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皓月的劍尖已刺至他身前,听到此話,隨即一捺便收了回去最新章節。浪客中文網
「你是什麼人?」她依舊手持利劍,環視四周。
周圍那些人紛紛止了攻勢,但還是將她緊緊包圍,戒備森嚴。
那人亦收了刀勢,向她抱了抱拳,低聲道︰「在下關奉澤,來自岳陽鏢局,這些都是我手下弟兄。」
「岳陽鏢局?」藍皓月一怔,以眼角余光掃視了一邊眾人,「那你們為何要對我動手?」
關奉澤似有所愧疚,道︰「實在對不住,看來是我們誤會了姑娘。」說著,他左手一揚,有一人從人群間閃至他身邊,藍皓月從他的身形判斷,正是剛才想闖進她房間的人。
那人見關奉澤如此說了,便悶悶地朝藍皓月道︰「我以為你是奪夢樓的人。」
藍皓月一蹙眉,她之前在襄陽游歷時曾听人談起過關于奪夢樓的近況。
江湖傳聞,奪夢樓一可奪人至寶,二可奪人性命,而受害之人若想要尋仇復恨,卻連他們的蹤跡都難以覓得。正如那詩有雲︰「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可藍皓月卻怎麼也沒想到,這群鏢師居然會把自己當成是奪夢樓的人!
她又是好笑又是氣惱,指著那闖禍的家伙道︰「我難道就形跡可疑了?你一個大男人,半夜三更闖進我房間,現在竟然還說我是奪夢樓的!」
那人自知理虧,也沒反駁,關奉澤忙解圍道︰「姑娘,是我這個弟兄一時魯莽……」
「你們早就埋伏在樓下,專派了他來引我出去,現在可別把罪過全推到他一個人頭上。」藍皓月睨著關奉澤。
關奉澤一時尷尬,無言以對,這時有人接道︰「姑娘,我們之前問那個伙計,他說你曾經向他探听我們的行蹤,所以我們就對你有了疑心……可這實在也是被迫無奈,這一路上遭到太多驚險,不能不小心行事。」
藍皓月心中一動,不由道︰「莫非你們是遭遇了奪夢樓的襲擊?」
那人剛要回答,關奉澤卻將他一攔,向藍皓月道︰「還不曾請教姑娘芳名……」
藍皓月本不想告知他自己的身份,但看他們很是警惕,若是再掩飾不語,恐怕又要引起是非,故此她只得說了自己的名姓。關奉澤等人雖已看出她是衡山派的人,但知曉她的身份後,還是大為驚訝。
再度致歉之後,眾人請藍皓月一起回到樓上,他們待得進屋後,才將實情告知了她。
原來這一次押鏢去往成都,為了減少麻煩,他們便喬裝改扮。誰料才到湘西境內,便險些中毒喪命,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才到了這客棧。從沿途探得的消息來看,最近已有多家鏢局在行鏢路上遭遇奪夢樓的襲擊,有時明搶有時暗算,總之目前是風聲鶴唳,一般的小鏢局索性關門謝客,免得壞了生意。
藍皓月听罷,不由道︰「他們為什麼要劫鏢,是與你們有仇?」
關奉澤等人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藍大小姐,再厲害的幫派也得有錢供給開銷啊,不然靠什麼吃飯?」
藍皓月臉上一熱,她素來只知行走江湖自在瀟灑,很少為錢財而煩惱,對這些自然不夠了解。
岳陽鏢局的人見她江湖經驗確實不太充足,但劍術非同一般,不由向關奉澤使了個眼色。關奉澤心領神會,便向藍皓月道︰「素聞衡山派藍前輩是個古道熱腸之人,今日幸得遇到藍大小姐,不知道能不能幫我們一點小忙?」
藍皓月一愣,那些人已紛紛抱拳,懇請她一路同行,彼此間有個照應。藍皓月見他們一番誠意,自己又恰好也要前往蜀中,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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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藍皓月出了房間,便見有幾人正抬著木箱往樓下搬。伙計見他們不好下樓,便熱情地要上前幫忙,但被他們婉言謝絕,只得站在一邊看著。
