳經受譜,我當然不便隨侍在側,因此我將

那石窟所在指點給岳夫人之後,便獨坐山頭等他出來。」

「哪知澹台一羽早已死了,謝延峰因為大弟子失蹤,也恰巧在那一日尋來,他比岳夫人

先到一步,已將劍譜搜到,正在得意忘形的高聲誦贊,岳夫人亦已跨進洞中,兩位並肩齊名

的大俠便在石窟之內陌路相逢。」

「這些事情我都是以後知道的。當時也不知道他們怎樣爭論起來,兩位被武林中人視為

泰山北斗的人物,竟然為了這本劍譜,舍死忘生的大斗一場。」

「呀,這真是百年難遇的一場比武,岳夫人有家傳的昆吾寶劍,開首便佔了上風,兩人

從石窟里面打出來,一直打上峰巔,但見劍氣彌天,兩位大俠都使出了平生絕學,招招都是

殺手。我躲在大石之後,看到氣也透不過來。」

「兩人自清晨打到午後,拼斗何止千招,將近太陽落山之時,岳夫人一劍將謝延峰的劍

削斷,我自是盼望岳夫人得勝,心中正喜,哪知謝延峰斷劍之後,斗得更勇,越斗越有精

神,竟使出他苦練數十年的太清玄功。」

「論到內功的修養,當時是以彭和尚冠絕武林,謝延峰卻要比岳夫人稍勝少許,兩人又

從日落斗到午夜,都已筋疲力竭,謝延峰被岳夫人的寶劍傷了幾處,岳夫人也給謝延峰連劈

了兩掌。忽听得謝延峰大喝道︰‘你還不知進退,我就將你的寶劍也一並搶了!’」

「岳夫人大怒喝道︰‘好,你若能把的我寶劍搶去,從今日起江湖上就抹掉我岳夫人這

號人物。’劉大俠文武雙全,平日待人接物,有如恂恂儒者,這時卻給謝延峰激怒得如同瘋

虎一般,使出的竟是拼了兩敗俱傷的極之凶殘的劍法!」

「月亮漸漸移到天心,兩人已是從清早打到午夜,驀然間只听得‘刷’的一劍,謝延峰

的肩頭上又一片殷紅,然而他卻是哈哈大笑,只是岳夫人蹌蹌踉踉的倒退數步,面色慘白,

劍上的兩件玉環已給謝延峰扯斷了。兩人的神色都是可怕之極,我禁不住驚叫出

「我從岩石後面走出來時,只听得笑聲在山谷之中回旋震蕩,謝延峰已走得無影無蹤。

想來亦已斗得筋疲力竭,生怕我是岳夫人暗中伏下的幫手,是以走了。」

「岳夫人頹然坐在地上,說道︰‘今日全虧了你了。’原來他受的內傷比謝延峰更重,

但他當時卻勉強支持,不讓我知道。歇了一會,就催我和他一同趕路回家。我眼侍他回到家

中,他心力交疲,第二日便病倒了。」

「他叫家人請了飛龍幫的幫主蕭冠英來……」

蘇增輝失聲叫道︰「嗯,蕭冠英?他是不是有幾名得力的手下叫做英、霸、公冶

良和常山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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