她隨著關奉澤下了樓,見其他人抬箱的抬箱,套馬的套馬,左看右看,卻好像少了昨晚闖進房間的那人。她正待詢問,關奉澤已走到掌櫃身邊朝他打听接下去的路程,掌櫃的說道︰「只要再往北走上一段,過了山坡直接往小路上拐,明天就可以走出這片山區了。」
關奉澤很是滿意,付清銅錢之後便帶著眾人出了店堂。藍皓月跟在他們身後,等離開了那客棧,才追到關奉澤身邊小聲問道︰「關鏢師,你們是不是將人分成兩路了?」
關奉澤微微一笑,低聲道︰「是,天不亮的時候,我已經叫人從窗口出去,先行一步。」
藍皓月的目光不由往馬車上一瞟,那木箱依舊沉甸甸的,但看這形勢,只怕里面的東西已經被人轉運,如今他們這一群人,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她想到這里,不免有些失落。本以為關奉澤請自己留下,是要在危難時刻尋求幫手,可眼下這一行只不過是成了幌子,還不知道奪夢樓會不會真的再來追擊……
不過藍皓月心中雖是這樣想著,臉上也並沒表現出不滿,只是默默地跟著這群人往山坡上而去。
昨夜那一場大雨使山間小路變得更加難走,這一行人本想著盡快走出山林,可腳下濕滑,費了半天力氣才將馬車趕上了半山。
那兩匹馬兒被抽打得直往上使勁,可山路崎嶇,到了半山後,馬兒竟再也無法朝上行走。藍皓月見兩匹馬不斷低鳴,于心不忍,心道那箱子里又不是什麼珍寶,何需這樣著急趕路?
她不由便朝著關奉澤道︰「關鏢師,我們還是先歇息一下,讓這兩匹馬也喘一口氣。」
關奉澤卻一蹙眉,用力拍打著馬背道︰「這里山勢險峻,還是不要久留為好!」
他這話才剛說完,忽听四周密林中響起一陣牧笛聲,這聲音如若空谷鶯啼,在雨後濕潤的山風間輕輕飄揚,甚是悅耳。
關奉澤卻猛然間神色一驚,立馬抽刀靠近了木箱,低喝一聲︰「弟兄們,都警醒著點!」
眾人紛紛持刀圍聚後退,緊緊護著馬車。藍皓月見狀,也不禁握著劍柄,此時那牧笛聲越來越近,道邊密林間漸漸行來一人。那人頭戴竹笠,身穿布衣,看身形不過十五六歲,斜跨在一頭灰騾身上,唇邊一支短短牧笛,先前的曲聲正是由此而來。
藍皓月時常听父親念叨,說是江湖中人不可貌相,可眼前這放牧少年骨骼瘦小,看樣子也不像是個會武之人。她偷偷瞟了一眼關奉澤,見他倒是依舊不敢怠慢,盯著那少年不放。
放牧少年還想前行,路卻被馬車擋住,他微微一揚臉,露出瘦削的下頜,開口道︰「勞駕幾位,讓一讓路吧。」
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關奉澤,關奉澤握著刀柄的手指緊了一緊,眼中露出一絲冷笑︰「小哥要到哪里去?」
少年笑了一笑︰「我要去山上,還請大哥們稍稍退一點。」
「好……」關奉澤緩緩應了一聲,左手一揮,示意身後之人後退。那少年見眾人往後退去,便也不再多瞧一眼,雙腿一踢騾子,便歡快地朝著山上行去。
豈料關奉澤見他行過身前,猛然間一舞長刀,照著少年的後背便劈了下去。
藍皓月不由低呼一聲,眼見刀鋒已至少年背部,那少年忽而雙足一蹬,竟如紙鳶般飄掠而起。身形在空中一展,再一倒躍,手指一按關奉澤的刀背,借力旋了幾圈,堪堪落在了馬車頂部。
眾鏢師見他落下,刀劍齊出,一時間將少年團團圍住。
他頭上斗笠猶在,唇邊不由浮起淡淡微笑︰「關鏢師說也不說一聲,就招呼下來了,是想要我這條小命?」
關奉澤長刀一指,厲聲道︰「你是奪夢樓的?」
少年又是一笑,索性盤腿坐在馬車之上,以手中牧笛一撩車簾,使得周圍眾人神色為之一震。
「那麼貴重的玉佛,竟就裝在這簡陋的木箱里,豈不是暴殄天物?」他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地睨著眾人,見眾人越加緊張,竟反而欣悅起來,「你們派出的那另外幾人,還故作神秘,想引開我的追擊?實話告訴你們,那幾個人早就在下山時被我放倒,現在只怕正躺在山溝里動彈不得!」
關奉澤牙關緊咬,見計劃已被識破,不由得橫下心來準備放手一搏。他見那少年的手已伸向木箱,當即怒喝一聲,揮刀便砍向少年的手臂。
那少年仰身一倒,恰好就睡在了木箱之上,右腿輕輕一撩,看似不經意,卻以四兩撥千斤之勢格住了刀鋒。這時眾鏢師的刀劍已迫近他身前,少年側身一翻,左手扯下頭上斗笠便橫拋了出去。斗笠呼嘯著飛過人群,凡所到處皆如刀割,鏢師們只覺寒風撲面,不由自主便朝後退去。
少年趁此機會一踢車上木箱,箱子飛到半空,他亦高高躍起,手臂一展,將之拎在手中,足尖一踏關奉澤砍來的刀背,輕輕松松便掠向了道邊灰騾。
關奉澤急欲追上,少年已跨上灰騾,口中 哨一聲,那原本寂靜的林間竟忽然沖出一群灰衣刀客,個個頭戴竹笠,手持利刃。
「交給你們了!」少年只說了一句,便騎著灰騾直奔向林間小道。關奉澤等人還想追趕,卻被那些刀客阻住了去路,頃刻間刀光劍影,戰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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騾背上的少年洋洋得意,將木箱抱在懷里,正待打開蓋子,卻只听身後風聲乍起,猛一回頭,一道明若秋泓般的劍光竟已迫至眼前。
少年見持劍者只是個少女,便將身子朝後一倒,左手攀著韁繩,右腿飛踢來人手腕。藍皓月劍尖一轉,朝著他足尖削去。少年猛地一揚右足,竟自鞋底刺出一道白刃,正撞在劍上。
那劍勢為之一頓,少年隨即仰身坐起,手腕一震,竟將那木箱擲向藍皓月。
劍光一閃,木箱斷為兩半,一尊碧玉佛像自紛紛木屑中落下。少年飛身抓住,一掌擊退來人,如飛鷹般掠向山梁,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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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奉澤等人與那些灰衣刀客力戰許久,眼見已漸漸不支,藍皓月自林間返回,劍影紛飛,將那些人凶狠的進攻一一化解。她還正待反擊,灰衣人之首又打了個 哨,領著眾人飛快後退,朝著密林奔去。
藍皓月想要追趕,關奉澤拄著長刀攔道︰「不必再追!他們在暗,萬一設下埋伏,只怕會傷及藍姑娘。」
藍皓月見一地狼藉,鏢師們也個個帶傷,不由愧疚道︰「我已經追上那人,可惜被他逃了。」
眾人听了更是頹喪,關奉澤嘆了一口氣,神情黯淡︰「看那少年的模樣,應該就是奪夢樓的正午。他的輕功最是了得,藍姑娘追不上,也不要太過自責了。」
「正午?」藍皓月口中念了一遍,想到剛才的失敗,不由將此名字牢牢記在心間。
鏢師們聚在一起商議,她見關奉澤心事重重,便上前問道︰「那玉佛是誰家所托?」
關奉澤見重鏢已失,也不再保密,頹然道︰「是岳麓山莊的莊主送給唐門老夫人的壽禮,這一下我們鏢局可算是徹底完了!」
藍皓月眼楮一亮,不由抿唇一笑︰「原來如此!關鏢師,不用這樣著急。我正是要去唐門見我家外祖母,我可以請她就當做是收到了賀禮,不將此事告訴岳麓山莊。你們能找回玉佛最好,即便不能找回,也不至于傾家蕩產了。」
她這樣一說,眾人原本已經跌落谷底的心一下子又振奮了起來。關奉澤不知如何感謝才好,藍皓月卻一擺手,牽著韁繩道︰「只消你先別聲張,我這就趕往唐門,免得奪夢樓的人先將這消息散布出去。」
說罷,她與眾人話別,飛身上馬,直往山道奔去。